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近战法师干豆腐

38、大寒

　　人世间，到底有多少只鬼，正假以人的躯壳穿行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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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雅是如水一般温和慧黠的女子，紫云一直这么认为，恰似悠悠浮生。

　　“喂，小雅，下次别哭了哦，胸这么小，眼泪都掉地上了。”紫云忍不住勾唇，痞痞地调笑。

　　紫云，你学坏了。“还是……不太对啊……”那个声音时断时续萦绕耳畔，细如蝇音却困扰着她，如同在柔软心口插下一把尖锐利刃。

　　动心。

　　“咦，那个人走了啊？”紫云体弱地咳嗽两声，脸色淬白，捂住胸口喘息着挣扎起身，遗憾道，“答应那位殿下的事没有做到啊……”

　　“不必……”素雅一手扶着他，抚摩脊背安慰道，“那个人去找她了。”

　　“心诚则灵啊。”紫云咧嘴宽厚地微笑，有的人美而不自知最可贵，紫云便属于这类，虽然偶尔也羞恼于自己的矫揉造作，羡慕素雅的纵情潇洒，在他眼里，素雅是祭酒郭嘉那样不羁的“奇佐”之才。其实他大可不必自轻，紫云正如高洁之士留香荀令呐。

　　痛心。

　　思绪撩动，忆起旧日自己和潮风时候，淬白的小脸上淹满泪渍，“潮风，我心口疼，胃也空落落的……”

　　半晌，潮风才不耐烦地揉揉额角，挑眉接话，“又怎么了？”

　　“因为你像从天顶倒挂的瀑布，三百六十度震耳欲聋地挡在我面前，除了你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你又不理我。”

　　“矫情。”

　　少年人玩的无聊游戏，自己却一度乐此不疲地热衷，如今想想真是讽刺。

　　素雅苦笑着，脸色难看的可怕。尘缘最是难了，哪怕了却一切凡尘俗念，却也难免落入痴念之中。往日如此，岁岁皆然。只有体验了爱恋起始之甘，品味了爱恋抽离之苦，才能彻底摒弃贪颠痴爱欲，发了醒觉的苦谛，明白天命难违的道理，于是顺势而为。

　　素雅深明白这道理，却唯独近乎执念地决不愿紫云陷入任何诡谲险地。

　　紫云看到素雅突然失神，一边不停咳嗽一边担心地探问，“小雅，你怎么了？”

　　“没，突然想起一些旧事。”素雅惨淡笑了一下，幽幽地回答。

　　“素雅，别忘了你还有职责没有完成。”紫云正色道。

　　素雅知道他心心挂念的是什么，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一方生灵免遭涂炭，这岂不就是紫云其人的秉性呢？于是深深叹口气，哀戚地说，“我说过了……临安城的事与我无关，你也不要管。我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紫云，你也早点歇息吧。”

　　经此心魔一役，紫云实在身疲力竭，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翌日，贪眠到天色渐晚，室内的风信子开了，香气漫溢鼻翕，还是十分打不起精神来，腹胃沉沉。紫云问过几松大夫，跌撞地走出繁华尽染的祇园，一直寻到阳光只剩一点余晖的时候，才看到素雅在和几个小孩子说话，把他们逗得嬉笑不断。素雅和白狐都很喜欢小孩子呢，紫云不禁看呆了，痴想道。

　　“内个……”紫云内心挣扎着不愿打断这平和美丽的画卷，迟疑着把卷在唇边的招呼声咽回去。素雅却听到，回眸一笑，向孩子们告辞后款款走来。

　　“你醒了？睡得可还安好？看你睡得香甜，我不愿意惊扰你，正巧碰到这群孩子。”

　　“嗯……”紫云感觉自己精神力难以集中，视力不能聚焦，素雅似有所感长叹口气，“这是梦蜉蝣的后遗症，紫云你休养几天就好了。”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

　　素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赌什么气，刚才还有说有笑，但是遇到这个锋利而正直的男人一句话都懒得开口，生怕将无缘无故积累的怨气，无故累加给他；紫云心中也是懊恼不止，无法汇聚的精神力，和心中猫挠一样，却不敢说出口的话语横亘舌边，不吐不快。

