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玖天》月见枝

8、公主表白

　　一. 皇兄

　　公主完颜冉来到御书房门口，刚要闯进去，便被一人拦住。

　　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姓纥石烈。宫里人都称他为高公公。

　　高公公从前在太后寝宫当差。他算是亲眼看着皇帝长大的。因此皇帝对他信赖有加。

　　“高公公，为何拦着我？我要进去见皇兄。我有话同他说。”

　　“公主，御书房乃陛下议事重地，怎可乱闯？还是让老奴进去通报一声吧！”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自房内传出。

　　“让她进来。”

　　公主得意地看一眼高公公，接着趾高气昂地推门而入。

　　却见皇帝正手捧一本黄帝内经，目光如炬不离书本。

　　但见她来，便放下书本，定眼望着她。

　　公主走到皇帝身边，

　　“皇兄，你今日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

　　“朕今日要在皇宫大设宴席，宴请此次金南之战的主力军，与众将士们对酒当歌。”

　　“你这顽皮鬼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刻来找朕，所谓何事？”

　　公主杵在那儿，欲言又止。

　　“同何人学的这样腼腆？

　　说吧，可是又闯了什么祸事？”

　　“才没有呢！”

　　她背过身子，扭捏了起来。

　　“皇兄，只是，小妹。。。。。小妹爱上了一个人！”

　　“噢？”

　　皇帝一挑眉，

　　“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被朕的妹妹看上？”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职位卑微。”

　　公主转过身，一脸肯定地说，“但是他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他叫什么名字？”皇帝不经意地问起。

　　“他在太医院当差，名叫岳景。祖籍临安。”

　　天子听后，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变。

　　“这么说，他的官阶在正5品之下？”

　　“皇兄，英雄莫问出处啊！怎可用官阶来衡量人？

　　何况，在小妹心中，他的情操比那些高官都要高出许多。”

　　她立刻把自己用太医总管之职，还有5位美人试探岳景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

　　“依你这么说，这岳景，还真是不错。”

　　“那皇兄，可是应允了小妹的这桩婚事了？”

　　“让朕先会会他吧。”

　　“也就是说，皇兄不反对咯？”

　　他眯着眼，若有似无地点一下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皇兄是最疼我的了！”

　　她又立刻追问，

　　“皇兄，你打算何时见岳相公？”

　　“明日吧。”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公主如喜悦的小鸟般飞出御书房，欢天喜地离开了。

　　待公主走后，天子仍坐在御椅上。

　　他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然后，他竟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清脆爽朗。

　　“玥落啊玥落，你可真有通天本事。

　　竟让朕的妹妹，也倾心于你。”

　　二. 古琴

　　玥落在太医院的大门内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外面空无一人，便放心地走了出去。

　　谁知，她才刚走出门口，便被人擒住了。

　　是两名宫女。

　　“你可是叫岳景？”其中一人问。

　　“正是在下。两位姐姐，敢问有何贵干？”

　　“公主传诏你，快快跟我走吧！”

　　“但是卑职奉判官之命，要去为皇后问诊。”

　　“公主的懿旨，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小判官？少罗嗦！快跟我们走。”

　　玥落无奈，只能跟随。

　　她被带到一个景色宜人的庭院。庭院内草木葳蕤，枝繁叶茂。

　　庭中有一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一把金人特有的古琴。

　　而公主此刻，就站在石桌前。

　　她今日的装扮与平时不同，不再是金朝特制的宫服。而是一身汉人打扮。

　　一见玥落来，公主的脸上便绽开了一个笑容。

　　“岳相公，这几日我每每去太医院找你，都寻你不到。”

　　玥落低头，

　　“可能是公主来的时候，卑职恰好出诊了。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完颜冉的脸微微泛着酡色。

　　“我知道岳相公是汉人。因此，我特意为你学了一首汉曲，弹奏与你听。”

　　她当即坐下，双手抚琴。

　　动听的音符，自她细腻的手中流转而出，带着无限多的柔情。

　　公主弹奏的，正是一曲蝶恋花。

　　只听她悠悠唱道：

　　落花有意随流水，待向明月送东风。

　　春来秋去几时重？若许人间见白头。

　　此曲缠绵，前调挟杂淡淡哀怨，中调活泼欢畅，尾调却是浓情蜜意，两相欢好。

　　很显然，这是一首求偶曲。

　　玥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渐渐僵硬。

　　一曲奏罢，完颜冉离开石桌，来到玥落面前。

　　她执起玥落的手，悬握在空中。

　　然后，她腼腆地问：

　　“岳相公，你可愿意，做本宫的驸马？”

　　玥落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头不敢抬一下。

　　“公。。。公主千金之躯，卑。。。卑职怎么高攀的起？

　　何。。。。何况，皇上定然不会允的。”

　　她自以为找到了个好借口。

　　然而，

　　“我已去问过皇帝哥哥，他已经应允了我们的婚事。

　　你只消明日去见他一面。”

　　什么？这个糊涂皇帝！怎么能答应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小小的医工！

　　“可是，太。。。太后那边，也断然不会答应的。”

　　“放心，母后最为疼爱我。只要我冲她撒娇，哭闹一番，不愁她不答应。”

