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近战法师干豆腐

29、第二十八章 咫尺西天

　　“为什么讨厌女巫？为什么讨厌女巫！”老和尚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尖锐地嚎叫着：

　　“你读过莎士比亚《麦克白》的故事吧，开场时，麦克白将军和同行者班柯遇见了三位女巫，她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喜讯：麦克白将成为苏格兰的国王，而班柯将‘比麦克白低微，但地位在他之上’、‘不会很幸运，但更有福’，而‘他的子孙将在麦克白后君临为王’。这些预言点燃了麦克白深埋的野心，诱使他犯下一桩桩血案来加快预言实现。在同样野心勃勃的麦克白夫人鼓动之下，麦克白谋杀了邓肯国王，继而登基，又派杀手伏击班柯。

　　但没多久麦克白就意识到女巫们的预言不可靠。当邓肯和班柯的儿子相继逃去英格兰，他又跑去向女巫求助，女巫们围着沸腾的大锅载歌载舞，扔进各种诡异的东西，三幅幽灵般的景象依次出现：戴盔之头、流血之小儿、戴王冠之小儿手持树枝。她们告诉麦克白要当心昔日好友麦克德夫，但‘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之人’可以伤害麦克白；麦克白永远不会被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跑到邓西嫩高山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树又不会长腿，谁又不是妇人生的呢？

　　出于警告和日益增长的偏执，麦克白想干掉麦克德夫。麦克德夫逃了，但家人惨遭灭门。为了复仇，麦克德夫和邓肯儿子马尔康联手率英格兰军队向邓西嫩高山进军，士兵们手持树枝作为掩护，印证了‘移动的树林’的预言（第五幕，第五场）。麦克德夫还声称自己是‘没有足月就从他母亲的腹中剖出来的’，大概是一种原始的‘剖腹产’（第五幕，第七场）。这个信息吓坏了麦克白，当麦克德夫击杀他时，很难说麦克白的死是命中注定，还是因为被预言成真而吓破了胆。

　　女巫们只能让人看见，激起他的恐惧，助长他的贪婪，并不能改变命运，这就是没有人喜欢巫师的原因。巫师的祝福是一种诅咒。看看北方那位皇帝吧，她在虚妄中走了很远，却未能醒觉身处危机四伏境地，对于身旁的暗流涌动熟视无睹，她的悲剧即将敲响世人的警钟。”

　　“啊……嗯……”我说。

　　老和尚绝望地摇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怜悯之情浮上面容。

　　“我不过是来贵地外出取材的，干嘛要给我说这么前沿的话题。”我无比哀怨地盯着他。

　　大师哽住一般猛地闭上了嘴，然后气鼓鼓地别开头，铁青着脸再不说话。

　　“抱歉。”迈克扯住我，干巴巴地道着歉，不知道是否因为我表现的太智弱而忍不下去打断，我瘪瘪嘴感到十分委屈。

　　迈克勾唇递了一个标准的假笑，低睨了一眼手中的怀表，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午休时间到了，很遗憾必须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我必须向您借走他。”一举一动像位真正的绅士那般风度翩翩，带着时间沉淀的修养和底蕴。

　　我在灵隐寺斋房一觉睡去，醒来已经日影西斜，没有苏东坡的焕然一新、神采奕奕，有的只是头晕脑胀。我已经很久睡不好了，用过一顿鲜美的斋饭才终于有点生龙活虎。迈克已经在禅房诵经很久，等我，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养成了来寺院消戾气的习惯。

　　“你的事办完了？”我舒展着筋骨解乏，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不太顺利，菩萨远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迈克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并不睁眼。

　　“哦……那我们怎么办？”

　　“只好先回去了。”

　　我们趁着月色结伴而行，小径朦胧难辨，夜风吹着流云遮住月亮，红叶在几不可见的灯笼影印下，迎风婆娑。

　　“虽然杯水车薪，我还是想要帮助她的，我向来欣赏她。”迈克冷不丁地开口。

　　“你不是教父，没必要施那些小恩小惠吧。”

　　“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层级都算不上的商人，商人的眼中只有利益，所以目前我无法出面。”他的声音黯哑，像是刻意压低了嗓音。

　　“有些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的目的是什么。”

　　“但你却不赞同我？”迈克的声音略微扬起，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我老实地点点头。

　　“你太正直，令人绝望的正直。”他揽着我的肩，耳语呢喃：“让我来告诉你那个伊阿古的故事吧，我们有很长一段路可以说完。

　　伊阿古仅仅是奥赛罗军队中一个怀有巨大野心的小军官。悲剧奥赛罗开场时，他直接告诉观众，升迁副官失败后，他怀恨在心，决心摧毁他的上司奥赛罗和他的竞争对手凯西奥。在一系列复杂的谎言和诡计后，伊阿古成功将凯西奥逐出军队，让奥赛罗怀疑凯西奥和妻子苔丝狄蒙娜通奸，最终促使奥赛罗杀死了苔丝狄蒙娜。奥赛罗发现真相后就自杀了。

　　伊阿古能最大限度利用多方势力、将环境优势发挥到极致，以达到自身目的。为了毁掉摩尔人奥赛罗，伊阿古先把凯西奥灌醉，令其酒后生事，随后凯西奥弄伤了一个当地的塞浦路斯贵族。由于塞浦路斯的政，治局势本来就岌岌可危，奥赛罗不得不驱逐凯西奥来保证军队的安全。随后，凯西奥向苔丝狄蒙娜求情，希望她可以劝奥赛罗收回成命——当然这都是伊阿古‘好心’教他的。苔丝狄蒙娜的恳求立刻坐实了奥赛罗的怀疑——这也是伊阿古早就种在他脑子里的。整个事件环环相扣、天衣无缝，没有哪个人物会看出前因后果。如果伊阿古没有通过独白和旁白向观众解释他的每一步棋，我们也会被蒙在鼓里呢。

　　我自然有我的谋划，我令我的部下散发死亡的疾病，和可怖的恐慌……另一方面我却在积极策动，众所周知，北境最大的敌人是那群狼（也即裴焱等人），他一面为了女人的事奔走求告，一面又把警力扯进来。我也只好对他说，稻香斋的那群咨询者们收到了不得了的礼物……还与警方搭上了桥。

　　至于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拙劣伪装狼人的奇思妙想，和托辞自己‘疑狼症’的精神病患，自认为可以逃脱法律制裁，那真是太不动脑的结果。我无法进入他那可怜的、被榆木塞满的大脑中一探究竟，但我相信从长远看来，他们会感谢我把这个糊涂的小变态送上绞架，我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明觉厉。”我回答。

　　迈克捶手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