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华，琉璃之光》婉央

23、侠风（二）

　　“肥南，现为道州州侯，先王安王一百四十二年就任至今，叛逆首恶。”
　　“山弋，现为道州州师将军，安王一百五十年就任至今。”
　　“青蓝，肥南之子，现为道州州师尉，安王一百七十一年就任至今。”
　　芬华宫议政厅的雅室内，冢宰夷辛、大司马兀错、大司寇渊雅和左将军雷罴（史官一直是必备背景板）围着圆桌团团而坐，台甫因为关乎战事不适而没有出席，只留琉王白凉凉在听雷罴整理的叛乱报告。此时已经是第二年开春了，因为有了雁国王师帮助，柳国在去年冬天到来前相当利落地清理了由柳雁边境前往朔州主干道上的妖魔，好歹保证了这块地方的百姓可以顺利回到家乡开荒拓地。同时柳国还被非常慷慨地纳入跨国仓库接济机制内，这个冬天，有被统计上户名的人中，冻饿死的只占二成。
　　二成并不算很多，前些年时间，妖魔当道，芬华宫连基本的统计人口工作都无法完成，能维持首府朔州的基本治安已经是拼尽全力。在雁国主导的跨国机制帮助下，好歹这次能将控制范围扩大到半个国家的区域——从地图上看也就是芝草之右一直到雁国边境的地方。所幸道州在芝草的左边，和雁国王师不至于对上，否则雁国大臣一定骂死白凉凉，顶着两国绝交的压力也要把军队撤回来。
　　别国王师，不干内政，否则小松尚隆会遭天谴。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芬华宫有经验的官员们甚至不奢望今年冬天有起色，只要能够维持水平不变就能让他们非常高兴。柳国实在太冷了，实打实的北方，比起戴国的极寒西伯利亚，这里就是东北哈尔滨。在没有暖气的农耕时代，寒冷和缺衣少食是最严酷的考验。
　　顺便，来自城市的宅女凉凉用斗篷把自己包成球过了一整个冬天，没见过雪的南方狗在兴奋地看过树、地、河、石头、落雪的宫殿、结冰的地面之后，因为物资匮乏无法尽情取暖，在之后的五个月里她被陷在冰天雪地+旁听政事+上一堆被压塌的房子+妖魔入侵+人民又冷又饿+无法派人赈济一堆问题，简直生无可恋。
　　等等好歹还是有两个安慰的：天太冷，强盗和疫病不出来。
　　摔这有什么卵用嘛！问题还是一堆！刚开春雪化，大臣们揪着她出来收拾叛乱，现在他们在争执要不要为此补充王师，扰乱百姓的正常生产活动和劳役摊派。
　　“必须尽早处理！趁他们还没缓过气来，而且粮食也还足够，立刻派遣王师过去压制叛乱才行，否则人心不稳。”
　　“主上已经将他们的仙籍撤掉了，这件事情也已经先让朝士（掌管律法，监督诸官吏的行为）和司会（起草文书）将剿匪的布告写出来，可以不征兵，但做好征兵的准备是应该的。”冢宰顿了顿：“芝草通往道州的道路还有很多妖魔，虽然去年的事情应该提拔了一些士兵，但恐怕人手不够。”
　　白凉凉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心里呵呵，在蒲月的暗示下她总算明白大臣为什么都反对她，一意孤行的国王最容易玩脱了，你能指望所有人像延王尚隆一样把持得住吗？即使是雁国现在也还是颤颤巍巍地行驶着，所以就算联军大获成功，她还是低调处理不炫耀，而且对大家现在一提起这个事情还要皱眉头都当没看见。（顺便，蒲月已被停薪降职，现在教课的是另外的老师。）
　　必须说她退让得很是时候。她哪里槽得遍芬华宫无敌手，以冢宰夷辛为首的宫中诸位大臣九成是先帝安王时期遗留下来的人，以琉麒的岁数来算，他们中资历最浅的人至少也勤勤恳恳干了二十多年了——要说被白凉凉一喷就饮恨服软，哪有那么天真无邪。
　　这件事情夷辛一派私下还感叹过。一意孤行不听人说话的国主是大忌，谁喜欢自作主张的领导啊！就算白凉凉用天道正义把渊雅和雷罴喷回去也没用！这是态度问题！隔壁雁国和恭国的国王是花了多少年才能做到令行禁止，他还是新朝廷起步，白凉凉才几岁，面对一个王宫的老臣，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不谦逊一点建立一个君臣相得的好开头，柳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呢？“主上什么也不说就抓了蒲月去玄英宫，真让人发愁。”鸿秋说。夷辛停下了批复公文的笔。
　　“主上也未必就说了不听。”不是他们拦着，她还很干脆地要下罪己诏，真的特别光棍！特别不要脸！特别无耻！用词还特别让人想辞职装不认识她！但夷辛觉得新女王素质还是可以的，也肯学、也放得下面子、也有耐心、也愿意和大臣们沟通——最重要的一点，她肯放权。
　　“虽然主上在大射上颁布的政令不是我想要的开头，但想一想，全加封地这个开头也不错。”夷辛笑了一下，芬华宫的主人相当不走寻常路，她的第一个敕命是加封——听政以来，她没有擅自插手过任何事务，她很乖，开会只当布景板，议事只当人形图章，所有会议列席只记笔记不说话。让她发表意见，是也会说一些，还都要加个开头说“仅供参考”。
　　鸿秋一笑：“我本来很担心主上不会做决定，不过前几天她为难渊雅的样子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渊雅一如既往堵女王，她要干什么他就要喷还要喷一脸。圆桌会议没过多久他就报复，抓件事去逼白凉凉下决定，冷嘲热讽说既然大王能够自己决定去雁国借兵想必这件事情也可以决定吧，不然柳国要你干什么——白凉凉当即喷了回去。
