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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爱人 ...

  •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让文公子进门?”今天一大早,明颐来到她的书房来,坐着看了会儿书,几次抬头欲言又止,她也不点破,接近午膳的时候,他问她。

      “怎么,这么快就想撵我去找别人么?你倒是大方——”原来是为了这事。文家那边还没准备好,况且明颐过门没几日,现在还不是娶的时候。

      “殿下,你明知道明颐是认真的。”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在他面前口没遮拦,闺房里的玩笑也不避讳他。

      “我也是认真的。颐对文遥是不是有些愧疚。大可不必,这事本与你没关系。文遥要进来起码也得等个半年,虽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同时被皇上指婚给了我,但是我也不能这样不顾及你们的感受地前日才迎了一个,接着又娶一个呀。”她微笑地安抚他,早知道他是个善良的男子,却没想善良到这个地步。即使无爱情,她到底还是他的妻子,新人进了门,他可不一定好过。

      “怎么会没关系呢,虽然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到底,横插进来的人是我……”话到一般打了住,说得多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那么摆明了他知道朝堂上的事情,知道宁西王妃与皇室的硝烟。

      “哎……”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呀,太善良了,就容易钻牛角尖儿,看来皇上真的将你保护得很好,不然你怎么可能在那地方活到现在。就像你说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所以又何必放在心上呢?没有对与错的问题,为什么要拿来难为自己?”

      “没有对错的问题……那明知道是错的,可是仍然想做,千方百计也要做,是不是,很傻?”我想,他是想起了……那个人吧?那个人,到底想怎么对他呢?

      “那不叫傻,那叫痴,比傻高级多了。明知道错的还想做,就绝对是做了不一定快乐,可是不做一定难过的事情。既然是这样,那做了就别后悔。”她在干吗,劝他追求那遥不可及的爱情,劝他去忠于自己的敌对方?

      “那要是明知道是错的,明知道做了会后悔,可是还是想去做的事呢?”他追问。
      “三个结局,”她定定望着他,“要么,足够坚强,忍受半生痛苦;要么,被悔恨逼疯甚至逼死。”
      “第三个结局呢?”见她迟迟不接着说,他问。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好说,如果是明颐的话,你做不到的。”
      “恩?那到底是什么?”
      “放下。”
      “放下……”他细细咀嚼这字眼,然后舒展一抹疲倦的微笑,“我果然是做不到的。”

      她和明颐成亲三天后,她带着他回宫——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明颐的娘家。自从那天被女皇宣到宫里议政,宫里再没什么动静。想起女皇最后说她很聪明,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她和明颐一起进了女皇的寝宫,对靠在坐榻上的皇帝进行跪拜。虽然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仍然不习惯向别人下跪啊。这一跪,好象就抽掉了很多东西,突然觉得被轻贱了。

      “都快起来吧。馥儿,这又不是朝堂上,何必如此拘礼?明颐,过来让朕瞧瞧。才三日不见,就不一样了,到底是嫁了人,比以往更有丰韵了。”皇帝左手拉过明颐夸道。明颐手裹在女皇手里的,不由颤了一下,嘴里发苦。
      “皇姨怎的这般直率,夸得颐儿都不好意思了。”她将明颐的反应看在眼里,佯装嗔怒,唇角满笑地说,“颐儿脸皮薄,皇姨还这么逗人家,欺负人嘛。”明颐楞楞地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妻。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她一直是温柔淡然的,或许有时还有些轻薄,但是从未这样……娇嗲,事实上,他不能想象这种面貌出现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

      “明颐怎么了,直盯着馥儿看,难道在府里还没看够么?哎,倒是委屈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正是如胶似漆的新婚燕尔还让朕这老太婆给拽进宫来。”皇帝调侃道,明颐又是暗暗吃惊。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皇上,收起威严,收起天子的风范,俨然一位慈祥的长者。
      “皇姨怎又拿馥儿取笑。老太婆?哪见过那么美的老太婆。”明颐看见纳兰馥毫不客气地爬上皇帝的软榻,抱着她的胳膊蹭了又蹭——重大抽搐,太骇人了,那是皇帝耶!

