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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五十一章
      看向黑夜之中,像一块化不开的墨,如今走到这样的地步,何必深究曾经的事,本该是何面貌呢。
      竞晚想要说话,燕行却轻轻的握上她的手,慢慢收紧,紧到她无法挣脱:“不要说话,这不是你该想的事,等下看到我的手势便和她互换位置。”
      竞晚转头看向人群后的一个小小身影,面容看不真切,但看着他幽深的眼睛,还是轻点了点头,直到看见她点头,燕行才极淡的一笑。
      随后钟声再次敲响,燕行与竞晚走上台阶,期间燕行的手不曾松开,竞晚在看到青铜器内部的一刻,忽然身子一软,就想要后仰,青铜器里面竟然是人!有的已经被烧化了,断枝残体横亘其中,露出森森白骨。
      燕行将竞晚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慢慢的轻拍她的背,哄到:“闭眼,闭眼,乖,不要看。”
      竞晚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挥之不去,只能再睁开眼,看着前方,片刻第三声钟声敲响了,一名白衣男子带着青铜面具走到青铜器的前方。
      竞晚看到他的面上刺满符文,脚步极轻,好像没有踩在地上。
      手里提起一个女子的头颅,鲜血淋漓,死时恐惧的表情狰狞可怖,凝聚在脸上,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好像直直的看着她,多年前的高贵冷艳已不复存在,如今只剩苍白的面目,瘆人可怖,竞晚脚下一软却被燕行更紧的搂进怀里,不复威严,他轻声安慰着。
      不知何时,天空中出现了火光,一阵符咒自那男子口中说出,身体里竟然好像抽走了魂魄,火光自四面八方凝聚而来。
      一刹那间,山间的树木花草开始迅速枯萎,竟然渐渐化为灰白植物,化成了细微的灰,好像人的骨灰,片刻间,整座山好像一瞬间死亡,腐朽。
      本该澄澈的夜幕忽然浓云密集,青色的闪光划过天际,随即而来的狂风惊雷,好像割裂了夜幕,竟然一片片剥落下来!
      天地间一片混沌,男子形似癫狂的起舞,雷电就打在他的脚下,忽然,男子猛地停下动作,将人头扔进青铜器。
      双手一上一下指向天和地,他的指尖猛然窜出火花,一瞬间点燃整片天空!
      男子黑发张扬在空中,幽幽绿光中,一道光束拔地而起,直直射入天空,一道惊雷炸在其中,光束中,光源愈发明亮。
      竞晚似乎听到了,万千军马踏蹄而来,厮杀声震耳欲聋,整个山体似乎都无法承受,大地猛地颤动,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燕行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随即毫不留恋将她向后一推:“走!”
      竞晚愣愣的想要跑下台阶,可刚刚那个姑娘不知如何竟将她推了回去,自己惊慌的跑下了台阶,竞晚后退一步,被燕行接住。
      燕行却是少有的慌张:“还不快走!”
      竞晚向后指:“她跑了,而且…….我腿麻了走不动。”
      燕行此刻却是猛地将竞晚整个人推下去,脚下一空便摔在了祭台下,抬起头浓重的黑暗中看到燕行挺拔的身影,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渗出眼泪,想要去擦,却越流越多。
      满脸刻满符文的男子,双目血红,手臂伸的直直的,风吹起他惨白色衣角,不知何时衣角竟然残破的满是一道道痕迹,直直的看向燕行:“请祭生祭。”
      燕行微微退后一步,不发一语。男子歪着头,蹒跚着前进,嘴里不停地念叨:“请祭生祭,请祭生祭……”正常的嗓音,此时听来确如恶鬼的诅咒,一声声如剑刃般刺进燕行的心里。
      竞晚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就是最后的生祭,不过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公孙家族最后的巫女血脉,恐怕没人会知道当初阴符谷的大祭司生下的是个男婴……
      耳边的血气蔓延,似乎眼前的雾气都浸染了血液,指尖黏腻腻的低头时才看到地底下不知何时从缝隙里渗出了红色的液体,很快便看不清青石板本来的颜色,好像自己身处一个人间地狱,触手可及的都是断骸残尸。
      心里的恐惧直直的冲进脑子里,腿还是软的,只能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高台,却看见高台之上戾气深重。
      燕行黑色的冕服在一片混沌中如张牙舞爪的飞龙,所到之处皆是深深的刀痕。那个符文男子身形如鬼魅般不可捉摸,伴随着尖细诡异的笑声,再一次从燕行手中脱离,燕行始终不敢下杀招,若是这个人死了,这次的祭祀阴魂才真的是违逆。
      祭台上,燕行渐渐失去耐心,手下发力,男子身上便留下道道血痕,移动的身影也越来越慢了,竞晚愣在那里,不知道燕行这样做究竟为什么,她曾以为自己今日会长眠此处,虽然害怕却仍然觉得自己死的没有那么没出息,燕行会这样记她一辈子,忘都忘不掉。
      燕行就在抓住男人的时候,却被长矛隔开,看向来人是哪个身披兵甲的男人,他的双眼血红,神智陷入漩涡中,声音宏大如钟:“请祭生祭!”
