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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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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薄灰飘荡在空中,带走曾经的伤苦,随风而散。
燕行在青铜鼎倒塌的一刻将她护在身下,搂在怀里,竞晚看着燕行为她挡开那些灼热的灰烬,有些薄薄的灰扑到脸上,好像蒙蔽了最后一层光亮,将她与世隔绝、
看着嘈杂的人群将重伤的燕行自她身上拉开,他的后背血肉模糊,黑色的冕服与肉黏连在一起,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竞晚慢慢站起来,看着他们将燕行带走,很快祭台下便是空荡荡的,原本混沌的夜空也露出了点点星子,看向天边就好像一条极漂亮的银色绸带。
凉风带来刺骨的寒意,竞晚站在那里,看着天上数不清的星星,好像小时候老头背着手,随时都会抽出戒尺,教训打瞌睡的她,那时的天空也如现在一般璀璨华丽,如今,却是物是人休。
脑子里好像‘崩’的炸裂,竞晚跌跌撞撞的跑到跌落的青铜器旁,爬到最里面,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往自己怀里堆满灰色的粉末,慢慢的全部揽到自己怀里,将脸轻轻的靠上去,泪水滑下脸庞,留下两道深深的水痕。
青离放心不下,站在远处看着她,不想去打扰便静静陪她站着,这一站,便站了一夜。
天边的旭日今日格外的绚丽,好像一枚咸蛋黄,黄澄澄的挂在天际。青离看着仍旧跪在灰烬中的竞晚,还是走了过去。
看着她的脸上沾满了薄薄的灰烬,只剩下两只肿肿的眼睛,叹息一声掏出手帕想要替她擦掉,竞晚好像受了惊一样猛地将手帕打掉:“不能擦!不能……”
青离轻声劝着:“擦干净会舒服很多……”
竞晚的眼睛盛满了破碎:“不能擦,擦了,老头就……就真的走了……”
青离眼睛一酸,有凉凉的东西流出来,将手帕放回去,牵着竞晚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回去。
坐到马车里时,竞晚撩起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皇陵,布满灰烬的小脸恍恍惚惚:“我说过,不想下山的……”
马车驶过,扬起一阵飞尘。
不过半个时辰,便在一座府邸前停下,青离将竞晚带出来,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带着她走进去,半路上冷清的很。
花木许久不曾修剪,长长了许多,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越发茂密的花草,便看到竹林边的一座精致的竹楼。
竹楼前站着许多人,来来回回的不停踱步,为首的便是萧衍云,秀气的眉蹙起,一身利落的装束透出些许爽利娇俏。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青离走过来本不想答话,在看到她身后的竞晚时却立时走上前来,将竞晚一把拉出来,咄咄逼人:“你为什还来!”
青离忙挡在竞晚身前:“衍云你干什么!”
萧衍云不怒反笑:“我干什么?你该问她干什么!为什么表哥出去一趟就昏睡不醒,他又不欠她的,凭什么替她挡!”
竞晚毫无反应,青离却是一步不离:“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萧衍云眼睛猛地睁大,流下一行清泪:“你为什么护着她!十七年前你在燕宫里将他救出来不是为了他今日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够了!”萧衍云被一向好脾气的青离吼了一句,眼泪越发止不住。
青离言道:“子行这样做必有他的理由,你若实在想要分辨欠与不欠,那也是他欠了竞晚的,他欠她一条命!”随即拉着竞晚走向门前。
门前的莫纵天用手狠狠捶着墙壁,很快指节便渗出血迹,青离走向他的身边,将他的手拉过来,用手帕包起来:“怎么样?”
莫纵天答道:“文瓷和望雪都在里面,一夜了。”
青离安慰他道:“会没事的,你别耗在这里,祭祀之礼被破坏,巫祝葬身。外面的那些旧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莫纵天眉宇皱在一起:“放心,那里交给我,若是真活的不耐烦了,我便亲自送他们入黄泉!”说完,冲她点点头离开了。
另一边的萧衍云也不再赌气的流泪,青离看着道:“不哭了便去看看沁河来了没有,如今这里只差他了,子行的病总要过他的眼才行。”
萧衍云看着竞晚不发一语,随后转过头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竹楼的门开了,青离忙走上前:“怎么样?醒了吗?”
