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百两》周六合

3、第三章

　　“梅香姑娘，昨晚给我们表演《相思挽》的两位姑娘呢，今天我可是带了重要的贵人前来，为的就是亲眼目睹两位姑娘的芳容。”一楼雅座，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着梅香说道，眼睛里还在色眯眯地打量着梅香。
　　“李大人，感谢您对我们的厚爱，不是两位姑娘不出来，只是咱们女有归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姑娘不轻易跟客人见面的，还望大人见谅。”梅香很客气地说道。
　　“哦，规矩？不过是些青楼女子，说得好听罢了。”坐在李大人旁边的一位男子开了口，他穿着华贵的紫色金丝刺绣长袍，手里拿着一个酒杯，侧脸英俊挺拔，声音浑厚低沉，不过语气里的嘲讽是那样明显，他抬眼看向梅香。
　　“不知这位大人是？”梅香含笑看向那人，依旧谦逊有礼，心中大概也猜出了，一个青楼要是想要在长安城里落脚，对这长安城里的名流富贵人家自然是要熟悉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位，可是当今孙丞相的大公子！”李大人得意的看向梅香，随后又谄媚地对孙临安低眉送笑，梅香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大家听到孙丞相之子，纷纷侧目赞叹，这倒是更加引起了孙临安的自命不凡的优越之感，他端起酒杯，侧目扫视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梅香身上。
　　“原来是孙丞相的公子，都怪奴婢眼拙，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倒没什么不周的地方，只是听闻这女有归里头的姑娘个个跟天仙似得，不过规矩大得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个青楼里还有这么多规矩的！”孙临安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不过，本公子也不是个不守规矩之人，既然来到这儿，自然是按规矩办事儿！”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小厮，小厮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一百两黄金，那样夺目耀眼，周遭更是一片惊叹，一百两黄金，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孙临安看向梅香，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眼神里似乎是在得意，这样够了吧。
　　突然，从二楼传来清晰的拍手声，回荡在一楼大厅内。郁芝兰身着靛青色广袖拖地裙，画着妖娆的妆容，杏脸桃腮，一对宛转娥眉微微上扬，眉目含情。一双细长的手随意放在胸前，慵懒地拍着，袖口轻纱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肌肤。郁芝兰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到她身上，过去她就是烟柳巷大家趋之若鹜的对象，年岁已过三十，依旧光彩不减，反而染上了一层岁月般的成熟韵味。
　　郁芝兰走向大厅中央的高座，转身一挥衣袖落座，尽显妩媚。梅香见状，走至她身边。
　　“孙公子真是大手笔，这一百两黄金说拿就拿出来了。”郁芝兰看着对面的孙临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孙临安倒是被郁芝兰的气势有些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郁老板见笑了，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
　　“是啊，孙丞相教导的真是不错，只是这一百两的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这里的姑娘能被孙公子看上真是她们的福分，看来孙丞相真的是很疼爱自己的儿子，随便就能给到一百两。”郁芝兰慵懒随意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大家也都听出了言外之意，孙丞相向来是以清正廉洁闻名，在这长安城里无人不知，也真因如此，当今圣上对他很是器重，可孙丞相的儿子却在青楼里随随便便拿出一百两黄金见姑娘，无意是儿子打了老子的脸。
　　孙临安一下子僵在了那里，长安城是个到处透风的地儿，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都知道，他来青楼，还出手阔绰，不仅会引来父亲的勃然大怒和责备，还会影响父亲的清誉，孙临安的脸上很难看，此时在众人面前，他更是难堪，他愤愤地看向郁芝兰。一旁的李大人见状，连忙堆笑。“孙公子不必担心，咱们出来就是轻松轻松，这姑娘见不见的就无所谓了。”说完，就伸手收起了桌上的黄金放到孙临安的面前。孙临安见到他这样，更是生气，这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气愤地一下子站起来，拂袖而去，那个李大人吓得连忙跟上。
　　郁芝兰脸上扬起一丝轻蔑地笑容，她使了个眼色给梅香，梅香点头，示意上歌舞，一下子，大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郁芝兰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起身上楼。
　　三楼，唯一的一个房间。
　　郁芝兰轻轻扣了扣房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打开了。
　　“兰姨。”前来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长得很是清秀水灵。郁芝兰微微点头，“姑娘呢？”
　　“在里头。”
　　这个房间，整整占据了整个三楼，里面宽大无比，装饰华丽，点着一排又一排的红烛，燃烧着的蜡烛凝结成了美人般的眼泪，一走进去，就是一个宽大的沉香木雕花屏风，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盛开的桃花，两侧放着两个鎏金香炉，里面点着不知名的香，闻起来有些清雅之中带点苦涩，房间里回响着淡淡的琴音。
　　屏风的一侧深处是一张梨花木的床榻，上面是白色的帷幔，床的四角各点上一支红烛。郁芝兰走向屏风一侧的深处，里面是一层一层拖地的红色月影纱帷幔，红烛的摇曳的光映在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跳动的光芒。刚刚前来开门的丫鬟为郁芝兰轻轻掀开一层一层的纱，越往里面走去，光亮就越小，甚至有些昏暗，这房间的主人似乎就是用这一层一层的轻纱与外面隔绝开来。里面的人终于显露出样子，她坐在一架古琴旁，悠悠地弹着，轻纱遮住，虽然看不清脸，不过她身段曼妙，举手投足优雅无比，她专心的看着手上拨动的琴弦，头上的金钗流苏轻轻摆动。当掀开最后一层轻纱，就算郁芝兰见过无数次，依旧为她的美貌所震撼，也许并不是单纯的容貌，更是身上那股子清冷孤傲。跟这屋子里的颜色一样，鲜红色的长裙，殷红色的唇，白皙的皮肤，媚眼如丝。
　　“洛姑娘。”
　　她慢慢停下拨动，修长的手指轻按在琴弦上，留下一声低沉的闷声。
　　“兰姨，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叫我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