      “胡说八道没大没小。”
      “要是我在皇姨这儿还矫情,那可辜负您一片宠爱了,这两年被您宠惯了,也宠坏了,哪天您要是不宠馥儿了,馥儿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了。”

      “是吗,那馥儿可要听话,别做什么惹皇姨不高兴的事儿。只要馥儿乖乖的,就会一直是朕最疼爱的敏柔世女。”女皇捏捏纳兰馥柔软的脸颊。她知道这是威胁,在这样几乎没什么锋芒的言谈里,她还是听到了背后那一点点的温柔,真心的温柔。皇帝给了她一个承诺,她承诺她,只要她撒手不管爹娘,抽身于宁西王府之外,只忠于皇帝一个人,那么她就荣华富贵显赫朝野。
      说得真轻松。怎么能不管,她纳兰馥从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冤没仇就尽是护短,谁跟她亲她护着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们谁是谁非,况且政治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是非曲直值得拉开架势开辩论会。

      “母王和爹爹平日里净溺爱着馥儿,又承蒙皇姨恩宠纵容,要是哪天馥儿不知轻重惹了皇姨生气,皇姨罚罚馥儿就是,别伤了您和母王的姐妹和气。”明颐立在一边不说话,他感觉到皇帝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他的心也猛地一缩,他们,好似不是闲聊。
      “看来馥儿仗着咱们这些长辈疼着护着,竟是打算这么任性下去了。”
      “万事有皇姨呢,馥儿这点小脾气还怕别人耐不住么?”
      “宠得了你一时,怎宠得了你一世,你总是要长大的吧,不能一直这么孩子气地玩闹下去。”
      “皇姨教训得是,但是馥儿就这性子,哪儿那么容易说改就改了。”
      “也对啊。”她沉吟片刻道,望着纳兰馥的眼睛里有抹怜惜和遗憾,如同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母亲对纨绔女儿的无声无奈的责难。

      “你和皇上……”回府的马车上,明颐吞吞吐吐。
      “颐,我和皇上,你会帮谁?”她挑明道,很郑重其是的。
      “你要做什么?”明颐忽然紧张起来,望着她的眼里,有恐慌,有防备。
      “我知道了。”说着竟轻轻送出一声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了,皇家嫁出来的孩子说不定会帮她,可把一颗心满怀情攒成执念尽付那典丽奢华的玉宇琼楼的孩子,能做到中立已是为难了,怎指望他倒戈。“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总会护着你,只一点,别管我和皇上的事,别管任何朝廷中的事。”

      “你要做什么?”他凝眉思考良久,认真地问她。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答得慌乱而迅速,紧张和戒备明白挂在脸上,这还是一个七窍玲珑聪明乖巧善良诚实的孩子,深宫内院养出来的居然还没学会掩藏和深沉。
      “你知道。”纳兰馥满脸不甚在意的散漫,“只要你什么都不管,你就永远都是安全的。不仅是我,就连她,也是想护着你的。”

      “为什么?”
      “为了重要的人……们。”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他很忧伤,也很焦急。她没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
      权利是蘸了蜜糖的毒剑,引诱人自杀。
      可是她没有自杀倾向,也没想过要统御什么。她只是想摆脱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最后却是愈想摆脱愈是纠缠,越来越身不由己。她有病,一种叫疯狂的病,疯狂地似乎只为一种感情生活,她被它支配奴役,却甘之如饴。
      又过了一会儿,她问明颐,“你的爱情如果永远得不到回报,你还要坚持它么?”
      “明颐不明白……”
      “我们之间似乎不应该忌讳聊这个。你爱她。三年前撞柱,是为了她。”她的心乱了,越想越沉重,尽管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为什么不坚持呢?不坚持,要怎么活下去?你也说了,放下,是我做不到的。”
      “是啊,不坚持,要怎么活下去……”她喃喃。是赞同他,更是在说她自己。

      “小姐,要不去别院走一趟?”纳兰馥一挑眉,直勾勾盯着采心。
      “小姐您别嫌采心多嘴,您今儿个从宫里回来情绪就不太稳定,午膳让人送去书房差不多原样儿给端了回来,下午说要做什么日光浴却懒懒在院子里靠躺椅上赖到现在,动都不动……”采心看起来挺委屈,好似她故意跟她闹别扭好治她个照顾不周的罪名,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瞅着她。

