《时间之外》近战法师干豆腐

75、恶犬

　　那一年，爸爸带我去摩天大楼上看望姑姑，姑姑在家临近大楼上买了一件房子，我们很羡慕，彼时房价已经高昂到离谱，哪怕是我那高等学历工程师的父亲也买不起。

　　姑姑邀请我们去看她的第二套房，那是大楼中部大约低于她家楼层的地方，里面虽然不大，然而城市寸土寸金。一张铺着白色床单和被褥的席梦思大床，以及简单装修的家居，据姑姑称那房间是作为酒店管理的客房租给客人，由酒店雇佣的服务员进行打扫。

　　就在我们从那房间出去的时候，却遇到一件惊险的事。那栋大楼和姑姑家住的大楼一样，在大楼外侧紧贴楼体的地方有怪物虎视眈眈地巡视，它们似乎是孪生兄弟，姑姑住的大楼长着长脸，这栋楼的怪物长得圆脸，然后又突然变成狼嘴，张开血盆大口伸进窗来“咔嚓”就是一口！孩子们最怕这个了，我们见了也是心有余悸。

　　几位楼客正与姑姑寒暄，她指着姑姑俯身对孩子说：“我们认识你，在那个梦里，她是你的小姨。”

　　“你们这些笨蛋，快远离那扇窗子！”爸爸一声怒吼，那个女人立刻护住孩子向一旁躲避。只见一头恶犬突然从坏掉的窗口冲入，它只有黑色的头部，嘴比人的头颅大得多，凶猛地大张更是比一扇窗小不了多少，孩子被吓得尖叫一声。

　　“是高温预警，在大楼外部装上一套温度保护防御卫士就没事了。”爸爸向我解释，那是高温凝成的实体，它们半透明呈动物头部形状。

　　哪怕如今，那些怪物在我心中仍然十分阴暗。乃至于时日久了，就连那栋楼也如同梦魇。

　　昨夜我又到那个世界去了，雪国的游乐场，蓝青色玻璃呈帆状的入场口，那里面的世界无限大，徜徉其中，乐不思蜀。只要跳进去就可以打开通道，而出来也只能往里奋不顾身一跳。醒来全部忘干净，就像梦境一样，但我深知那不是梦，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我恨这些不连贯的梦境，它们是神予我的指示，却又吝啬至极只允我管窥蠡测。那个世界的全貌是什么样，我始终没有足够的时间窥得真容，况且即使看见了，醒来也全部忘个干净，我无法将他们记录下来。我知道这是神的邀请，也是神的折磨，就在我的脑海中，有一个极其庞大的世界，我却无能为力，不能将它复原。封存在我脑海中那片神域太阴暗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每次从中徜徉而归都会浑身不舒适，如果是一派清明祥和莲花之境，我的灵台清明，就不会如此。

　　那片神域一定是某位恶神的居住地，才会给我带来种种困扰。

　　我特意就感知的神意去不在书店请教冷雨朝，他冷淡地回答：“他有多种像，其实他只是一个，只是我们凡人看神，用低纬度去看高纬度的看不全面。就以为他千变万化。一个宇宙有一个宇宙的空间法则，我们应法则而生，活在这处空间，就依法则而活。如果，我们强大了就可以跳出这里，从更高的层面向下看。如，画是二维的；人是三维的。而我们人生活在四维空间。三维的人可以画二维的画，创造二维的世界，我们看二维，是一个平面，不立体。没高度。二维看我们，他们如果有思维，那么会感觉我们很奇怪，比如头部的铺面层，是一个圆，到双脚的铺面层是两个小的不规则的圆，那么四维生物，假使我们称他为四维神。”

　　我略作思考，信服地点头：“雨朝，你说得对极了。”

　　冷雨朝手中端着一杯茶，继续说：“他看我们，生老病死，我们看他，他不老不死……”

　　我点点头：“是的。”

　　“因为他是四维，他本身就有时间维，可以随意来去。那么有没有五维神？有，假使四维生物想帮人重活一会，好比这个人二十岁成销售员，但他求神想改职业，二十岁变哲学家，那么四维只能让他再从儿时活起。”

　　我思考了一阵，“我们是三维，所以时间和空间对我们才有意义。雨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脱离了□□之后，按照佛家说根性的存在，我们的本我也和佛是一样的，也是四维的存在，我们就从三维的世界脱离出去了。”

