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第三十三章 ...
-
横竖有人结账,花矜两壶又加两壶再两壶也不知喝了多少壶,再叫时已没酒了。花矜喝水那样,眼中连醉意也没,是个人都看出是未能尽兴。方十七不由咂舌,“花四哥好大的量。”
“酒少了。”花矜有些不快,铜壶抖了又抖,“算了。今天就喝这些了。掌柜的。结账。”
方十七见掌柜噼里啪啦打了半天的算盘,也不知这下有多少花销,惴惴不安,借机便悄声对梅凌垄道,“三郎。帮忙先出了这一趟。或是让你家二郎直接送酒回来抵了。我怕是出不了了。”方十七先前充好汉,只因花矜相貌阴柔,猜测酒量也该一般,几壶还是能承担的,不想他把店中酒水喝净了。
花矜见他低语,咂舌道,“酒多了些。先记账。明天让沈昱自己来结。菜替我算了。”
这掌柜又噼里啪啦减了半天,报了数,方十七顺坡下驴付了银两。
正要出门,一人踏了进来,束发冠玉,弹花暗蟒纹锦袍,相貌堂堂,气势逼人,是花矜口中的王爷无疑了。
此人一入,众人皆未开口,只花矜一人恼道,“还来做什么?笑话你也看完了。”
“买画。”
“送人了。没了。”花矜指了方十七道,“十七郎你卖贵点。过会儿四哥再送你。”
方十七见状笑道,“抵了这桌酒水就好。”他将卷作一处的画卷铺在案上笑道,“这画儿宏阔了些。我也只能收着,不敢示人。”
那人瞥见其上题字笑道,“画龙点睛。山河永寂。账清了吧。老八,画收了。”
掌柜的从柜台之后走了出来,卷了画,用一丝袋灌了,摸开身后酒坛旁一处暗格,堆了进去,里面相似画卷已经摞成了小山一般,也不知具体数目为多少。
花矜瞥见暗格之中咂舌道,“沈昱这混蛋把我的东西都藏着。等哪天我一死。坐地起价。”
来人闻声笑道,“那你给我好好的活着。我的算计不就不成了。”
花矜原要驳他几句,见其拿住痛脚,竟似捧心西子,幽幽道,“生死有命。我不强求。”
沈昱闻言眉头微蹙,须臾又和气道,“俞娘刚还夸你弹琴有灵有性。”
“夸你就信?”
“不信。”沈昱道,“该回去了。还有旬日。你不许再偷懒假装忘了服药。”
花矜见花钗仍在柜上,摸了就往怀中一塞,冲着梅凌垄眨了眨眼睛,“三郎不跟我走?王府里有的是住处。”
“十七郎要到这里逛逛。王府出入就远了。”梅凌垄见沈昱面色不豫,可惜花矜毫不知觉,仍道惋惜,又说可找人接送,也不管有的没的,允了许多好处。沈昱等不及了,丢了一副令牌,“要来自便。凭这令牌出入自如。”拽着花矜往轿中一塞,扬长而去。
花矜兀自恼怒,沈昱浑若不见,轿夫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听不见轿中骂言。
众人一同离去,但见街道之上行人出入左右有序,街道整洁,门户光亮,沿街乞食之人极少,一副繁华之象,这些尚是次的。
更为繁华之处则是与街并行的花街河岸,河上自东而西停了十余艘画舫,装饰十分华丽,隔街尤闻脂粉香气,可闻其间欢歌笑语。河岸之上则是些摆卖小物件的商贩,唱卖唱收,各成曲调,虽显嘈杂,却各有章法,互不相扰,似人生百态。
方十七自越州城中生长,见识并不算少,见此间此景也为之惊异,须知寻常街道秩序井然也就罢了,连花街柳巷都这样秩序井然就实属难得了。说是花街,似又不见招揽生意,只是开门迎客,与平常街铺无异,买卖听凭喜欢,进出也自由人。
方十七挂念花矜美貌,不禁遐思他坐于画舫,抚琴作画,往来宾客不绝,又想花矜实在不着调,哪天与客对饮,怕是把客人家当都要掏空了,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回首已经见梅凌垄与陈璞立在河岸一处,与自己相去甚远。
方十七本是习武之人,知觉理当甚为灵敏,这时不知他二人何时停下的。他涎着脸跑回去笑道,“三郎。你们在看什么?这四处的画舫似乎都是这样的。”
“里面的这调子很耳熟。”梅凌垄驻足侧耳听了片刻,“我在哪儿听过。”他眉间似有些不解,又等了片刻,只听内里那人又续了几句词,弹拨成调,极富乡趣。
陈璞又听了一会儿,“是南腔。应该是个异乡人。”
“不只是南腔。我以前应该听过。”梅凌垄似斟酌了片刻,“在家时似乎听过。很小的时候。六郎,二郎说的没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没见过尸首,说不定她也没死呢?”
“不无这个可能。”陈璞顺言之,“我原来也疑心过这个可能。但一是你说只见其双足,未见其面。二是,大人们理当不会骗你。”
“他们骗我的还少了。”梅凌垄闻声笑道,垂首见掌间硬茧,“谎言也未必是不好的。大人们有他们的打算。不信就行了。”他往水面瞪了片刻,转眼笑道,“六郎。你去看看唱这调子的是什么人?”
“不去。”陈璞见他临水近了,拦了回来,“让十七郎去。”
“什么?”方十七大梦初醒,“去哪儿?”
“去画舫走一遭。”
“不不不。不行。”方十七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方家禁忌不多。唯禁纵/欲好色。一是色/欲过多会伤人形体。而是为防龙蛇混杂,以至于引狼入室。”
“那算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梅凌垄掌又落下,“说来四郎有画可鉴,十七郎有字可传。武学之道也都独一门精湛十分。四郎的刀和十七郎的掌,也是与书画同精。可见专性为精。我原本样样想通,于是样样不通。心中所记虽然颇多,无一能百通百用的。原先责之于内力所限修为不行,实际上是三心二意。”
“三郎怎么提到这些。”
“我与六郎听这画舫上歌女唱曲。来来回回就这几首。却很好听,调子极合她的口音,有感而发。大概习武也是这样。”
“是也不是。”方十七思索笑道,“这处的画舫倒像是做戏给旁人看的。真要有歌女这样卖唱,早饿死了。”
梅凌垄转眼笑道,“十七郎果真寻到重点。一纸江山,半城戏子。这韩王,也不知是做的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