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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二十三章
      大军开拨的那天,天色阴沉,是宜战的天象。
      距离无虚国百里之内,寸草不生,风沙走石。
      沉寂在这片死地上肆意横行,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远处巍峨的高山,平沙莽莽黄入天,狂风卷起碎石,可以听见风声嘶鸣。

      归元十八年春,春寒料峭,无虚国覆灭的日子。
      两军对战于无虚国要塞之地,蜀瀛关。那日的战事惨烈,男儿的尸首铺陈一条血河,断剑残幡,宛如人间的修罗场。
      无虚国猛将,苍越,慷慨赴死。横刀指天,身形宛如高山屹立,银盔之上的红缨迎风招摇,护住无虚国最后的尊严。
      那一场蜀瀛关之战,泠泠似水的长枪划开墨黑的雾霭,划开天边如血的残月,最后的一场战事,无虚国的战事拼死抵抗,一脚踩下去是破碎的尸块,溅起黑血。
      足以记录史册的一场死战,却不过为国破带来深沉与悲凉。
      大军破开昔日庄严地城门,朱色的皇家象征,闪着寒光的黄铜钉。
      将近漆黑的夜幕下,城内一片混乱,手无缚鸡之力的庶民就像囚在笼中的鸟雀一般拼死挣扎,处处都有嚎哭,老弱妇孺,三岁孩童,厚重的城门打开的,是一片绝望,屈辱,迎来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和无虚国将士的大好头颅,所有人面上灰白一片,他们明白,无虚国亡了,而他们,则是亡国之人。
      镇远小侯爷高坐骏马之上,雪白的披风上血迹点点,早已暗红。看着眼前的宽阔长街,挥手大军进城。
      异常雄伟的城门门楼,银白圆月之下,一道雄浑而庄严地剪影,那是皇城。
      昔日大气庄严地皇城今日无比暗淡,华丽奢靡的宫殿今日苍白死寂。远处的太极殿浓烟滚滚,大火张扬,夜色里,妖娆诡异。
      小侯爷与南盟主迅速带人赶去,沉重整齐的脚步声踏在荒凉的夜色里,那是君王之殿。
      南千行却迅速脱离队伍,走过花间小道,转过第二道宫门。他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槿玉宫。
      昔日的宫殿依旧华美如初,仿佛华灯初上,它的主人还在榻上浅眠。似是今日的一切发生在另一个空间,空气中甚至还有隐隐的花香,南千行却有些慌了,殿内空空如也,有的只是一片空寂。
      他强装镇定的几乎找遍整个皇宫,没有她的影子,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天边的孤月寒鸦,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墨色还在一寸寸蔓延,走过十里长廊坊,走过镜月湖,走过承阳宫,走过御花园,走过天机阁,触手相及的不过一片虚无。
      南千行跌跌撞撞的步过又一道宫门,在稀疏的晨光之下,一个影子映入眼帘,高台之上的人,南千行怔怔的喊出声:“槿儿…..”身影一颤,慢慢回头,熟悉的眉眼,不知如今却那般陌生。
      南千行感到眼前一片昏暗,还是尽力走上石阶,伸出手将那个人拥入怀中“槿儿,我总算找到你了…..”安心的困倦涌上来,身子渐渐滑下去,那个影子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喃喃出声“南千行”

      不知是不是对上天的祈祷被听到了,在冷白的月光下南千行最终在朝勉台找到了木槿,却昏在她的怀里,被随后寻来的小兵带回南盟主身边,昏睡在马车上回到了中原。
      当所有人弄清楚木槿的来历后,不发一语,一个亡国的公主。
      这一次南千行的所有解释都没有用,南盟主不容拒绝的将木槿关在一处小院中,两个丫鬟随侍,一日三餐不缺,决不允许南千行去见她一面,小小的院子里里外外明卫暗卫无数。
      南千行曾试过将木槿偷偷带出,却被暗卫的打的重伤,气息只进不出,整整半年无法下床,这次没有人站在他身边,即便是心疼孙子的太夫人也视而不见。
      南千行在父亲与大哥逼迫下开始日日习武,时时捧书,极尽一切修习之事,时间一久,渐渐有人对木槿的事松了口,先是二姐,再是母亲。
      随后南千行在一家人的默认之下去看木槿,虽说一墙之隔,但也聊慰相思之苦,每日来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整整一日坐在墙下,事无巨细的诉说。
      暗卫们每日看到的就是三少爷像个孩子般黏在墙根底下不肯走,等着墙里的人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木槿似是因亡国,越来越少开口,每日只是一字字的应是,即便如此,南千行依旧欢欣雀跃,南盟主看儿子不仅没有打消念头,倒是日日盼着见到木槿一面,也只得叹息。
      南千行整整两年的时间,游走于江湖,和各派势力皆有来往,手段圆滑。公子如玉,初露锋芒。久而久之,江湖中已然有了一位浊世佳朗的身影,倾倒闺阁女子无数。但谁都知道他有一位青梅竹马,自幼情谊深长,姓木,名槿。

      三年后,那是整个江湖都在谈论的一天,是老人们饭后的谈资,那是南千行与木槿的成亲之日。
      流光溢彩的夜晚,处处都是大红,步步皆有喜字。
      洞房之夜,龙凤喜烛影影绰绰的照出新娘娇美的身影,圆桌之上玉壶之中,是牵定一生的交杯酒。木槿有些局促的坐在床头,绣鞋不自觉的点着脚踏。
      南千行走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幅美人图,微微一怔,随即释然。走上前,自玉壶中倒出酒,满溢的两杯。
      木槿听到人声,酝酿好的情绪不翼而飞,只感觉指尖在微微的发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脸上不自觉的漾一个明媚的笑容,等待着相守一生的夫君。
      南千行轻轻挑起鸳鸯戏水的盖头,将手掌上的交杯酒送到她面前。

      ‘砰’的一声脆响,惊到了屋外的小厮,踌躇着走上前,在雕花木门前停下,轻声询问:“爷,可有事?”
      屋内一片沉寂,正在犹豫是不是该进去看看时,却听到南千行寒意凛然的声音“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小厮心下大骇,忙不迭的奔了出去。
      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为何南千行醉倒在院内的海棠树下,脚边是空了的酒壶,没人知道为何新娘子会枯坐天明,没人知道为何南千行脸上为何一片死气,没人知道为何面对昔日恋人,今日却如斯冷然,没人知道……
      南千行住到了离新房最远的青案堂里,再没看见他踏入新房一步,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府内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冷凝,却没人去打破。

      南千行荣登盟主之位时,只有二十三岁,封礼之后便不见了,留下了满堂宾客

      木槿提着风灯走在石子路上,月色的银辉打下来照到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转角看到了那个小院,青案堂。轻轻推开门扉,不出所料的一股浓浓的酒气,月光打下来,木槿整个人一身白色的锦衣,就像华丽的丧服。
      夜幕中,看到醉倒在高腿桌边的男人,想要扶他起来,淡淡的馨香触到他的鼻尖,他在梦中低语“槿儿,你来看我了……”睁开眼,似是一方上好的的墨,漆黑冷然,看着他傻傻的笑,像个迷路的孩童,抓着她的手。
      木槿轻声:“千行”
      南千行浑身一震,随即却又将她整个人大力推开,狠狠地撞在门上,苍白的月光下,他的眼里满是心痛与绝望,隔着那层薄薄的空气描绘她的眉眼。
      门大力的在眼前合上,一人倚坐在地,一人站在门外,一重木门隔开情丝千愁。木槿轻轻开口,素手抚过门上的雕花:“南千行,你就当真那么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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