　　“也罢。”素雅心道。

　　“也罢。”紫云心道。

　　那人满足便好，就这样，挺好。美妙，美的令人悲伤，美的骇人。

　　这两人谁也不愿惊扰对方，只是多一刻停留在这岁月静好、细水长流中惜缘。

　　世上有三件东西不可动，第一件是冷先生的砚台，第二件是素雅想要守护的这个软弱人类，第三件则是女王的利益。

　　女王的天下不可染指，并没有多少人明白这个铁的戒律，其实这三件事都没有多少人知晓。

　　安家素雅被一骑当先传为妖狐小唯，智比鬼才郭嘉，有扰动天下之才，而无身陷囹圄之意。

　　紫云是温润如玉，音律张扬而饱满的美丽乐器，又是锋芒毕露，不惯蝇营狗苟的一把利刃。

　　这样的两个人一动一静，一庄一邪，相映成趣，惺惺相惜。

　　在紫云出现之前，素雅是很孤独的，紫云送入一束阳光，打开了她封闭许久，未对别人表露的内心，对于理解人性的方面，素雅是个很单纯的人。

　　靖儿则是太理解人性了，她对于人性中阴暗丑陋的一面尤其剖析深刻，拿捏的十分精准，令人折服。

　　和室外晓光露白，紫云卧榻未起，一缕清香涌入。“几松大夫？”

　　“有件事，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几松犹疑着，吞吞吐吐道。

　　“几松请讲。”

　　“那位素雅大人，与传闻中的九尾狐妖小唯同名呢。”

　　紫云压下讶异神色，强作镇定道，“几松，你在暗示我什么呢？小雅绝非妖物！”

　　“妾身唐突了，只是如此神力，除了狐仙，妾身未知凡人也有妄自推测，先生勿怪。”几松正色着深鞠一躬阖门退下了。

　　与此同时，这则消息已经传遍了街巷，另两处地方也进行着相关的谈话。

　　取径蜿蜒逶迤，秀美独特的小巷，坐立着不在书店，于窄巷焕生机，美得近乎不食烟火，据说冷雨朝先生的不在书店，隔十年数载就会换一个风格：洛可可风，蒸汽朋克风，哥特摇滚风，拜占庭华丽风，禅意风，清新田园风，“风格即其人”，许多残存于小处有迹可循。在这栋鲜草掩映的老别墅改就的书店中，现今被冷雨朝先生摆弄的非常有生活气息，花香沁人心脾，这里的美有一种身在伦敦，却居于南国的温柔缱绻。

　　冷雨朝坐在一楼收款台后的老板椅中，放下手中的晨报，歪头质疑迈克，“我从不信鬼神之说，那个如此不科学的小唯，我也怀疑她不是人，不会是你研发的AI吧？”

　　迈克哈哈大笑道，“我是个商人，不是科学家，雨朝你真不信这世间有妖鬼的存在？”

　　冷雨朝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悠长的浓香，慢慢咂一口，享受味道散布在味蕾里的感觉，不急不缓道，“子不语乱力怪神，任何不科学到令人咋舌的诡事肯定都有科学解释，我希望是我错了。”

　　某处妓馆，褪去平时的白衫黑裤，着紫金浴衣的高杉晋茶手捏长杆烟枪，悠悠吐出一口烟，听一位扎着领结的高个男子说话，两人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

　　男子是尊王攘夷派的灵魂人物木户孝允，人称“桂晓太郎”，这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不顾性命持续在京都地下活动的志士开口，“晋茶，几松向我透露，素雅乃是小唯。”

　　高杉晋茶眉目稍挑，“哦？那个刽子手，土方君作何表示？”

　　桂晓太郎对这种感情色彩强烈的形容词不置与否，接着说，“土方君，呵，你是说冥后冯靖吧，想必是一心维护，她是个护短的人。”

　　又一圈烟雾被吹散开，氤氲室内，“哦？我一直以为她是个不惜代价，残酷阴险的人，天蝎座的本性。”

　　桂晓太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不也是吗，睚眦必报，中二无比。

　　高杉晋茶好像感受到了桂的目光，“不……我是天秤座的，咳咳。”

　　脑洞大开的桂晓太郎殷切着接话，“我是狮子座，‘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咳，言归正传，虽然她已隐居，同志们的血仇却不可不复。”

　　“松荫先生的遗志是反对签订安政五国条约，倡导攘夷，‘明知此下场，欲罢却不能，此乃大和魂’，此仇亦应一并清算。”高杉晋茶低头嗤笑一声，“呵，紫拉，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如此美景，请君安坐睁大眼睛好好观赏吧！”

