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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二十四章
      春色三月,三千繁华。
      成婚的第二年,南千行纳妾。

      小童将玉蝶簪轻轻地别到黑发上,铜镜里的女子,细细的黛眉下一双漂亮的凤眼,朱唇微启,齿如含贝,一袭烟笼梅花白水裙,紫色芙蓉对襟纱裳,宛如美玉荧光。
      小童打着玉罗扇,轻声道:“槿夫人今日真漂亮,园子里的木槿花开了,夫人不是最喜欢了吗,去看看吧。”
      木槿看向窗外的晨光,时光流水,原来已经这样久了。

      燕转莺啼,花分垂柳。
      木槿扶着小童的手走过抄手游廊,繁花古木在侧,微风轻抚,不在向前走一步。
      前面是一个漂亮的八角亭,飞檐翘角上一串凉凉的碎玉,泠泠清冷。
      坐在亭内的的是南千行的第四个小妾,白巧儿,此刻正端坐凉席,看着小几上红泥小炉里的滚水,手持茶釜,以竹夹轻搅,。
      芊芊素手持着小小木勺将茶叶取出,洒入水中,水沫飞溅,过水止沸三遍,将茶釜移下小炉,分入两个茶盏之中。动作悠然而清雅,像一幅碧色为底的山水画。
      小童看到前面一大片迎风绽放的木槿花,本该清雅的花,如今却是妍丽芳华,像开在天地间的一幅美人图。
      木槿看到的却是木槿花前的俊朗男子,藏青色的缓袍,袍角依旧一支木槿花,手里正小心的抚着一朵开的极美极张扬的木槿,眼里的神色,小心呵疼,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成为阻碍。
      她看到白巧儿走到木槿花前,想要攀上他的手臂,却被他闪开,抬眼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木槿,那双沉静的眸子瞬间绽放万般华彩,却又一瞬间熄灭。
      他大步的走过来,木槿心里一紧,脚步无法迈开。却看他径直在她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吹起了她的裙角,手伸出拉住他的衣袖,想要撤回已是来不及,只得看他停住脚步,慢慢转过头来。
      他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定定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木槿刚刚柔软的神色,渐渐冷下来:“哈,我想干什么,南千行你问的当真极好!”
      他挑起眉,唇角勾笑:“我讨厌靠你这么近,好好呆在你自己的院子里。”说完,抬脚毫不犹豫的离开。
      木槿一瞬间血色尽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明日是我的生辰!”
      南千行脚步一顿,却未回头:“明日是木槿的生辰?”
      复又摇头轻笑:“不,不是,早就不是了…….”转眼消失在垂花门前。

      随着夏虫嘶鸣,南延楼门前两匹并排的骏马,一红一黑,毫无杂色,隐隐发亮。端坐高马之上的是楚百乔与宁越。
      昨日,南延楼分堂传来消息,清枫山庄与崆峒派受袭,此次受袭虽说并无大恙,但清风山庄名下的一处镖局,风云镖局大镖头,郑行云于漠北走镖之时,一夜之间全家灭门,郑行云自此下落不明。楚百乔是必须回去一趟了,而崆峒派的大小事件也需要宁越亲自处理。
      楚百乔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道:“三小子,为父此行回去你可莫要在惹祸,照顾好宝儿,整日里四处乱窜,哪有一点为为人夫该有的行径。”
      楚临渊反倒一反常态抱拳作揖:“孩儿明白。”反倒将楚百乔唬的一愣。
      那边宁越也在细心叮嘱女儿,依依惜别之后自是不再耽搁,片刻,便是一片风起扬沙。
      今日是乞巧节,至于燕行与竞晚则是在南延楼的各个角落里寻找蜘蛛,竞晚刚刚听燕行说未出阁的姑娘们要在乞巧节的早晨捉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到晚上再看看蜘蛛结丝没,以此来测测自己的姻缘。
      燕行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竞晚当了真,看着在角落里拱来拱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却也真让她捉到两只。
      看到迎面走来的宁宝儿和楚临渊,竞晚慢悠悠走上前:“看,这是我抓的蜘蛛,我分你一只,唉唉,拿好。”
      宁宝儿手心里一只毛茸茸的蜘蛛,有些发痒,蹭蹭竞晚的胳膊,知道在她面无表情的外壳之下是一个雀跃的心,忙道:“小晚,这个是拿来结丝吧,你哪里抓来的?”
      竞晚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个,想要告诉你呢。今天不知怎么,好多蜘蛛抓不完…….”小姑娘在后面叽叽喳喳。
      楚临渊和燕行并肩走在前面,不时交谈一下:“近日来的事情层出不穷,不知燕兄怎么看。”
      燕行淡声道:“阴符谷复辟,江湖侠士接连失踪,南盟主又伤重,恐怕,想要太平也不容易。”
      楚临渊微微侧头:“燕兄一身武艺绝非泛泛人士,不知,燕兄师承何人?”
