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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丝缱绻玉指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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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马车中挑了一个离容月染较远的位置坐下,马车在平稳地行驶着,唤珠与我说过从翌园到城外的离凰山大约有两个时辰的车程,那么现在我可以在马车上放心地补个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与容月染在一起的两次,我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第一次他将我从郁河边上救回来,我却昏迷着连他的样貌也不记得,或许潜意识里我是不愿多看他的脸的,都说红颜不寿,看多了那样的绝色,真的会折寿也没准。
“昨晚很晚才睡吗?”
我偏偏不愿回答,继续装睡中。要不是你,我能这么困吗?
他见我不理他,也就再没了话。
后来是因为太累,我就真的睡了过去,马车里倒很舒服,好像比我在齐玉的行馆里安心许多,至少我不用担心着醒来时会被某人搂在怀里透不过气来。
良久,我悠悠地转醒,马车似乎已经停下来了,我睁开眼,眨了眨眼。容月染斜倚在我的对面,我们中间隔了一张古朴的羽叶檀矮几,上面摆放着莹白通透的白玉茶具,就和翌园里的一样,茶水已经凉了,却未曾在几案上洒落一滴。
他的发丝如瀑,在纯白的衣襟上勾勒出唯美的墨色曲线,如同一幅山水画般意境幽远,他天人般的玉颜隐在暗淡的光线下,更加显得绝美凄然,无论是清冽入仙,还是妖媚成魅,都只在一念之间。
“醒了?”他出声问,那视线明净透彻,似在看我,又好像早已透过了我,我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就好像被什么包裹着,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过来,我给你绾绾发。”
“哦。”我侧着身子挪过去,背对着容月染坐着,那原本淡淡的檀香渐渐浓郁起来,又好像夹杂着些药香缭绕在鼻尖,仿佛凝聚了我的心魂盘踞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的发很多很长,如乱藤般纠结缠绕,而我能感受到身后的少年正耐心地,用心地替我梳理着它,玉梳细密的齿轻柔地理过我的发,清清凉凉的,那团乱草在容月染的手中忽然变得温顺听话,任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摆弄着,绾成一个个漂亮精巧的发髻。
“好了,你看看吧,可以的话,我们就下马车。”
容月染扳过我的身子,一手拿着一面镶嵌玉琉璃鏡,一面凝着眉,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
镜中出现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自己,我不得不说,很不一样,但也很好看,前发从中间被齐整地梳向两边,各簪一支白海棠珠花步摇,后面的发被全部绾起盘在脑后,也用同样的珠花固定,端丽典雅,简单而不失华美。
美则美矣,只是,为什么是个妇人头啊?
凭我再不知事,也懂得只有成婚嫁了人的女子才会梳这样的发式啊,我疑惑了,可人家花心思给我梳了头,我怎好去质疑他。拿开铜镜时,发现他还在看我,于是欣然道:“谢谢世子。”
马车外传来之前青衣男子的声音:“世子,太后娘娘一行已经到了,正在等您一同到大殿。”我心想这容月染恩宠之盛,竟让一宫太后与中众皇子公主独等他一人前去。
“下车吧。”容月染的声音依旧清浅。
“嗯。”我搭着容月染的手下了车,他虽穿的同我一样多,手却比我还凉。
山上的雪积的比翌园里厚了许多,也干净许多,雪是极为纯净美好的东西,水凝而成,一旦混入了其他的东西,就不再是原来的它了,就好像水,加了糖是糖水,加了盐变盐水,混了血就是血水,连颜色都变了个彻底。
下马车时,身后有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木制的车身颜色很浅,精雕细琢的窗上飘着紫红色的纱帘,一看就是哪家小姐的车驾。
身后忽然一个紫衣人影闪过,带着些许玩味的声音传来:“看来最近你容昀容世子真是转了性了,可别告诉我,你身边这位是你新收的姬妾,那样皇祖母和这满朝文武都有的可忙了。”容漓勾着嘴角,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颇有兴味儿地看着我,一身紫衣暗纹锦袍张扬摇曳,真真欠抽的模样。
我低着头,心中腹诽,近日怎么人人都爱穿紫衣?齐玉是,花著也是,容漓也是。我下意识地张目望向左手正搭着我的容月染,想象这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改穿紫衣时的样子,将是怎样一种妖冶独特的风华啊。
容月染自然地放开了我的手,眉宇间一如原来的清冷高贵,容不得半点儿尘埃。
“容漓你何时如此关心昀的私事了,据昀所知,皇上刚将户部制定新的税收制度的事物交给你,你还有闲工夫在此,说明朝廷近日颁给户部的那些俸银也没白给了。”
见到容月染以来,还不曾听他一次说这么多字,却是为了堵容漓的口,撇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户部的事虽紧,可不过是收百姓的银子,说到底百姓的钱还不是你容昀的钱,你的钱还不是入了西宁国库吗,再说了,我呢,不过就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这么眼高于顶的人另眼相看呢?”容漓说完又低下头看我,脸上挂着轻浮的笑。
我忙躲开他的视线,我可不想让他认出我就是那个撞破他好事的人,否则多尴尬啊。
“三皇子,昀世子。”一道温婉轻柔的女生从后方传来。
莲步轻移,环佩鸣响,我闻声转头,只见一名年轻女子着一身青莲色水云拽地长裙,身披浅棕色貂皮大氅,云鬓轻绾,戴一支赤金凤尾翡翠珠钗,发间饰以米粒大小的粉色珍珠,眉目经细致描摹,浓淡相宜,通身的名门贵家气派!
女子在几人前站定,标准从容地行了一礼:“小女温玉珈,是温国公府的三小姐,见过昀世子。嗯,这位是?”
温玉珈看向我,水润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和一丝我看不明的意味,这位温小姐,看的出来,温婉柔大方而不矫揉做作,是个极有教养的大家小姐。
“正好,本皇子也想知道。”容漓插嘴到。
我望向容月染,却看到那温玉珈正好从我这儿移开了目光,和我一同看着容月染。
“她叫明雪倾。”容月染淡淡出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倒是容漓突然惊呼出声:“原来是你!”
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道:“几位都到了,还请先进去吧。”
“看吧,皇祖母来催了,走吧,皇祖母要一天见不到你,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了,别让大家等了。”容漓打趣道,说完一挥衣袖大步离去,白茫茫的雪景中,紫袂飘飞,自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温玉珈并未走动,似乎是在等容月染。
那我呢,这样的皇家集会,我一个外人,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但是我不跟他们走,也不能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吧,我想了想,既然是容月染带我来的,那他总为我安排了去处,于是狠了狠心,一把扯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容月染的衣袖,看他。
他垂眸,我立刻不自觉放开他的袖子。
“你跟我来。”突然手上一紧,触到一阵冰凉,冰肤雪肌,天人玉容,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片纯净的雪和容月染牵住我的手,在这个寂静的有些单调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美好。
年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