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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谪仙若妖入凡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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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月染又回到了座上,也没说什么,只静静地饮茶,他似乎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然而他身上的清贵又胜过了所有。
我心上明白,他应该是知道我就是那个当日他救下的女子,今日也该是来带我出红玉楼的,否则,不必让我换回原来的衣物。我出翌园的时候并未告“对,对不起。”结巴的话语往外冒,我再不敢多看一眼,转头就跑。
我心中害怕刚才房里的少年会出来找我算账,任谁平白无故被人瞧见了那事也不会完全不在意。
出了房门,来到另一边,我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场景。然而这边的房间里很安静,此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没有了刚才楼上楼下的旖旎淫靡的气息,我轻嗅着,只觉心中宁静,减了许多烦扰。
原以为房中没有人的,可往里一看,又确实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便是阮娘所说的公子了吗?玉带青丝,锦衣雪色。听到声音,他抬眸,眉目如画,精致如妖,潋滟流光,绝艳惊尘,如谪仙轮回入世,跌落凡尘,又如妖魔摒弃邪道,度化为人,如此容色,我只见过两人可与之相比,却都是女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起师傅凤涯子曾说我明艳如牡丹,光华潋滟,风华无双,而这世上之人一定程度上是按容貌区分等级的,美固然令人羡艳,但如果高华美艳至极,便叫人心中生出敬意与畏意来,也能生出妒意与恨意。
我稳了稳心神,巧笑嫣然,盈盈一礼道:“公子有礼,请问公子是?”
薄唇轻启,他淡声道:“容月染。”
巧了,竟是前几日我的恩人。
第三次以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出来接客,我依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是应该先跪下来拜谢面前人的救命大恩呢,还是应该履行一个风尘女子的本分自己脱了衣服到床上躺好,亦或者是坐下来陪他小酌几杯?
我纠结着,手中的阮烟罗被我揪成一团乱麻。
“去把衣服脱了。”容月染云淡风轻的飘出一句。
“啊?”我绝倒。
抬头讪讪地看过去,容月染的目光却在另一边,仔细一看,是一堆白色衣物,正是我来时穿的那一套,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是要我换衣服。
可是,房间里没有隔断,难道要我当着他的面换?
“你不必顾忌,我不会看。”
“哦。”我无奈的应了一声,心里腹诽,我怎样都无所谓,虽然你长得好看,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所以我也不必显出那份矫情来。
身上的锦绣罗裙在我的撕扯下一层层落下,堆在我的脚边,而容月染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此时倒了杯茶顾自喝着,持杯的手指节分明,莹白如玉,食指上带一枚祖母绿镶金指环,显得尊贵清雅无双,我一叹,是离阎戒。
我终于放心地剥下了最后一件衣服,正想伸手去捞衣服,忽然眼前白影闪过,身上一紧,叫人生生搂在怀里,我的脸埋在他胸前,背上披上了狐皮披风,前面却几乎□□的贴在他身上。
这混小子!我心中暗骂,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挣扎着想出来,他却搂得极紧,我却一动也动不得。
“别动。”
本姑娘自认为生了副好皮相,风华绝代,艳艳无双,他这样把我搂在怀里,却好像是理所应当,半分愧疚都没有。
“砰!”什么声音?似乎是门被撞开了。
“容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不会是个女人吧?”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语气里掩不住的惊讶。
你才是东西呢,你全家都是东西!
“这里本来就是留给昀的房间,你容漓都能来,昀为何不能来?”容月染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来惯了,也就没什么稀奇,可你容昀就不一样了,我多少妹妹想着嫁你,要是知道你来了这等烟花柳巷之地,还不知道要如何心伤心碎呢,不过皇祖母知道了却一定很高兴。”容漓带着几分调笑。
“她们如何并不关昀的事,现在,请你出去。”容月染淡淡道,好像真的事不关己。
我虽年长他们两三岁,到底是个女子,身量偏小,让他高了一头去,如今只能缩在他怀里,只期盼不要再露出些什么才好,也知道刚才容月染突然抱住我是因为他听到容漓要闯进来,才替我用衣服遮住身子,只不过还是没来得及,才有了现在这尴尬的局面。
不过这容漓,听他的声音好像就是刚才错进的房里的那个人,真没想到西宁王室的嫡出皇子,竟然也是只个风流放纵的纨绔子弟,为了不让他看到我,我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不经意间对上头顶那如莲花般洁净的不染纤尘的双眸,容月染的眼中似有云雾缭绕,迷蒙不清,月染月染,月色皎然,俗尘不染,可问这世间可还有比这更清澈更好看的眼眸?
容月染不着痕迹地推开我,不知怎的,我一偏头竟看到他嘴角浮起的一丝浅笑,那笑仿佛是幽谷的一缕清风,令人来不及触摸与留恋,稍纵即逝,不觉心荡神驰。
多少人爱看美人的笑,即使明知那是世上最美的毒药,却依然,甘之如饴。
肩头衣衫轻落,我吓得回转过身,该死!我竟然差点儿被美色所惑,要这样,我不如拿着镜子多看看自己好了,世人总看不到自己的美,才生出那么多羡慕与嫉妒,往外又生出许多恶心,到头来害人害己,终无法领会色即是空。
知唤珠他们,容月染用一天就找到我,并且亲自到这污秽之地寻我,却是为何?
平复了心绪后,我说道“我换好了。”
容月染站起身走向我,烛火突然爆了一下,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烛光稳了下来,将他的身影拉的颀长,渐渐挡住我的眼。
我不自觉垂眸。他忽然伸手碰到我的耳侧,耳上一阵冰凉,有什么在往下坠,是他给我挂了耳坠子。
“这是什么?”我问他。
“它叫灵玑,是我给白羽的那块羊脂玉,白羽既然转赠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吧。”他说道,脸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对不起。”我讪讪地说。
“你不必对我说,只是莫要再独自一人出翌园,你一个女子晚上独自在外容易出事。”
我看了他一眼,从头上费力地去下那些钗环,发丝被我扯得有些凌乱。
容月染从马车的矮几隔层里取出一把象牙木梳递给我,木梳上有着精致的海棠花纹。
“我们要回翌园吗?”
“嗯。”他应了我一声,从木箱中抽出一本书凝神看起来。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我索性也不再想什么,车厢很大,我和容月染一人占一边,离得甚远,夜色益浓,然而车厢里却不是很冷,我干脆横躺下来,用宽大的衣摆遮住眼睛,安然地闭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时是在“知溯”里,走出房门,唤珠正低头扫着阶上的积雪。
我随意梳洗了一番后,唤珠与我说世子要见我,我便披了雪貂皮大氅,整个人裹得圆滚滚的向着明月阁而去,天飘着不大的雪,我未打伞,雪落在脸上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