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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寒露 ...

  •   尼采曾说,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在座的我们,是在用眼睛体验生活,还是身体力行去生活呢?快乐是什么,是意识感受还是生活的酸甜苦辣?我们用快乐麻痹自己,有时,又用愁苦塞满自己,人类真是廉价的容器。当然,不同之处在于,眼睛所见的快乐十分短暂,转瞬即逝,心灵感受的快乐可以长久,绵长悠远。

      此时的司马龙渊,深刻体会到所谓“深渊”是如何一种情形,所谓“伤痛”又是怎样一种感受。

      夜深露重,寒气凛人。

      司马龙渊顶风而立,形单影只,背影十分伶仃、萧索,他无法接受,寂儿好像旦夕之间,从一个热心开朗的女孩,变得愤世嫉俗,偏激可怕。不过人都是多面体,人心复杂,豁达和真诚都是表象,他更加无法原谅的是自己一直没能打开寂儿的心防,未能分担压抑她本性的那些阴暗。

      示现忿怒形是佛的法身,以喝醒众生和吓退魔障。此时,不动明王的怒火褪却,安素雅回到从前的相貌,祇不过是法身佛与应身佛之不同示现罢了。紫云对于与安素雅的重逢、安素雅被妄加之罪的沉冤得雪,欣喜异常,但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悄然蛰伏,等待着他们。

      那是涉及芸芸众生的灭顶之灾。

      上帝想要的不是鲜血,不是伤痕,却必须借由这些深深的伤痕带来。

      人类的救赎,信仰的毁灭。

      伦敦“纯白”实验室的区域上空燃起巨大的蘑菇云,炽天使吹响末日审判的号角,安景萱宿命般地随之摆脱玻璃罩子的束缚,升腾到空中俯瞰人类。眼神美丽而哀伤,她的灵魂孤独而又美丽,单纯、善良,她随波逐流地任由风和空气托起她六只巨大的羽翼,破罐子破摔似的,眼中溢满绝望。

      人群中开始有些恐慌。

      “喂,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好像一只巨大的飞鸟。”

      只有人群中的神父知道是什么:“是审判。”他们庄严肃穆地启明众人,然后手握圣经开始祈祷。

      安景萱听不到他们,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多世界鲜有交织,她被足以击垮人性的巨大孤独笼罩着,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所在世界的人参与的结果,更是无从感知看不见摸不到的人群存在。“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可她却只是例行公事。”她哀伤的自怨自艾,同撒旦的交易令她感觉到被愤怒的情绪吞噬,难以控制喷薄而发的感情。她能感受到爱和想像力的井喷,透过自己这个载体,几乎令身体难以承受。莫大的委屈和失意的愤怒,巨大的失望与对于不公的抗议。

      “是天罚!”人群中有人突然明白了现状,失态地大呼悲嚎,哆哆嗦嗦下跪祷告,没人笑得出来。一片混乱中隐约有小孩子害怕哭泣声,绝望笼罩着伦敦。

      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拉住母亲的手,困惑地问:“妈妈,我们会死吗?”年轻母亲无言,半蹲下紧紧搂住孩子。她不是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人们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安慰幼小的孩子,令他们感到安全,可是她被人群中蔓延的悲观情绪震撼,连她本人此时也正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世界很深,比白昼想象的更深。(——尼采)茫茫水域中,她是唯一的陆地。(——斯特内斯库)临安城七贤林,凉夜月色侵袭竹海,逶迤倾泻投射下幽青竹影,如一幅淡淡的丹青水墨画卷。瑟瑟秋风下,是花影相和满客衣。

      安素雅亭亭玉立,像一头俊逸灵动的雪白狐狸,眯着狭长的眼睛饶有趣味,看向惊魂未定的紫云。

      “小雅?”紫云匆匆上前,试探着呼唤一声。

      安素雅没有立即答应,虚着眼遥望竹林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令她在意、甚至害怕的东西,石化直到紫云以为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她才回过神来,抿唇微笑道:“你还愣着干嘛?紫云公子,该干活了。”

      紫云不明所以地“啊?”一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你说要守护中业。”

      紫云匆忙点头,素雅心中明了紫云从未真正怀疑过自己,一丝细腻感动侵袭心间,鼮不知何时已从白狐幻化成原形,踞卧在两人面前。安素雅纵身一跃跨坐灵兽的背上,平摊手心向紫云伸出,柔声道:“上来。”

      “慢着!”一声娇嗔伴随明艳女子的面庞忽至,大关刀老三凛冽逼人往前一站,双手握住白泽的菱角往一边掌握,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毫无防备的白泽受惊大怒,将安素雅掀落。“我等冒犯了圣尊,本该以死谢罪,圣尊莫要降怒,实在是挂念天尊他老人家不得已而触犯天威,还望圣尊体恤我等痴徒,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安素雅很是无奈地长叹口气,伸手扶起艳鬼,对众人道:“请跟我来。”将众人往院中引去。

      安素雅走了不久,从茂密竹林转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迈克,一个是珍妮,看样子,他们已经在那里呆了很久。

      迈克看向染月宅方向,微微颔首,目光流露期待的样子,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素雅,你会毁灭一个绝对无罪的人去拯救那些可能有罪的人们吗?”