      “备车吧。”站起身来甩甩胳膊踢踢腿儿,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打了个哈欠,朝大门方向走去。
      三刻钟之后,站在别院的大门外,她心里的浮躁全消了,就是有点近乡情切的紧张。这里住着她的心。
      童儿小厮恭敬地请她进去。她一路急急赶到园内瑾轩,站在敞开的门口,却迟迟不跨进去。
      屋内人闲适地斜在软榻上,榻上小几摆着棋盘,残局。榻边小窗大敞,清风徐徐送进来,屋里烛光闪烁。那人一身孔雀蓝宽大绸缎衣裳,领口开得极大,直到胸前,松垮地罩在身上,未着里衣。他似乎并未睡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睁开一双明媚的凤目,询视线望去。

      “来了?”他看到她,毫无惊讶。
      “恩。入秋了,天凉,靠下的时候多加点衣服。芹熙呢?他看你睡下也不添个毯子,窗户还这么大开着。”她忍不住开始叨念,边说边走进去把窗户关了,像一个现代的尽职小妻子。新月早在进了院子就识趣地退下了。
      “我没睡着,只是这棋下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闭目冥想了一会儿。今天怎么来了?”他揽过她。她靠上他的胸膛,觉得安心不少,温暖馨香,不由多蹭几下,一脸餍足的惬意。
      “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特别想你,想要见到你,一刻都不能等。”她听到一阵轻笑,她靠着的胸腔颤了颤。

      “人家想你,有什么好笑的?”她拧了他的胳膊一把,不自觉地娇态毕露。他俯下头颅一下子捕捉到她的唇,吻得霸道。“你因何烦躁,不是为那个明颐吧?”
      “你在意?”她开心地轻咬着他的下巴。
      “你说呢?”他抚上她的发,一枝一枝取下她头上的钗,簪……他不在意。他对她这样亲密,可是他不属于她,他亦不爱她。他比她狠心,比她冷情。他没有这个世界男子的柔弱温顺,虽然长了一张美丽婉约的绝色容颜,可内里,完全不一样。他有深刻的内涵,强大的自制力,以及纵横的狂傲。

      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这世界男子重节操,他偏偏不在乎。他随心所欲独立不依附,他有驰骋放马的天空和睥睨傲物的资格。这样的男子,或许这个世界的女人欣赏他的魄力却接受不了,她们不敢,在女子尊贵如天上月男子低贱如地上泥的社会法则里,这样的男子哪怕成了他的入幕之宾也会令女人自惭形秽。
      她不一样,她遇上他,是毒是惑是解不开的眷和道不明的缠。她看见他心就发紧,谈笑风声里尽是歌咏他。她知道她完了,因为他并没有爱上她。也许跟她一起他是舒服的,她不会如同别的女人一样束缚诟病于他,她就像现代一个普通的恋爱中的女孩一样,会撒娇会使性子,兼且心甘情愿跟随他,等着他。
      不成样子趴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哼唱起来一首柔美的情歌,他五指一遍一遍梳过她长长的黑发,她心里又想起一句话——穿过我的黑发你的手,不自觉双目有些濡湿,她觉得这个画面太温暖了。

      醒不了的梦,解不开的魔法,停不下的舞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童话会永远瑰丽下去,不管属于王子和公主还是属于人鱼和女巫,反正,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大地五彩缤纷甜蜜柔暖天空却黑白分明,坏人光明正大做坏事,好人憨憨傻傻明知陷阱还要上当,骑士王子满把抓都为搭救落难的公主美人而生,还和和气气不会争抢打破头。
      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纳兰馥笃定地认为,任性又不讲道理。

      他有什么好?不如换个问法,喜欢一个人难道一定是因为他的好?完美的感情从来不可能由完美的人来承担。她只是觉得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宁西王府娇生惯养出来的小世女纳兰馥也许会对这样的男人敬而远之,长袖善舞进退得宜的成家大小姐却只会对这样能力卓著的男人露出不一般的心思。
      她是成家的纳兰馥。不是生而尊贵的皇家世女。

      她刚到皇城,在城里浪荡了这么许久,她知道,她的身形一点也不像这里的女人。果然,只有被压迫的那一方才有过度注重自己的形貌。既然女人掌权,有财有势,何患无夫?所以很多女人肥脸凸肚,保养得一身油水,而平常人家的女儿因为承担了大部分的劳动力,显得壮硕有力。世家女子自小文武双修,品貌俱佳健美高大做派十足。相比之下,她倒是比这里的许多男儿更像男儿吧。