      明亮的晨光打下来,燕行的侧脸笼罩在阴影里,转头看向楚临渊,随即又转了回去,唇角勾笑:“燕行不过区区浪子,师承也非大家,怎么,楚兄感兴趣。”
      盛楚临渊抬手遮了遮亮光,挡在额角上修长的手如玉雕般精致,随后又有些轻佻的扇扇风:“唉,没想到我一番关怀之举,倒是招人厌了,伤心伤心。”
      燕行闻言却也只是摇头笑笑,宽袖一闪,走远了。
      苍翠的修竹在风中曳曳摇晃,送来一阵清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燕行一行已走到南盟主的清远居前,却听到前面的拐角处似有人声传来,两人脚步微微一滞,前面的院门前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他们还很眼熟,正是南琅镜。
      而平时的暗卫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老妪拿着扫帚,动作缓慢的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燕行只是看了看,便止住脚步。盛楚临渊反倒一脸玩味的斜倚在墙上,双手抱臂,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男人蓝色圆领锦袍,女人青色的石榴裙,外罩纱衣,这配合怎么看怎么都是入画般的旖旎,但这两个人怎么站在门口。
      竞晚与宁宝儿走上前,看到燕盛二人站在那里,探头一看,也看到了如此瑰丽的组合。燕行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当真好,既不太近不易发现,而且又刚好站在风口上,那边说什么这边依稀清楚,一有什么动静,只要转过角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竞晚不禁佩服他们两人位置选的刁钻,一边漫不经心摆弄手里的小蜘蛛,耳朵却支棱起来听着那边的动静。
      身着青衣的俏丽美人白皙的小手紧紧拉着南琅镜的衣角,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朗镜,你让我进去看看老爷吧!我当真只看一眼就出来。”
      南琅镜只是将袖子轻轻抽出来:“九姨娘,难不成你听不懂我的话,爹在静养,不需要外人打扰。”
      美人闻言不可置信:“外人?我是外人!”看着她的失态,南琅镜却只是凉凉一笑,抬脚就要离开。
      青衣美人转过身拦住南琅镜的去路:“你凭什么这么笑!难道我想去看看自己的夫君都不可以吗!”
      南琅镜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轻轻接住了飘下的落叶,用叶片细细梳理美人鬓边的碎发:“你确定他想见你,恐怕他连你叫什么都不清楚,你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闻言,美人好像被戳中伤口猛然挥开他的手:“是,我是要给自己找不自在!我及笄那年嫁给了比我爹还要大的男人!我强颜欢笑,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的夫君受伤,我送汤羹连院门都进不去,难道我要一辈子呆在那个明芳院里,死了都没人过问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平的悲戚。
      南琅镜不理会她的泪水,轻笑着摇头:“当初没人逼你,你看,没有我爹你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说完,抬脚离开。
      美人失魂落魄的转身,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一股寒凉笼罩全身,喃喃开口:“我的心意你究竟懂不懂,还是你惯来无心……”
      宁宝儿对于偷听人家的对话有些不安,偷偷的拉了拉竞晚,小声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吧,我们还是走吧。”
      闻言竞晚只好拉着她走另一条小路,又回头瞅了瞅还看得意兴盎然的两人。踢了踢脚边的鹅卵石,清脆的撞击声,燕行转头,眼里笑意温润,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倒是楚临渊看了看独自伤怀的美人“可惜,可惜。”

      因为前面那一幕,自然不好再去打扰人家,万一再遇到什么家事,可就尴尬了。一番商议后,去南延楼外面逛逛好了,呆了这几日,当真是有些闷了。
      竞晚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满眼的繁华,州府就是不一样啊,街道都好像宽了些,可以并排跑三辆四轮马车,还有空余。
      各种店铺林立,香料,珠宝,酒肆,成衣铺;珠光宝气,香气宜人,隐隐约约还有醉人的酒香,掺杂在一起只感觉热闹非凡。
      看着被宝儿揪着去看桃花胭脂的楚临渊,满脸的不愿,嘴里嚷嚷着:“宝儿,女人家家的东西,我怎么好去看,我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宁宝儿却只是一味的往前走,转过头时委屈的撇嘴,眼睛里像盛了漫天的星子,细细碎碎。楚临渊摸摸鼻头,不自在的别过头:“随你就是了,瞪我做什么….”宁宝儿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兴奋地摸摸这个木雕的小盒,碰碰那个象牙的小牙盒。
      竞晚好笑,转过头寻找那道青色的身影,却看到燕行静静的站在街边的梧桐树下,抬头看着树叶缝隙间垂下的阳光,为欣长的身影渡了一层朦胧的金色。
      似是注意到竞晚的眼光,向这边看来,脸上依旧是浅浅的温润笑意,不禁一怔,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不累吗。明明站在那里,却隔着一层疏离,就像浊世独立的佳公子,永远不会变。
      竞晚轻轻走到他身边,有些迟疑,绕着自己的头发慢慢道:“宝儿和楚三还要逛一会儿,我们去前面等他们,刚好午时,吃饭。”
      燕行俯身将她的手抓下来:“已经够乱了。”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看着满眼的青色,竞晚听到自己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断了。
      竞晚走在前面,念念叨叨:“这几天的伙食真的很素啊,餐餐都是白菜豆腐,又不是养和尚。”顿了顿,指着前面那座青瓦粉墙的楼阁:“前面就是茗烟小筑,听货郎小哥说他们的猪脚很出名的,我们就去那里等他们好了”
      走进小筑,便有个小丫头笑吟吟的打起竹帘,问道:“客官可要雅间?”