　　“但是。。。。。。”

　　玥落试图再找些借口。公主却冷淡地打断了他，

　　“岳相公百般推辞，是不是看不上本宫？”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旁的宫女看不过眼，插话道：

　　“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你这小小的医工却百般推辞。

　　你可知，亵渎公主的罪名有多重？足以让你抄家灭门。”

　　完颜冉立刻瞪那宫女一眼：“不许对岳郎如此无礼。”

　　宫女吓得赶紧跪下：“喜儿该死！还望公主恕罪。”

　　玥落见事情不再有转圜的余地，她幽幽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公主，”

　　玥落沉下声来，

　　“卑职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但卑职只想告诉你一人。”

　　完颜冉听罢，点头说好。

　　接着睨了宫女们一眼，她们便下去了。

　　三. 坦白

　　完颜冉看着她，气馁地问：

　　“岳相公只需告诉我，是不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不是的，与公主无关。只是……”

　　玥落抬起头望着她，诚恳地说：

　　“卑职的真名并非岳景，而是玥落。

　　卑职也并非男子，而是切切实实的女儿身。”

　　公主瞪大一双丹凤眼，一脸的震惊。

　　“我不信！你的声音，分明就是男子！”

　　“那是因为我服食了变声药。”

　　“可是，你明明就是……”

　　玥落无奈，将手伸进衣服内，解开里面的缠胸布。然后，拉过公主的柔荑，用力压在自己胸上。

　　“你你你……”

　　公主一时被吓得失了魂魄。等反应过来却是又羞又气。

　　羞的是，她竟毫无眼色地恋上一名女子；气的是她这样骗她。

　　但她贵为公主，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眼无珠，于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玥落身上。

　　“好啊！你这个刁民，居然这样戏弄本公主！

　　我这就去找皇兄，告诉他你这个奴才胆大包天混入宫中，让他砍去你的脑袋！”

　　说着便愤然奔出庭院。

　　玥落哪里想得到，这公主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当下反应过来，连忙去追。可是她脚伤仍未好，竟跑不快，无法使用轻功。一眨眼公主便没了踪影。

　　公主跑到议政殿门口，却被宫人拦下。

　　“皇兄是否在里面？”完颜冉踮着脚尖张望里头。

　　“回公主殿下，皇上的确在里面，可是他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此时玥落终于徐徐赶到。

　　“公主，请跟我回去，听我解释。”

　　完颜冉一看到玥落，更是愤怒。

　　她将玥落猛力一推。玥落便与宫人同时跌倒在地。

　　然后她不管不顾地推开了议政殿的大门。

　　四. 献曲

　　完颜冉独自闯入了议政殿。

　　一眼却瞅见，此刻皇帝正居高座。而大臣们分成两排，列坐其次。

　　皇帝见到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愠色。

　　大臣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时候完颜冉才想起，今早皇兄说过，今日要宴请抗南的将士们。

　　如今她突然闯入，打扰了他们的宴会，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她这位皇帝哥哥虽然平时很是宠爱她。但是遇到国事相关，他一向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

　　“我。。。我。。。。”

　　完颜盏不知所措地伫立着，心里无比的慌张和忐忑。

　　这时，殿外的玥落已经从地上爬起。

　　她从门外偷瞄了一眼殿内，又听宫人们的解释，顿时明白了当前的情形。

　　她眼波流转，心生一计。

　　于是拍拍一个宫人，让他进去通报；再让另一个去取古琴。

　　那侍从进去后，就按照玥落教他的话禀告：

　　“禀皇上，清平公主知陛下在此处宴请诸位大臣，又知道大臣们都为抗南之事煞费思量。

　　公主体恤将士们辛苦，因此想要献上一曲，好助雅兴。”

　　“哦？那就请公主弹奏一曲吧！”

　　皇帝机敏地见招拆招。他转头望向在场的臣子们，

　　“诸位卿家可有意见？”

　　大臣们知道清平公主是太后幺女，甚受宠爱。如今有幸听上一曲，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时另一名侍从已经将古琴取来了。

　　公主便坐到乐师的位置，缓缓弹奏出一曲。

　　正是她刚才弹奏过的《蝶恋花》。

　　金臣们多不熟悉汉文，自是听不懂这词曲的意思。只觉得公主虽在闺闱之中，仍关心天下大事。心里默默钦佩。

　　而席上的汉臣，都听得出这是前朝旧曲蝶恋花。又见公主一袭汉服，以为她只是想借情曲来传达“金汉不分家”的理念。

　　因此，都十分动容。

　　但席上有一人，却与其他人不同。

　　他静静地注视着完颜冉娇艳的脸庞，听着那靡靡小调自她那张樱桃小口溢出。他的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殿外的玥落，见到此情形，暗中舒了口气。

　　离开前，她又一次将视线投入殿内，想看清楚龙座上的那人。

　　但黑色的珠帘挡住了视线。

　　朦朦胧胧中，她只看得到，那人身上穿的黑色龙袍。

　　这就是大金朝的皇帝。

　　玥落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他的声音远远的，听得并不真切。可为何，她竟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