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难舍》珍宝儿

4、出梅花村

　　如烟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幼小的孩子，生活变得异常艰辛。如烟一个瘦弱的女人无法下地犁田，她开始在梅花村做豆腐为生。陈思小小年纪又要洗衣做饭，又要照看弟弟，忙起来的时候还要往邻村邻寨的去送豆腐。也许是生活的劳累，陈思稚嫩的肩膀不堪重荷，梅花村的人都说这女娃变得痴痴呆呆、傻傻愣愣的，别人从后面叫她的名字，说要卖豆腐，她老半天也没回过头，也没应声；雪花飘飞的季节，寒梅傲雪开放，村子里暗香浮动。黄昏时刻，从地里劳作回家的村民白仙姑看到陈思蹲在冰冷的石板上出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应。这时，她稍凌乱的头发上粘了雪花，嘴唇冻的发紫，于是便抱她回家。
　　白仙姑本是个嚼舌之徒，这件事很快在梅花村传开了。于是引来来村民们臆想；原是个好伶俐的丫头，这会子竟也变得痴痴傻傻。莫不是那个来头不明的女人，先是克死自己的两人丈夫，现在竟然轮到自己的亲闺女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陈思一家彻底孤立起来。那是陈思十岁那年春季，陈思和弟弟在水草肥嫩的河边玩耍，冷不防一下，弟弟滑到深潭里，弟弟不会游泳，在深潭中手足乱弹，陈思急得大喊，凄厉的声音传遍整个村庄，她一下跳进深潭，紧紧抱住弟弟，拼命的想往岸上游，可是就是游不动，她感觉自己好像再也没有力气了，她正准备放弃，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使劲的推了她几把，接着她和弟弟被附近玩耍的耀辉（—个同村的孩子，比她大两岁）拉上了岸。可是那个推他的孩子，耀辉的亲哥哥耀俊却不见了人影，水面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接着赶来的大人，打捞了整整一夜也没找到。第二天早上，人们又来到潭边，勾开深潭里侧长的水草和厚厚落叶，看到那可怜孩子的尸体。
　　耀辉的母亲，原本爽直的一个妇人，在失去自己孩子的情况下，做了一个举动。她痛恨陈思姐弟，痛恨他们的母亲，他说只要靠近他们母子三人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她要耀辉当着她的面，在哥哥的坟前发誓，和陈思一家绝交，永生永世不相往来。
　　这个举动，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并不过分，从道德情感上来说，不会受任何责备的；从理智上来说，这个符合道德情感的举动在孩子们心灵上的创伤又该如何计算。
　　这件事让陈思母女两深深自责，可是她们几乎是不可能取得耀辉一家人的原谅。
　　这件事之后，梅花村的孩子们慢慢的也不愿意靠近这姐弟两，仿佛他们是幽灵，要勾了梅花村的孩子的命去。两个孩子再也没有玩伴，孤独静默的成长。陈思常常一个来到王耀军的坟前，默默地坐上好几个小时，她虽然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比谁都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救命之恩，用生命换来她和弟弟的生命，即使这并不是耀军的本意。但事实就是用他的命换来她和弟弟的生命。她在心里默默为耀军祈祷，并且发誓，王家今后有任何需要，就是要搭上她的心要她的肝要她的命她也在所不辞。
　　夕阳染红了晚霞，染金了青草，树叶，坟头和陈思的发丝。草丛后面，站着另一个男孩耀辉，他也天天来哥哥的坟前，几乎天天能看到这个被夕阳染金的女孩。
　　耀辉才十二岁，发生的一切让他很凌乱。他心里似乎并不怨恨眼前的这个女孩，可是似乎他是夺取自己亲人生命的仇家。要不然妈妈不会让她发誓。
　　接下来，村子里的人逐渐疏远陈思一家，先是没有小伙伴，接着是再也没有人买她家的豆腐。
　　梅花村，如烟来了十年了，一切恍然一个梦。最初梅花村温情脉脉的接纳她，称他烟花一样漂亮的姑娘，如今弃绝她，骂她是来路不明野鬼，专会勾魂摄魄，勾去了三个男子的生命。此刻，除了这栋还没刷完桐油的木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依恋的了。可是离开，又能去哪儿？女人的一生，仿佛那儿都不是家，四海为家。男人们四海为家，却总有一个永远的家，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不上锁，累了，困了，伤了的男人随时可回家。做女儿时的家，早已经回不去哦了，做妻子时的家也呆不下去，带着一双未成年的儿女，该何去何从？梅花村自然呆不得了，毕竟要离去，就算没有目的地，毕竟要离去。也许此刻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就是目的。
　　如烟决定离开，于是她就着手打包了东西。她雇佣一辆三轮车，整整一车的东西。大包小包的衣裤鞋袜，棉被和锅碗盆瓢桌子椅子，只要能搬动的东西都搬上了车。然后锁了大门，看这阵势短期也许是永远也不回来了。她怕白天人多嘴杂，又要听那帮妇人指桑骂槐，于是她选择了凌晨离开。那是已经是初冬，雪花在空中乱舞，呼呼北风在耳边嘶鸣，天还没亮，她便叫醒了两个孩子，坐上马车轻轻的离开了整整呆了十年的梅花村。
　　“我没要去哪里呀，妈妈？”陈思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去青城，也许不是。”
　　“我们还回来吗？”
　　“也许不回来了。”
　　陈思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舔了舔嘴唇，什么也没说，她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母亲决定离开太突然，事先谁也不知道，她没有和耀辉耀军告别。
　　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去耀军的坟前坐坐，她早就发现了草堆旁的耀辉，他就那么默默陪着她，直到她离开他才离开。
　　“耀辉看不到自己会不会埋怨我呢？”她这么想着，竟在车上睡着了。
　　晨光熹微，车在狭窄的马路上一路颠簸着向青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