      莫离讶然:“雅间,今天还有雅间吗?”
      小丫头带着他们走上楼梯:“今天是乞巧节,来的人不多,这间可以吗?”竞晚看着眼前精致的房间,开心的直点头:“就这个。”
      小丫头眯了眯眼下去了,竞晚打开小窗,刚好看见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的就像撒了一层金粉,靠窗的三足几案上一只素白的梅瓶,插着一株青菊。
      坐下倒了一盏茶润喉,燕行站在高足几边上,仔细的西墙上的那副烟雨山水图:“笔锋不足,虽然没有磅礴大气却不失灵动,意境确是独一无二。”
      竞晚托着下巴,转了转杯盏,看着那幅画:“我可不会品画,不过这幅图是娟纱掺了纸浆,看上去既飘逸又严整,看上去如此逼真应该是浸了桐油。”
      燕行转身没说什么,只是坐下看着窗外,此时‘砰’的的一声,木门被踹开,竹帘哗哗响,却是楚临渊两手捧着半人高的锦盒,脚下生风一般的走到桌边才放下。
      自顾自的坐在椅上接过茶壶,迅速倒了一杯茶,仰脖喝了,随后又接连喝了几杯。竞晚看着面前小山高的的锦盒,慢悠悠的喝下一杯茶:“你们这是去打劫了吗。”
      宁宝儿在楚临渊坐下后,兴奋地在锦盒堆里左右摸索,一样一样告诉竞晚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东西,有绸缎,铜镜,发带,别致的发簪,竟然还有一个双鱼并莲的瓷盆,还有精致的糕点和两坛清酒,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回来的。
      竞晚止住喋喋不休介绍东西的宝儿:“回去再说,回去再说,现在先吃饭,逛了这么久不饿吗。”
      把宁宝儿按在桌子上,有小二迅速将托盘上的饭菜不慌不满的摆在桌上,一阵香气勾着众人的鼻子,桌上满是美味佳肴,有时下的蔬菜,有鲜香逼人的桂花鱼与稠滑的米粥。
      竞晚却只盯着中间那看着那浓香流油,红油油的猪脚煲。酱红色的猪脚肥而不腻,软糯却又筋道,宁宝儿咽了咽口水:“我都快忘记猪脚是什么味道了。”
      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入口即化,汤汁迸裂出来,绵软浓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满足,随后又是迅速切下一大块,抓在手里啃着,吃的脸上满是油油的汤汁,像只贪食的花猫。
      四下无声,宁宝儿奇怪的环视,却见竞晚他们提箸难下,只是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奇怪地咽了咽嘴里的肉:“怎么了,你们真么不次?”嘴里塞满了肉,说话有些含糊。
      竞晚看着面前形象全无,手里抓着猪脚,吃的满嘴是油的丫头,真的是倾国又倾城的宁宝儿,怎么像个饿鬼?竞晚将她的猪脚拿下来,将筷子塞过去:“你是多久没吃肉了,好歹注意下啊。”
      楚临渊的眉毛不着痕迹的挑了挑,他刚刚觉得宝儿冲他笑得就像掉到人间迷路的仙子,现在想想,他的眼是被屎糊了吗。
      宁宝儿又将被竞晚刚刚拿走的猪脚又拿回来,啃了一大口:“反正没有外人,干嘛那么拘谨,这样吃最香了,刚才我从大堂过来好多人都这么吃的,你试试。”将切成两半的猪脚塞到竞晚手里,满眼期待。
      竞晚自己倒是不计较,又不是没这么吃过,看着浓香的猪脚,抗不住诱惑,狠狠一咬,撕下一大块肉连着透明的蹄筋,鲜嫩的肉卷在舌尖,果真是香啊!
      宁宝儿晃了晃手里的猪脚,兴奋地问道:“香吧,香吧,这样吃猪脚才好吃嘛。”竞晚只好点头,嘴上的动作不停。宁宝儿又转过头来看着燕楚二人:“你们就别端着了,那么斯文的吃怎么可能吃出味道!”
      楚临渊与燕行对视一眼,满脸无奈,却也都放下竹筷,抓起猪脚啃起来。
      四个人毫无形象的啃着猪脚,互相看看对方满脸的油渍,狼狈的衣袖,取笑一番。随即又打开两坛清酒遥遥相碰,黑瓷之声凛冽,两人拆封豪饮,朗声大笑,笑声清亮洒脱毫不扭捏,直击河面,阳光肆无忌惮的挥洒着,洗涤天地间的阴郁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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