      站在他身边的珍妮神色一动,问道:“她会怎么选择?”

      迈克淡淡道:“她一定选择多数人。”

      珍妮哼了一声,道:“有道理,像她那种伪善的道德女表,自然会以大义名义牺牲无辜的人。”

      迈克转头看向珍妮,伸手轻覆少女头顶,不以为然地缓缓说:“你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那个女人客观、冷静、理智,是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那类人,不会陷入我故设的困局。寄情于对人类集体的爱,因此面临选择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也绝不会逃避背负骂名的责任,人性是复杂的,一个人表象自私无情,却也可能超越狭隘的、深入骨髓的大爱;而浮于表面的柔情也能掩盖本质的残忍与无能。”

      珍妮心悦诚服地微微点头,又问道:“我们会输吗?”

      迈克耸耸肩摇了摇头,道:“等一会你上去,拖住她,再拖延一会她的时间,让她不能及时赶过去。等她摸清门路,舞曲已经落幕。”

      珍妮露出小虎牙嫣然一笑,大声应道:“好!”

      迈克激赏地抚摸她的头发,道:“不愧是我的女孩。”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安素雅和道教弟子们都说了什么,他们走出宅门便都散去了。

      迈克大声喊道:“诸君且慢!我虽然不知小唯和你们说了什么,但是你们就不怕是她施展幻术蒙蔽了‘五识’,眼见也未必为实啊!”

      有人听了似有疑惑,停下脚步。

      珍妮此时上前一步,冲着安素雅叫喊:“安素雅,你的对手是我。”

      安素雅神色大异,如同白天见了凶神恶煞的鬼怪、僵硬恐怖的行尸走肉,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虽然害怕,却还是鼓足勇气,强忍住转身就跑的冲动牵住一旁紫云的手。紫云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按住刀柄,精神高度集中地备战,他的热度传到安素雅手上,使她稍微镇定下来。

      珍妮正欲冲前,迈克突然改变了主意:“放她走。”

      珍妮一怔,立刻将武器收回腰间。看着两人坐上白泽,白泽振翅高飞,向伦敦城而去。

      珍妮皱着眉头略有不满地嘟嘴:“教授,这是为什么?”

      迈克昂首看天轻佻一笑:“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无能为力,你不觉得更加有趣么?”

      罪恶的起源,是一开始一些偶然的时间随波逐流,就像树叶被风吹起那样,人和人之间,事件和事件交织互相发生反应,最后产生了连锁反应,造成恶。其实恶是人和人交往中无意产生的,根源是沟通不透明,理解有偏差,以及人性的偏激。催生或滋生恶之土壤可以在任何地方。

      而善又是另一回事,人类一直在打破生物规律,才使得人类更接近人们心中向往的神,而不能异变的个体仍在轮回之中,这便为爱的本源。

      安景萱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人,她的眼神有些放空,一会觉得自己在鱼缸里跳舞,一会又看到一个绿荫长廊,尽头是书店地板上刻画的漆黄色十字架。但是,她感觉到精神有一种失去□□的空灵,九国现实世界的人什么都做不了,此时只能观察和记录。里世界和表世界开始坍塌、崩坏、降解……

      广场上的人像游戏里人物下线一样,凭空消失,化为尘烬。

      审判继续……

      九国文明势将化为乌有……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将不复存在。

      世界被纯白笼罩。

      两人驾驭神兽白泽赶到的时候,看到冰雹砸向大地,世界被烈焰焚毁,大山崩塌,海水变成血红,各种魔兽屠戮四方的骇人景象——可谓不折不扣的末日灾难。对于这幅末世地狱的惨景,紫云急匆匆自半空中从白泽背上跳下来,回头却看到安素雅悠哉游哉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安素雅俨然一副“我本来也没有救他们义务”的表情。

      紫云顿时急火攻心,量自己一人之力不吝杯水车薪、螳臂当车,蹙眉对安素雅道:“你不会……原本就打算见死不救吧!”

      “不,我打算观战。炽天使的一键还原功能可不是每天能看到的。”安素雅不在意地摆摆手,意思是说“去吧、去吧,反正我没打算帮忙”。

      紫云气得一跺脚,拔刀冲锋陷阵,骂道:“你真冷血!”