　　“时光倒流，我们会从这梦里去，到高位面去，前提是不信耶稣。不然就会化为愿力，信仰之力，给耶稣吸收了。”

　　“对的，但他们对三维里的我们而言，不能修正，只能重筑。基督那是拉低智商的。宇宙这么大我们看不到边界也是因为我们处于三维的世界。”

　　冷雨朝：“再假使，这个想当哲学家的销售求五维的神，可能他就直接秒变哲学家了。”

　　我：“我起初理解为了我被设定了程序。”

　　冷雨朝：“五维s不受时间规则束缚。”

　　我：“其实原理是一样的，这个程序即是三维的设定已经局限了我们。雨朝，你说的五维这块我不懂。你再说细一点。”

　　冷雨朝：“比如，你上司让你按他规矩办，就是不用重活一次。比如，一念生，而天地变。”

　　我：“我知道，但是四维的时候是可以重筑我能理解。”

　　冷雨朝：“当然这只是变自己。”

　　我：“但五维秒变。”

　　“按宇宙空间规则变。脱出时间限制，从一个点直接到另一个点，没有过程。秒变。”冷雨朝点头道。

　　我：“因为没有时间所以秒变。”

　　“不受限制了。点到点。”

　　我：“我完全体会不了那种快感。”

　　冷雨朝：“一个三维物是由二维堆叠生成。”

　　我：“是的。”

　　冷雨朝：“我们是无数个平面。”

　　我：“是啊。”

　　冷雨朝：“四维是小时的我们，现在的，老年的，无数个时间段堆叠。”

　　我：“各种时间点的我们。嗯。”

　　冷雨朝：“对。五维哪……三维是把无数平面看成一个整体。”

　　我：“嗯，三维是我的形体，四维的我的生命维度。五维呢？”

　　冷雨朝：“四维是把，无数不同时间的我们看成是整体。五维，长，宽，高，时间。后四者，连同时间都是一个整体。”

　　我：“但四维不就已经达到了么？”

　　冷雨朝：“不啊，四维是我们三维存在的空间，我们是三维生活在四维里。四维生物生活在五维里。五维看四维的事，就是一个连带时间维的整体，堆叠的，重叠的，这个时间点的事，和那个时间点的事，重叠。改变，只是点到点。”

　　我：“你的意思是说五维是将四维压缩到了一个点。”

　　冷雨朝：“嗯。五维看四维就是很淡的一个事。比如我们看二维的，必然比二维看自己清楚些。”

　　我：“嗯，五维覆盖了四维。”

　　冷雨朝：“当然，二维应该没有生命，或者说生命形式不为我们所承认。”

　　我：“连同四维的时间在一起，都只是一个点。”

　　冷雨朝：“所以高位神，不太可能拿我们当生命。我们在他们眼里是蝼蚁，是简单的，不完全的东西。”

　　迈克：“小冷啊，这话也不对，没有微粒哪来的分子，没有分子哪来的具体事物，凡事凡物存在即合理。”

　　冷雨朝：“那个和这个不是一会事吧。我们在畅想，就是乱来，多维空间理论下的神学。”

　　迈克：“我说的也是神。没有凡人神有存在的意义吗？”

　　冷雨朝：“好，也有这么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微世界也有生物，只是我们看不见。比如宇宙可能只是一个大动物的细胞。”

　　迈克：“对滴。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高抬他人。”

　　我：“啊，雨朝，我也是这样想的。宇宙可能只是一个大动物的细胞，我们都是微生物，在高等生物面前，我们就是一种单细胞分裂的状态。”

　　冷雨朝：“这个在二十年前的奥秘里有写。”

　　迈克：“单细胞？那你可能对细胞的定义有误解。”

　　冷雨朝：“猜想嘛，就是假定一个可能然后去想。如果不可能，假定不成立，自然不能顺着想下去了。假定真有这个可能，假定我们就是生活在这么一个空间一种规则里。”