      女扮男装,投入烟花地,似乎是她最好的去处。
      “鸨父何在?”
      “你一个叫花子也敢唤她们鸨父出来迎接?去去去,滚别的地方要饭去。”
      “我来卖的,叫你们鸨父出来谈价钱也不成么。”那人明显一楞,头一次见有哪个男人单枪匹马来这种地方谈卖身的。那龟娘盯着眼前明显发育不良的“男孩”思忖片刻,虽然满身脏污一脸憔悴,相貌却是不错的,便不冷不热地叫她等这。

      “呵呵呵呵,是哪个要卖身的给你苘哥哥瞧瞧?”着笑语放肆娇娆老远传过来,接着看到一个浑身素净的公子,跟那腻味儿的腔调完全不搭调。
      “我。”那鸨父登时也楞了。她借机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看样子也只二十多岁,定是比不得十来岁年轻妓子青春靓丽,以这行业来说,他老了,但以她的眼光来看,绝对称得上艳色无双,有美貌有气度有做派,自然形成一股风流韵致,倒不似做鸨父的,活脱一个大家夫侍。
      “姑娘说笑了,姑娘可知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方才那女人惊呼一声,应该正暗恨自己眼拙,在当家的面前出了丑,狠狠瞪她。

      “不愧是鸨父,眼睛利多了。”
      “看样子姑娘是没走错地方,也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那么还请姑娘赐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会要卖身到她这地方做龟娘?正经的人家的女儿从来看不起咱这个行当。”他气定神闲地品了口茶,没有好奇,不带打探,纯粹是就事论事的提问。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他一个眼神,方才那龟娘不甘不愿地下去了。
      “姑娘请讲。”她自顾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姑奶奶腿都站酸了,他不开口她就自便了。
      “我不做龟娘。”

      “那就恕方与姑娘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这里除了龟娘之外,可再没有给姑娘供职的地方。姑娘若只是玩笑,还望方某不奉陪。”说罢他起身便要送客。
      “不是玩笑,我确实是来卖身的。”他坐了回去。狐疑地盯着她,一双杏核眼游移在她的脸上。

      “还请姑娘明示。”
      “我以为我说得够明白了。我,来,卖,身。就是字面的意思。更直白一点,我来做妓。”一句话,他刚吞进口里的茶悉数喷了出来,瞠大了眼睛望着她,那眼里分明还几分同情,可怜好好的一个人,说话也正常,谁想是傻的。呃,不怪人家,这一女尊国她跑去跟人家说她要做妓子确实是够惊世骇俗的,没怀疑她居心不良打那一园子水嫩嫩男孩儿的注意就不错了。
      “姑娘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撩起手边的巾子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当然。”
      “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谋生而已。公子瞧我这身段形貌可有半点儿女儿气质?”
      “在下烟柳之地一鸨父而已,公子是世家大族男儿称谓,姑娘莫要取笑了。像与不像有什么好分辨,好歹都是个女子。”他听到那句公子,神色一变。
      “凭这身貌能做什么,无奈只好来方老板这里,以求能够女扮男装混口饭吃。我自认可以比那些男儿做得更好。”
      “若是想吃这口饭,姑娘何不到对面‘虚凰楼’去做个娈娘来得恰当。”
      “那里不会允诺我卖艺不卖身。”
      “笑话,我凭什么收留一个女人在这里给自己添麻烦。”
      “只怕是不收留才麻烦。”纳兰馥拿着自己的玉佩给方苘看,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这个男子,那就冒冒险好了,她认为这玉佩有这个威慑力,如果错了她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小姐有事待办,苘自当配合。只是不知道小姐要呆多久,也请小姐不要将我这小小的子兮楼牵扯到什么麻烦里才好。”他拿着玉佩眯起的眼睛透露着危险和不耐,这会儿连称呼都改了,小姐,是大家士族上流阶层的女儿才有的称呼。
      “……我叫倩儿,就叫倩儿,我没有姓。”她能为自己起个什么名字呢,而她起的名字就是她的吗?向他盈盈一拜,然后她在方苘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跟他唤来的龟娘走向她的绣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四章 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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