      安素雅从白泽背上跳下来,冲他背影喊:“喂——他们是主机下载的记忆体,依托全息图像为载体,而在视网膜成像形成的类人,你救他们也没有意义。”

      “怎么区分是不是‘人’呢?”紫云的刀架在魔兽的利爪上,一边问。

      安素雅沉吟片刻,好似无奈地撇眉一笑,傲娇道:“我就勉强帮帮你吧。”说罢,背后“苍蓝”出世,先拨了一阵给紫云一个加持,紫云的刀被魔兽拍落地上,他来不及拾,一个拳头过去化为佛印,一个金光大手印将怪物的脑浆内脏全部敲了出来,连炽天使也被震撼,摇晃了一下。

      炽天使已经丧失了意志,专注在那个虚幻的执念上继续喃喃道:“思念到极致,却不能相见。实在是难过到骨子里去。”

      安素雅看紫云可以自保,便安心转身对付炽天使,她的手指在琴弦上如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不过此时也没人有闲心注意她的手速。苍蓝的威力在这个旧主人的手上展示淋漓尽致,杀伤力使得炽天使疲于应付,给她造成困扰。炽天使发怒了,她暂时放弃审判与毁灭,提着剑要先杀阻碍她进程的“病毒”,司马龙渊等人也赶到了,紫云这才得以腾出手来护在安素雅身边。

      “紫云,她手上那把剑叫‘莫雨’,是有灵气的,你要小心了。”安素雅一边提醒紫云,一边不慌不乱地拨琴,紫云知道安素雅只是嘴上傲娇,遇到困难却绝不会退缩,“再说,这个清醒的傲娇,狡猾的狐狸又怎会弃我于不顾呢?”顿时心里大暖,热血沸腾提刀冲上前去和炽天使陷入酣战。

      安素雅聚精会神地加速琴弦拨动,将一次次攻击精准地击中安景萱,紫云有了大悲咒金刚护法,身形快速犹如鬼魅,牵制住天使不让她施力。

      “整个事件的过程,源于十年前那场红色革命。人们皆不约而同讳莫如深,即使还记忆犹新者也不敢过度渲染。天使对于轩辕氏不认同,轩辕州前三十年,天使们被谆谆教导要与轩辕氏族融合,全心全意为人类服务。八十年代后,天使们则“奋起反抗”,通过堕天使和撒旦的背叛傲慢对待人类,毫无意外被天神流放到暗影州。反复被教训,永远学不会。天使们永远不肯向人类低下高贵的头颅,所以被放逐。

      天使也实施了报复,他们疯狂反扑挑唆人类和天神的矛盾,使得他们被从伊甸园中驱逐,不能久居天国。汲取教训是很难的,傲慢之罪不可能被连根拔除。我们也只能推迟审判,而不能终结审判日的到来。”

      紫云何尝不明白这是宿命,人无论做何努力,也跳不出数理天命,可是此时胸中熊熊烈火燃烧的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亲眼见到稚子被烈焰吞噬!他绝不忍受所爱之人顷刻化为枯寂!顾不得五蕴皆空,顾不得无常,顾不得悲观,他要以一身弱小,抵挡来自命运的残酷与无常!他不能倒下!亦不能认输!

      就这样一刀一刀砍着,直到脱了力,复又一掌一掌劈着,直至遍体鳞伤。

      两把刀的刀意俱疯了,削出满天飞星。安景萱背后洁白六翼闪着天神的光芒,仿佛来自神的蔑视:竟然与天神对抗,为了那些身负有罪的宵小。值得吗?正义吗?

      安素雅没有答,紫云亦没有答,战场上的弱小人类用行动告诉了对方:

      即便敌人是神明,我们也不会停止前进!仍会前进!击垮他!

      这是狂妄吗?是愚昧自大、自不量力吗?这是一群人孤注一掷的决定,此时他们悲壮而孤独。

      ……

      未来这次醒来前梦到了几个数量级的东西,以致于头脑一片空白。有许多全息影像人和她说话,他们被毁灭、创造、毁灭、创造……循环往复。醒来的时候,话痨狗在哀嚎,像狼一样地嚎“呜——嗷——”,她忍不住一哆嗦,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你为什么不愿意从里面出来呢?”有个声音问她。

      “这里很舒服,我不喜欢变化。”她想也不想,老实地回答。是的,这里既温暖又安全,怎么会有人抛弃这些舒适的可爱的床和睡眠,去残酷冰冷的外面追寻什么“梦想”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安素雅:开工了开工了!
    紫云:???excuse me?
    结局是为了人类的利益牺牲了安景萱,把她困在一个封闭的小地方,阉割她的梦想,是为诛心。“未来”就是未来的安景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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