      燕行侧身猛地出招,伸手抓住长矛,脚尖点地狠狠踹上男人的胸口,男人被震得退后一步,长矛也脱手,男子赤手上阵,嘴里仍然念念有词:“请祭生祭!”
      燕行化掌为剑,凌厉之气划破黑暗,击中男人时,左肩猛然一痛,那个本在祭台下的儒袍书生手执折扇,跃上了祭坛,同样是双目血红。
      燕行拔下左肩上的银镖,对着祭台下的竞晚喊道:“去找青离!”
      儒袍书生想要跃下祭台带走竞晚,却被燕行截断去路,敌多我寡的情况下只得自己速战速决,掌风的凌厉如利剑般刺出,黑暗中的混沌慢慢涌动,雷声渐渐弱了下来,青色的闪电却将青石板整个炸开一条极宽的缝隙,一直延伸到青离脚下。
      竞晚看到那道光束弱了下来,祭台上的身影也慢慢清晰,燕行的身影极快牵制住了那些神智不清的人。
      就在她以为一切快要结束时,手臂猛的被攥住,好像骨头都要捏碎了,回头去看却看到一张极其可怖的脸。
      刀疤横亘在整张脸上,如山峰般曲折,两只眼眶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了眼球,如此近,竞晚甚至看到眼眶里断掉的组织。
      耳边听到他那干涩的声音,好像只剩一根琴弦的七弦琴:“生祭,生祭……”
      燕行察觉到祭台下的异样,看下去,才发现竞晚被一个可怖的老人钳着手臂无法挣脱,此一分心,那个身披兵甲的男人一掌拍在燕行的背上,猝然不及的吐出一口鲜血。
      竞晚将脚踢下老人的下身,他却是毫无反应,仍旧将她拉着走,只好拔下束冠的簪子,猛的插向他的手臂,却仍是无法挣脱。
      下定决心时,将簪子戳进他的眼洞,血一下子涌出来,冰凉的滴到竞晚的手臂上,老人好像看得到一般看着竞晚,阴森森的笑,抬起了手。
      就在那一刻,燕行看到竞晚的眼睛里泪水滚烫,流下来,融化了他的灵魂。
      就在以为自己要命丧他一掌之下时,一股剑气擦着她的耳边劈过,竞晚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中的人影。
      看到花白的胡子和熟悉的灰布衣,喃喃出声:“老头儿……”
      那个人影走到竞晚身边,冲着躺在地上的人啐一口,恨铁不成钢的对竞晚道:“死丫头你傻呀,眼睁睁的看着他拍你。”
      竞晚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扑到老人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我真的以为我要比你早一步去阴间,替你尝尝孟婆汤的味道。”
      老人摸摸竞晚的头发:“小丫头长大了,说话没前没后的…….”
      竞晚看着老人越来越苍老的面容,眼里酸酸的,却忍着不想掉眼泪。老头叹息一声,挡在竞晚身前。
      祭台上,燕行失去先机,节节败退,嘴角的红痕尤为艳丽,好像暗夜里的曼珠沙华,手臂越来越重,那书生的银镖竟然淬了毒,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那个刻满符文的男子趁机跃下祭台,冲向竞晚,老人冲着竞晚道:“待着……”竞晚伸手大喊:“别去!”
