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竞晚》九奚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夜色寒凉。
　　竞晚坐在观月亭的石椅上，今晚宁宝儿刚刚与他老爹重逢，听训去了，无暇理她。只好自己在坐这儿吹冷风。
　　夜色渐深，脚步声传来。竞晚还未回头，一件锦袍盖在身上，燕行倚在廊柱上，看了看石桌上温着的一壶酒和一大碟子的……泡椒凤爪。
　　冷风穿堂，竞晚紧了紧温暖的长袍，看着燕行单薄的玄青锦衣。不禁有些感叹：内力，真是家居旅行，保暖御敌之佳品啊！
　　燕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凤爪：“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马上就要凉下来了，一不小心就会感染风寒。”
　　竞晚抬头：“一个人在屋子待着太无聊，出来透气，没想到初秋的天气已这般寒凉……今天发生的那些事你可有注意，南盟主好像真的如传言一般与槿夫人不和。但是，这个漂亮的园子，还有屋子里的那幅画又好像不是，怪哉，怪哉。”
　　燕行坐在石椅上，伸手倒了一杯酒：“他人家事我从不插手，传言不一定是真的，这种事恐怕只有盟主与夫人才最清楚，你何必操那份心，倒是你今晚的话多了些。”
　　竞晚搓搓手，摇头道：“憋久了也会难受的……槿夫人的事我是好奇，况且此事又非秘辛，不论以前江湖上怎样传言盟主夫妇情深似海，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记得。如今在为妻子修建的‘槿园’里，衲的妾都快要住不下了，不正是代表这份感情长久不了。”
　　燕行：“你今天的话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要多，这般感慨，想是憋得狠了。”
　　竞晚摇头：“我只是不喜欢说话，不代表不会，你说，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不挺好的吗，又不是打马吊要那么多人干嘛？”
　　燕行抬手撑额：“人总是有欲望的，忍得住，忍不住自然是完全不一样”
　　“那南盟主算是忍不住喽？”竞晚拿起爪子啃起来。
　　“不一定，也许是因为忍得住”
　　“怎么会呢？我有些听不懂了”
　　燕行将一盘子鸡爪推过去，“你就好好吃你的鸡爪，补补吧。”

　　有的人捕风捉影，塑造盟主与夫人的旧事，却不知真假。其实还要从无虚国的的那个春天说起。
　　那一年，木槿繁华
　　彼时他还是单纯的少年，彼时她还是骄傲的木槿。
　　中原大陆几乎侵吞了西域各国，一片欣欣向荣，一朝天朝。
　　但事情总不会照着正常的程序演化下去。无虚国就是中原那片大网下的漏鱼，无虚国，听着就是一个很有文化，很美好的名字，但无虚国却并不美好。
　　没有其他理由，只因国君昏庸。国君昏庸是因为后宫的祸水太多。后宫祸水太多导致国力旺盛用错了地方。
　　无虚国是一个民不聊生到极致的国家，奈何因为武力关系不对等而没有民众揭竿而起，使得无虚国蹉跎到了现在。顶着‘蛊国’的恐怖名号，而偏安一隅。
　　在朝堂与江湖的强强联手之下，一队先潜军渗入无虚国各个角落，而南千行就作为其中一员。
　　繁花开遍，此为伊始。
　　在国力如此不昌盛的情况下，南千行混入宫廷侍卫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即使吃的是公家饭，依旧是半月不食肉味。干粮不足，荤素不搭，将人饿的瘦骨嶙峋。
　　秉持着荤腥是生命的本钱这一观点，南千行到底是忍不住了。
　　最终在两月之后，在一个漆黑深夜摸黑溜出卫营，走向后山。
　　后山是皇家狩猎的禁园，平常总会有些活的动物。南千行不能靠近皇家园区，只好越走越偏远，越走越陡峭。杂草掩映间几乎看不见路，处处荆棘。远处有陡峭的崖壁，崖上生着野灵芝，补身体最好，但功力太浅攀不上高崖。
　　密林之中处处危机，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南千行沿着灌木一寸一寸的找寻。恰在此时，脚下一空，不知何时他已是走到了断崖边，过高的草木使得他毫无防备。掉下断崖，四周有尖利的碎石倾轧着身体，下落的重度在斜坡上划出痕迹，他几乎可以听到腿骨碎裂的声音。
　　反应过来时，已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周依稀可以辨认是纷乱的杂草还有森森的畜生白骨。
　　神思模糊，南千行忍着剧痛将衣服撕开，一圈一圈的用树枝绑上右腿，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有伤，但右腿已断，他实在顾忌不到其他地方。
　　血的事实告诉我们，雪上加霜永远是老天拿来折腾人的戏码。
　　狂风乍起间隐约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咆哮，震动山林，是一头猛虎。
　　南千行猛然抬头，他竟忘了这里会有捕食的猛兽，灌木丛间草色泥泞，没有任何藏身之地，雾色化雨，浸湿了外衣，寒意浸入肌理，颓然的垂下手。
　　夜色中，猛虎皮毛诡异的发亮，花色斑驳。
　　南千行看着自己断了的右腿，身上伤痕遍布，饿了这么多天，再猛虎口下逃生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在那个巨大的阴影下，遍体生寒。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我居然是一个饿死鬼！悲哉！悲哉！’。
　　良久，猛虎围着他转圈，审视着眼前的猎物，南千行在恐惧下，心脏骤然收缩，握紧了手边的树枝，即便死，也不能毫不抵抗。
　　几乎就在老虎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银光划过，一柄长刀刺上老虎喉咙，耳际听到一声剧痛的怒吼，刀尖越刺越深，血液喷薄而出，热热的洒在南千行脸上。
　　一愣，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还可以看到朝阳初升，还可以有呼吸。对死亡间徘徊的恐惧，与死而复生的的狂喜令他不知所措，随即脱力的向后仰躺。
　　恍惚间他看到泠泠月色下，一身张扬的劲装紫衣，那般明媚的锋利美貌，就像刀尖滴下鲜血滴进他心里，像魔咒一般，一辈子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