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鸣赋》瀛予

42、第四十二章 回忆如潮（下）

　　梁雁被伤心事折磨，多在奈何桥下受了多时苦才去投胎，傅昳平却早已匆匆地转了世。
　　孟婆问他为何不等。他说：
　　“既然她愿意多呆几时，我便去前面等她吧。省的在不懂事时，又害了她。”
　　第二世，她是富家千金，他是年轻的教书先生。从梁雁很小就被她父亲请来，陪着她长大。早已有了前生记忆的傅昳平一直默默守护着懵懂的梁雁，梁雁也一直对他非常依赖。
　　他教给她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她所懂的都要赶得上前一世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后的他了。他仿佛带着补偿的心里开始，渐渐地确是自然而然的欲求欲与。她感觉得到，也离不开他，甚至向父亲请命此生只嫁给他，父亲也终于应下了。
　　也许若不变，这一生两人便互为良人了。
　　偏在梁雁十七岁时，父亲的生意受挫，一年的时光终未翻过身，最终虑极攻心而死。梁雁还沉浸在这剧痛中，就迎来了她的生日。那个月圆之夜，她新仇旧恨集于心头，用他教给她的剑法亲手刺死了他。傅昳平临死前只说了一句他们终于互不相欠，她却泪水汹涌，扑到他的尸身上，裸露的剑尖也刺入了她的心口。
　　再到奈何桥，两人依旧一前一后站在了孟婆面前。孟婆笑着：“怎样，便喝了孟婆汤吧。”
　　只是当她注视着两人的背影都依旧□□地走去受罚，只为留住那些爱恨，她还是摇头：“这些魂啊，越来越倔强了。”
　　第三世，便是此世。
　　当回忆到了尽头，疼痛也随之散去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却恍如隔世的觉得陌生。
　　那些仇恨又到了她的心里，仿佛一直都没有消散过一样牢固。她抚摸着殿内的柱木，这些都是她心头的仇恨之血浇灌出来的。
　　放弃什么，才是正道？
　　她舒出一口气，想要去院子里理清心境。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所有人。
　　灵扇，樊羽绛，林央，夜星辰。
　　还有傅昳平。
　　他看见她的眼神变得不同了，忽而觉得这样的她他才最熟悉。
　　果然，一切都取决于今日。
　　灵扇也看见了，踱步过去，抬头叫：“教主。”
　　梁雁的心就被拉回了第一世的样子，她将灵扇揽在怀里，与灵扇平视。那些日子里，若没有灵扇，她要怎么熬过，没有灵扇，怎有今日。
　　她在倾鸿教初建成那一天，将灵扇放在比她还高的位置上。
　　“以后，我虽是教主，它便是当家。它的地位比我高，它的性命比我贵。我的命令你们违背了酌情而罚，若是它的命令违背了，一律杀无赦！”
　　灵扇说：“你不用刻意宣扬我的地位，好歹我修炼了千年，也不至于被他们欺负了去。”
　　梁雁说：“我只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和我是平起平坐的，你不是谁的仆从，更不是宠物。以后只许叫我教主，不许叫主人。”
　　灵扇知道她想起了，水色的双眸锁着她。
　　樊羽绛他们也走了过来。梁雁一一扫过，眸中尽是感念。
　　樊羽绛，她们初见时都是少女，只是樊羽绛有着天生的老成沉稳，令她赞叹不已。她是自愿入教的：
　　“倾鸿教若肯收留小女子，小女子自当尽心竭力，忠心不二。”
　　她是从什么时候蒙上了面容，她竟不知道。如今黑色的布料下是否还是那天人般的容颜。
　　林央，她们不打不相识。曾经她有灵扇给的一身功力，林央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们的一战，将本已心碎欲赴死的林央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林央也感她救了自己，从此被她拉上了这条路。
　　夜星辰，本来是个无拘无束的游侠，偏偏就对她不同了。她不是不明白夜星辰的心意，只是无论那一世，她的心里都只有傅昳平，尽管错付。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可能还在江湖中逍遥。也是为了她，才守护她的倾鸿守护了多年。
　　他们，都是见过真情的人。
　　那么傅昳平，就是经历生死的人——
　　他越过众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梁雁细细打量着他，每一世的他都那样不同，或飞扬，或温暖，或沉稳，可那一直是他。
　　她有些恍惚了，心中的仇恨又涌上来，撞击着她的胸膛。
　　他仿佛知晓了她的心意，将腰间的佩剑递到她眼前，还是那抹熟悉的笑：
　　“来吧，这是我欠你的，我一直欠着你。”
　　梁雁毫不犹豫地抽出配剑，回想起第二世他们的结局，剑锋凌厉地划向傅昳平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