      男子的身形再次隐秘,好像与黑暗浑然一体,老头手下的剑极快,曾经没有人可以快过他的剑,剑下的亡魂不知多少。
      如今的剑招虽然不在灵活巧妙,气势依旧不减,刻满符文的男子,嘴里却念出诡异的符咒,刺骨之意凛然,好像将身体全部揉碎。
      老人脚下施力,自上而下劈开,却被男子一躲,高高跃起。两人自青铜器前再次缠斗在一起,老人的力气渐渐落了下风。
      混沌之意慢慢揉和,随着男子的咒语,一股劲风席卷而过,碎石卷入空中,天空再次巨响阵阵,好像有什么就要破云而出!
      一道光剑随着刺眼的金色的闪电劈向祭台,身边的一切好像迅速加快看不到任何影子,天边的浓云里几道光剑交叠流转。
      燕行的四肢渐渐无法动弹,只能一步步抵挡,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青铜器里的火焰越来越盛,就要烧化天空,老人的长剑脱手再无还手之力,男人见此脸上带着近似癫狂的笑,四肢抖动着想要靠近走到祭台下的竞晚。
      老人看着祭台下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胸口的血洞带走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热气,粘稠的血染上他花白的胡子,模糊的双目渐渐清明,看到了十七年前。
      那个百花盛放的日子,他捡到一个女婴,曾经自己捡她回来时还以为活不成了,却没想到长到今天,曾经自己的念头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是想要她可以平安长乐,所以才取名竞晚,希望她可以像花一般,竞相盛放到最晚……
      男子手指长出尖利的指甲,随着一声刺破天空的鹤鸣,垂下的袖子缠上竞晚的腰际,猛地一甩,想要将她扔进青铜器。
      却被人一把斩断,老人一掌拍上男子的背部,截断袖子,竞晚重重的摔到地上。男子双眼血红,渐渐渗出了血迹,对着老人便是一掌,老人力竭倒地,花白的胡子,鬓发上满是鲜血。
      随后再次走向祭台边,随着天边闪过的一道明亮的光束,老人蓄力,自背后抱上符咒男子,高高跃起,声嘶力竭:“留儿快走!”向下直缀摔入高扬的火苗中,被一瞬间吞噬。
      “师傅!”,声嘶力竭,竞晚跑向祭台,却摔倒着跪在地上,看着消失在青铜器里的人心口好像刺入一把利剑,泪水湿透了前襟的衣服,爬向祭台。
      看着那越来越高的火焰,天地间渐渐分开,她爬着,却越来越远,无法靠近,心里好像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赖以生存的东西便那样流掉了,原来,她等了许久便是这样的结局……
      刚刚她听到了师傅的那句对不起,听到他喊自己一声留儿,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巫女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弃婴,是师兄的掩护。
      从小到大,为了师兄的安全自己才会被师傅逼着学习五行阵法,学会星宿的分布与天象的分析。
      自己受的伤从来比师兄的多,险些丧命也是因为本该属于师兄的名头,因为这些,自己再也不曾叫他师傅,想着可以再过几年再原谅他,可如今自己要去怎样求得师傅的原谅……
      她曾以为老头会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活的安心,每日日上三竿,美酒一坛,或许师兄会回去看看他老人家,而对自己的愧疚他也会慢慢忘了,像个普通的老人那样享受儿孙绕膝之欢。
      原来她的以为,也仅仅只是以为而已……
      燕行看着祭台下的竞晚,泪水流了满脸,直直的看着祭台的方向,青铜器里面的火熄灭了。
      心口一疼,忽然一阵剧烈的响动,青铜器的支架开始腐朽,随着最后一根支架的腐朽,青铜器轰然倒塌。
      竞晚看着越来越近的青铜器摔落下来,灼热的火将脸照的好像就要融化,不想离开,也不想逃避,如今的自己连最后的那个小院都失去了,真的再没什么牵挂,也真的再也留不住了。
      良久,好像眼前没有了光亮,抬头看到了燕行极为俊秀的脸,他的头发披了下来,身后火光张扬,好像初见时那日的光景,他轻轻的喊她‘娘子’锁住了她的魂,禁锢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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