　　“不知道我来芬华宫才多久吗？我还在上课！基础情况都还没搞清楚你就想要我做决策，那我要你干什么！你这样也叫做对百姓负责吗？”
　　渊雅的脸就青了：“这样的话主上也能说！即使我能代您处理，主上对柳国的情况都还没搞清楚，这样不是懈怠朝政吗！”
　　黑锅不是能随便扣的。白凉凉很不客气地告诉他：“我有让琉麒带昆仑的史书回来，别的不说，就史书！你给我在三个月内看完，会议照开，朝会照上，奏章照写，事情照做，你要是能拍着胸脯保证对这些史书和道理烂熟于胸了，我就承认自己懈怠朝政，然后认认真真临朝做事，决不推脱。”
　　面对一堆小山般的大部头，渊雅的脸黑了！每天事情那么多，自己的国家都做不完，他哪有时间看什么来自异世界的史书！就算他能看明白，难道他真的希望白凉凉临朝做事剥夺他的权力？他当然不愿意，所以白凉凉又完胜。
　　渊雅，先王太子，一个顽固守旧的人，一直一意孤行地奉行着安王的决定，利用他的话来压迫别人做事，安王崩逝之后还变本加厉。夷辛第一次觉得白凉凉用他是刚刚好，她看得清路，压得住他，堵得住渊雅的嘴，冲着能按住渊雅这一点也真的特别省心。何况从那以后白凉凉也非常低调，大家默契地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在秋天以后芬华宫仍然处于国王听政的生活中，就这样默契地来到了安乐的第一年。
　　雷罴是支持征兵的，作为左将军，他当然希望自己手下的人多一点。“关于这点上我认为人还是太少了。主上，我建议补充王师，最好是从其它州的州师中选一些人提上来。”
　　渊雅皱了眉，因为雷罴现在已经是女王党了，他立志为了反对女王而反对。“其它州师已经颁发了命令让他们自己处理妖魔，还有盗匪问题因为妖魔变少，已经更突出了，怎么还能腾得出手。至于道州，我认为只是个小问题，肥南实际上不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总结：“只要抓住为首的这三个人，叛乱想必就能消弭——因此人手应当不需要太多。”
　　的确是小问题，否则国家也不会搞定了主干道再去管道州，专注审人一百年的大司寇并没有多在乎军队，他简单粗暴地找到了重点，干掉带头的。
　　兀错：“道州亦是‘夜盗’频发之地。” 渊雅撇了撇嘴，夜盗即是那群半夜出没官府为和平砍人头的家伙们，听说当地是叫什么“义贼”，对渊雅来说，这种抢国家警察饭碗、侵害法律的混蛋就应该即刻抓起来判刑。
　　“我认为夜盗有问题。”他说：“因此我支持雷罴的决定，向各州州师调取有经验的老兵，但不需要太多，只要形成声势，让那些乱民不敢靠近即可。这样我们也不用准备太多物资，本身国库已经很紧张。”
　　夷辛认为渊雅的重视还不够。“夜盗的首领应该相当厉害，据说道州消息屡禁不止，就是因为有他们在阻扰……虽然肥南下严令查处冬器和增加护卫，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从那里逃出来，所以我们这里才能收到他叛乱的线索。”
　　“但这很奇怪，既然夜盗如同传言中那样厉害，他们的行事又是那样的……为何不刺杀肥南，而是要将消息泄露给我们？派过去的人至今也没有音讯，不知道是被杀还是被抓了，如果倾向朝廷的话，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白凉凉纠结ing：“难道那个首领想要向我们投诚吗？比如期待我招安，那个，就是给他们官做。”
　　渊雅激烈反对：“那样的乱民怎么能做官！他们触犯了法律，就应该被抓起来判刑！”
　　话题悄悄歪了一下。大臣们的意见是肥南不足为虑，他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州侯，当年是靠取悦安王上位的，就连先王党的渊雅都不是很待见他，觉得反叛也掀不起风浪来。大家为难派不派兵怎么派兵的重点还是夜盗，夜盗背后一定有人，还滥杀官员，要紧密关注，没准夜盗的背后是道州官府里的人，没准就是山弋，肥南只是挡箭牌，他儿子青蓝是杆枪。
　　在领导面前一个下属的审查意见是这样真的好吗。总之白凉凉最后总结：“先贴布告做征兵准备吧，但具体还是要摸清情况才行，不管是夜盗还是道州里的情况都要尽量弄清楚。”
　　这有点难度，大家还是应下来，劳动力珍贵得很，能不打仗当然不打。夷辛有意见：“就算只是做征兵准备也会让百姓恐慌，春天物价会涨，刚刚才做了控制市场的决定，而且春耕也才刚开始，这样对控制情况不利。”
　　白凉凉一般是轮流采取诸大臣意见，这次数数差不多也到夷辛党了，因此从善如流地说：“那布告就重申一下春耕重要性，让劳动力保重身体吧，稳定民心为要，顺便知会各乡长、县正，监督治下的里正通过春耕的处理做好征兵准备，但不许透露消息——如果有消息传出来引起恐慌的话就严惩。这件事情渊雅和兀错协助乐后一起处理吧。”
　　“遵命。”
　　“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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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撸啊撸，二周没有更了，加上本周的分量我欠更3章！这里2章放上，还有一章等我继续写、继续写……
今天木有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