门前的男子长发系成一个发辫,秋水桃花般的脸庞,亮光下颊边的一道细长的疤痕蜿蜒至鬓边,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不曾,那祭器里面可是万毒之源……”看着竞晚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是灰的小姑娘不自觉的住了口。
他身后的蒙面姑娘淡淡道:“沁河可来了?”
闻言,青离摇摇头:“我让衍云去看了,想必还要几个时辰。”
蒙面女子将房门轻轻关上,冷冷的嗓音极清淡:“那等沁河来了在下论断,这些时辰不要吵他。”说完便走了。
那个颊边一道上的男子迫切的跟上去:“等等我啊。”
青离看着竞晚:“你要在这等着吗?”竞晚愣愣的没有说话,青离将她带到门边的小竹凳上,叮嘱道:“你待会儿,我一会过来找你。”
竞晚不言不语,满脸茫然。
这样一等便等了大半日,日头落了下去,由浅浅的光慢慢变为一片暮色,雾气也起了,手指尖冰凉。
竞晚透着浅浅的月光,僵掉的小脸上带着迷茫,看着手里的两把匕首和那块黑色的玉。伸出手小心的碰触,圆圆的泪珠滴在上面,形成一个凸起的镜面,想要擦掉却是越擦越多,不断地重复那句话:“师傅,我,我……我想回家……”
透过朦胧的雾气,一层月光洒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等到青离赶到竹楼时,看到竞晚手里抱着那些东西放到靠到心口的位置,浅浅的睡着。不禁责怪自己,竟然把她忘了,走过去轻轻将人摇醒后,顾不得同她说话,对着身后的人道:“世子在里面。”
身后隐约的一个人影,从头到尾罩在一个黑斗篷里,好像一团模糊的影子。随着门被推开,那人迈进房屋。
青离抓着竞晚的手,有些发抖,看着天边的圆月,不知道低低呢喃着什么。竞晚看着洒下来的月光,那样轻,那样凉。
良久,门开了,那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门前,声音低到听不见:“醒了”,青离抓着竞晚的手松开,声音打着颤:“真的?”
那个黑影静待良久:“只是醒了,活命之期,半月。”
青离向前的脚步一滞,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但仍是带着心酸的微笑:“沁河,多谢了…..”斗篷里的人不答话,轻轻点头,便消失在黑暗里。
青离有些站不住,靠在竞晚身上,觉得肩膀上湿湿的。竞晚看过去,青离却急急的将眼泪擦干,对着竞晚道:“进去啊,他一定最想看到你。”
竞晚被推进屋子,手足无措,屋子里一片黑暗。可却凭着自己的知觉走到了床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燕行沙哑的嗓音响在黑暗里:“竞晚……”竞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一步,良久听到他的声音:“过来”
竞晚双眼无神的走过去,坐在脚踏上,他却硬拉着她坐在床边。竞晚慢慢适应了黑暗,透过窗子的,洒下一地月华。
燕行脸上带着她最熟悉的浅笑,伸出手,用手帕想要擦掉她脸上的薄灰,却被竞晚歪过头。燕行握着她的手:“别害怕,有我陪着你。”
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竞晚的眼泪越流越多,脸上很快脏兮兮一片。燕行仍旧耐心的擦着,动作轻柔呵护。
许久,燕行费力的坐起来,看着神思恍惚的竞晚,心里细密的疼痛。伸手将人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乖,别怕……”
竞晚随着他的温柔嗓音慢慢入睡,燕行将竞晚抱上床,梳理她的头发,同睡着的她讲着自己昏睡的一日做了什么样的梦,轻轻吻上她的唇角,小心翼翼,至珍至重。
第二日,竞晚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早已亮眼明媚。就是在那样美好的阳光中,竞晚看到了燕行。
他坐在轮椅上,冲着她温暖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刺眼,流出了眼泪。燕行摇着轮椅过来,轻轻的擦她的眼角:“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竞晚点头。
当竞晚坐在马车上时才发现,原来是要出府走走,燕行在一边慢慢的煮着茶,清新的茶香格外诱人,看着燕行纤长的手指,竞晚轻声问:“为什么,离开?”
燕行抬起头,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凛然的邪气:“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