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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哀逝者清泪潸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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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漓说的在理,与容月染相处,似乎始终存在着一种疏离感,话也说不上几句。而容漓不一样,许是因为我曾撞见他那番事,与他相处起来反而更容易些。
“你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些吧?我饿了,你带我吃点东西可好?”
容漓站起身,看我时眼中的笑意愈发明亮起来:“走吧,这里都是些素食,我吃不惯,我带你下山去吃。”
来回一趟路上颠簸徒增劳累,我本想拒绝,但看到容漓上扬的眼角和嘴上的笑意,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也就说了声好。
车上早已备好了手炉,我用它捂着手,驱散了不少寒意,容漓取了一小壶酒给我,酒上冒着丝丝热气,问道:“能喝吗?”
我欣然接过,回他一个感激的笑,仰头,一壶酒咕噜噜下肚:“还有吗?”
容漓讶然:“我不知道你这么能喝,酒虽好,可多了不是好事。”
“嗯。”我撩开车帘,夜色如水,月色如霜,清清冷冷的山道上,只有车轮缓缓碾压过泥土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阴冷孤寂。好久以前,也曾有许许多多个相似的夜,在山野,在林间,在溪谷,不同的是,一样皎然的月光,多了浓浓的温情,族人的欢笑是这山间最美最动听的音乐,篝火旁的舞蹈绚丽洒脱,蕴含了纯真质朴的感情,照亮每一处孤苦无依的黑暗。
山野的气息是我熟悉的味道,没有血腥味,没有残酷的厮杀,真得好想家啊,可惜已经没有了,“帮我个忙吧。”我放下车帘转头对容漓道。
“乐意效劳。”
“带我去渡月崖。”
容漓想也不想,笑道:“好,我带你去。”
积雪覆盖黄土的狰狞,在一片澄莹月色下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夜间的山风冷冽萧然,夹杂着片片雪花冰冷刺骨,大风吹过脸颊,才感受到那有多痛,我缓缓走向崖边,容漓从身后追上来:“到这里做什么?太冷了,回去吧。”
我摇摇头,勉力扯出一个笑:“没事的,你去车上等我吧。”我拿出夜明珠,清晖洒落,一瞬间前路被照得通亮。
一个人往前走,未知而艰险的路,没有人相陪。渡月崖边,一低头就落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明珠之辉终是浅薄,只依稀可照见峭壁边缘似刀刃般锐利的棱角,真正的地下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同这深渊一样黑一样可怕呢?是不是有着邪恶的鬼魅和幽灵来吞噬一个个善良的灵魂?
那一夜我蜷缩在一片狭小的黑暗里,耳边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死亡前的叹息,是生命最后一刻的控诉,我看不到,我只能听,于是我记住了这些声音,每一声我都不会忘记,我想象他们死前的样子,是如何的绝望与恐惧,如何痛苦地寻找自己断掉的肢体掷向那群残酷的没有人性的入侵者!
大痛叫不出,大悲却无泪,倘若心中仇恨以深,任它日日焦灼着心,那便在也过不好了,以后的生命里,每一次欢笑都是虚伪的做作,每一个欢颜都是无奈的扮演,每一个眼神都是空洞的凝望。
我抚上脸颊,触到一片冰冷湿意,还好,有泪。泪落,是一次伤心的缅怀,愿我的族人地下安息,来生安好。也许他们早已轮回转生,再世为人,逝去必然伴随着新生,生命的消逝,不过换了一种存在形式,化不开的是我心中之结,无法舍弃的是过去的情感。
容漓从身后抱住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紫色的宽大衣摆裹住我的身躯,随风飞扬,如同绽放的妖冶花朵,在夜空里划出一抹亮丽的颜色。
我偏头,他低首,我看见他漂亮的眼中一点浅淡的忧色,如同藏着秋叶泛黄时令人黯然的心痛,容漓一改往日的轻佻与随意,轻声道:“我怕你跳崖。”
容漓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我却不能眷恋,因为人一旦有了值得依恋的温暖,便会比以前增加几倍地惧怕寒冷与失去,所谓的感觉就是在相对的比较下抉择出好与坏,珍惜与舍弃。
“不是让你去车上等我吗,下来做什么?”我离开容漓的怀抱,声音中带着难以压抑的哭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走吧,既然不跳崖,就别待在这儿了,这里太冷了,要哭也回车上哭去。”容漓伸手用衣袖替我抹了抹泪,揽着我往回走。
我用力吸了几下鼻子,仍是轻轻抽泣着:“对不起,要你陪我来吹风,我只是突然觉得很伤心,不哭一哭,我怕我会发疯。”
容漓突然停了脚步,拉着我认真道:“辛好今天是我看到你哭,美人泣泪,你哭起来的样子比不哭时好看多了。”
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脸上绽开一丝微笑,挤落了眼角最后一滴清泪。
深沉古雅的深黑色马车停在我与容漓面前,一抹雪色一角飘出马车外,一只素白的玉手掀起淡青色的帘帐,那手指节分明莹白如玉,泛着惨淡的白光。
容月染缓缓下车,携一缕古朴檀香,恍如足踏白莲而来,月色冷寂高华,公子清贵无双。
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一双如雾中莲开的眼眸分外清明起来,直直地看向我,我逃无可逃。
“跟我回去。”容月染走至我面前,向我伸出一只手:“太晚了,下次你想来这里,我陪你。”
“容昀,你明知道有我陪着她,你何必多跑一趟呢。”容漓挑了挑眉,语气不善。
容月染淡淡扫了容漓一眼:“我不放心。”
容漓冷哼一声,揽着我就往前走,我并不习惯被人搂着,走了几步就同他分开。容月染还在原地站着,清清冷冷的样子,我才发现,他的肤色有些过于白了。
一名青衣人拦在我与容漓前,正声道:“小姐请止步。”
我问他:“你是谁?”
青衣人抱拳恭敬地道:“属下青弦。”
容漓微怒,冷声道:“你家世子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连你都派出来来挡本皇子的路!”
青弦道:“三皇子息怒,属下只是遵世子吩咐,来接小姐回去。”
“小姐?”容漓轻笑了两声,“本皇子竟不知容昀何时多了个妹妹。”容漓两手负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