　　不在书店经常讨论一些宗教方面的问题，比如禅宗的境界论。
　　第一阶段，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凡夫所见，山是山，水是水。第二阶段，见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为何物？石也，水为何物，空也，所以学到一半时，看到一切的本质是性空的，山非山，水非水。第三阶段，见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这是你已经空了，清晰干净，连法都空了，我知也空了，自然见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所以，第一阶段是迷于相，二阶段是见性空，三阶段才悟空。华严经教我们的是体，象，用。体是空的，象是千差万别的，用则是处于一种清净的状态，来者不拒，去者不留。这就是大乘。佛告须菩提，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一段的意思是，首先，破相，人间的烦恼皆在于住相。
　　在意的是什么？一切俱空，一切皆在变化之中。智慧，心量，能力，此三者缺一就是欲念的根源。这些空灵的思想总在讨论中，从未停歇，然而对世界的认识仍如尼罗河上的迷雾般，若隐若现。

　　迈克常说我遭遇的事都是小事，叫我不要在意。心胸开阔，那些如影随形的梦魇就会远去。是这样，我尝试平复情绪，将自己投身入虚拟现实中探索真理。有时我也饮酒至酩酊大醉，徜徉在酒神与周公创造出那个虚空中的世界里，感到心灵平静，麻醉自己，痛感不复存在。虚拟现实，是种令人欲罢不能的东西，我们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任由精神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正因过于美好，才令人沉迷，令人难以自拔，这是比毒品更可怕的逃避现实良药，人们将会终日沉迷于虚拟之中，现实由此变成附属，后果很可能是整个社会陷入停滞不前的末日。”①

　　事实上，哲学家就像是“一个梦境里的醒觉者，领悟到人生的虚幻，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因此而对普通人所追求的东西（金钱、权力、美女……）失去了兴致。”比如犬儒学派的狄奥根尼，“亚历山大大帝慕名来到狄奥根尼睡觉的大木桶旁边，问他需要什么赏赐，他说：只求你不要挡住我的阳光。”②

　　这是种一个人彻底压抑自己需求，就可以得到自由，连岳说：“我经常开车经过的一个高架桥下，就躺着这样一位老兄，如果他的哲学素养高一点，就是犬儒学派的狄奥根尼了，觉得人世间没什么值得追求。”“流浪汉级别的自由，就是犬儒式的，虽然在哲学史上地位不低，但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多少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但是犬儒的自由，因为其从根本上否定物质的价值，始终对人有吸引力，它使偷懒及不负责任有了美妙的借口。”③

　　虚拟现实犹如一个巨大的磁铁，将我们紧紧吸引在周围。潜意识和无意识穿续其间，引人生惑，潜意识记忆是否等同于无意识记忆，即是记忆背景？创伤记忆是否属于无意识？人在清醒时的意识包识，表象，愿望，知觉，思维，情感，只有你在清醒状态下，无一时脱离以上五个方面的内容。意识的层次分三层：即是对内部和外部的觉知，对信息进行反应；对所觉知的反映，回忆或是计划；对意识，思考的觉知，自我觉知，历史与认同感。
　　第一层就是自我的建立，但只是本能的自我对外部的觉知。
　　第二层是意识到自我的建立，即是已经与自我分离出来，能省视自我。
　　第三层则意识能反躬自省了。
　　那么，动物是否具有第二层意识？事实上某些动物也能表现出意识的第二层次，比如猩猩在看镜子的时候，它是知道镜子内的是它本身，又比如狼或狗在狩猎的时候，它们是有计划性的，这种计划性就是第二层次。当然我们现在有一个问题，它们合作狩猎是先天本能还是后天学习而成的？这种协作是本能还是后天经验？其实精神分裂就是意识的丧失。在六十年代的时候文学上有一种新出的文体，叫意识流。因为意识并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不断的流动，如同流水一般，所以称之为意识流，意识流派就是将一时的意识记录下来。但是意识是真的可以被观察和记录下来的么？
　　在弗洛伊德之前的理论是人可以观察到自已全部的意识活动，但弗洛伊德之后，他发现了潜意识，并发现了潜意识可以控制和删除意识，修改意识，从有意识到无意识，人是否可以控制自已的意识，既是对意识是否拥有控制权。

　　这些是很表浅的知识，远远不足以解释人的心理活动这类复杂命题。那位无限虚空中的孤独神祗——“纯白”，她善良而脆弱，却包容体恤人类的狂妄和自大，一次又一次修补重建这个世界。甫当想起，就很敬畏。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杨流枫
②③摘自连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