　　“不是紫拉，是桂！晋茶你记住，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我赞成清算，但凡事不可过激，过犹不及。”桂晓太郎不满摇头，满眼忧虑，抬手取杯轻抿一口茶，清淡微苦。

　　“放心，紫拉，我心里有数。你我的友谊某铭记于心，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此话不提。

　　安素雅是妖狐小唯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九州，紫云坐立不安，愤慨非常，对于行人的侧目素雅安之若素，紫云为之怒作不平鸣，“小雅，他们诬陷你是一张恶魔画皮，你就忍了吗？还说你是监狱逃脱的罪犯，有案底。”

　　“紫云，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素雅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流言可畏，紫云无奈扶额，深为好友担忧。

　　素雅有些感动，“流言止于智者，不要为我担心，如果是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了。”

　　听到素雅迂回着回答自己不是小唯，紫云吁了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地，感到平静和坦然，他相信素雅甚于相信自己，素雅虽然有时诡谲善变，偶尔出言不逊，蔑视权势，但是自己就是会被她吸引，自己能探测到她的孤独。

　　紫云深信，素雅是温和如水，静默如花一样的女子，他深信素雅善良的秉性，亦深爱素雅的为人。

　　素雅昼伏夜出，披星戴月，紫云头疼的毛病发作的愈见频繁，每次发作便需要安静环境好好休息，见到素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天，素雅又不知折腾什么回来，紫云觉轻，爬出被窝披着衣服推开和门。

　　素雅见到他很高兴，话便多了起来。

　　讲了许多最近的所见所闻，甚至讲起VR以及自己与珍妮的旧事。

　　“VR，Virtual Reality，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军研发的一种虚拟现实技术……”素雅由此展开。

　　苏联和美国军备大赛的冷战时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即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国）和以苏联为首的东欧集团（即华沙条约组织的成员国）之间在政治和外交上持续胶着地对抗。

　　苏方一位科学家偶然发现了逆天的模拟虚幻技术，VR，这种系统开始时期用于战士的训练和潜能激发，为成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做准备。素雅和珍妮作为军团的预备役战士参与了VR的研发和实验，一次，在学校门口，一个长发红衣中年女人将石狮子披上五彩锦，用密密麻麻的针线将那个巨大沉重的霞帔固定，没注意到底下有人睡觉。

　　然后把人和狮子一起塑进石膏。珍妮知道这件事几乎疯了，据说那个女人是个鬼，鬼屋有三把钥匙，她和素雅同时各自得到了其中的两把，她们伙同班长一起去找那个女人算账，闯入了鬼屋。

　　那些东西把屋子塑造的很好，却分不清具体构造。门是不动的，墙却可以推开，说明他们不明白人类的一些习惯和生活方式。女人不在那里。

　　珍妮交还了钥匙，素雅却因为贪婪而留下钥匙，据为己有。

　　之后珍妮遇到一个神似的女人，将尖锐的小刀比在她的喉咙上，却因为素雅的阻拦而没有割下。

　　在她们的首次VR训练中走出后，两个人便割袍断义，分道扬镳了。

　　珍妮认为，“早知道是梦（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我就动手了，你知道，我一直很想试试割喉的感觉。”

　　“珍妮，你过分沉溺了！”

　　“被那个女人塑进石膏的，是我们的同学，小唯，你也无动于衷吗？”

　　“那是假象。”

　　“哼，明明是你骨子里的怯弱和不作为，你根本不想阻止这一切，而是笃信天命不是么？你才是无药可救了，VR反映的是潜意识里我们最真实的想法和选择，小唯，你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胆小鬼！”珍妮不屑嗤鼻，“不敢吗，竟然宁愿贪婪留下潘多拉之钥，也不敢再次踏进鬼屋一步的胆小鬼。”

　　小唯就像是抓到了鬼牌的那种人，所有的天赋都非常优秀，曹老板夸赞她有定国安邦之良策，扰动天下之鬼才，小唯曾经是自己的代号。

　　最后随口问了一句，“紫云，你如何看待？”

　　“我是不是应该回答，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讨厌。”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就是小唯？这是怪谈还是实事？”

　　“实事，你早晚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故事，不如由我向你坦白。”素雅真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