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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九章 颜惜是谁?纳兰馥又是谁?(1) ...

  •   颜惜很强,她一直都知道。他坚守素心不为她柔情千缕所动,他秉持随心不避她真情切意讨好善待。他从没有坚决明白地跟她说过拒绝,可是他的眼眸里总是冷静自持的关怀,是的,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呵护里他是关怀她的,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忠心不二。但是他的关怀里从来没有激情没有占有,于她来说,那便是赤裸裸明晃晃令她打颤的回答——“我无意”。

      他不仅仅是心智坚强,兼且实力强大。在现代,一个有钱的漂亮女人,可以把寂寞地逛夜店买醉包小白脸当作个性,有人酸她有人恭维她有人鄙弃她,可是她照样能够我行我素自在快活,因为那个年代里人和什么都有仇,唯独和钱没有。然而时代的局限吧,这个美丽的男人在这里嚣张地偎红倚翠,靠的不光是钱,还有权。只是他的权,偏向旁门左道。

      这样强的颜惜,反而令她放心。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他依然是衣袂飞扬潇洒快意坚如铁石百折不挠的颜惜,他不会让她担心,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习惯?应该……不会吧。他那么随遇而安。到那时再没有人缠着他一遍一遍神经错乱似的问他,颜惜你快乐吗?也再没有人专门为了一件衣服献宝一样扯着他的袖子要他非穿不可。更没有人,确切地说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在难过的时候投到他怀里埋在他肩头哭泣。
      现代人都会讲的道理,得到即失去。她还没得到,所以也没有失去。
      也许一生都得不到,便也一生都不会失去。不能怪她悲观,爱情就是使人悲观。她爱他她第一眼就知道了,爱到——她从不相信他们不会分开。
      她从不给他许承诺。女人需要承诺,承诺往往给她一种错觉,觉得那就是答案就是结果了。可是她这个女人已经不相信承诺了。顾潮平喃喃絮语缱绻缠绵在她耳边呼着烫到她心里去的气息一串一串说着天长地久的美好誓言,有什么用呢?他轻易被世情击败了。

      颜惜需要承诺吗?他不信的。好在遇上他,如果没有遇到颜惜,说不定她会去爱女人。这个世界到现在在她眼里依旧荒诞诡异,她见不得男人浓艶华丽娇软甜蜜,常常把他们看做美丽的女子。她亦见不得女人风流倜傥强壮精悍,常常以为那是绝世无双的翩翩公子。
      说到底,最别扭的是她。在成家虽然痛苦虽然委屈虽然忿恨但那是她从一开就牙牙学语就认识的世界,是她曾经鲜活过的地方。而突然一夜之间有人告诉她她走错了地方进错了剧场演错了剧目弄错了角色,现在给她正过来了,这里她出身高贵有名有姓独一无二不再是谁的替身,但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坚持当个旁观者,当个COSPLAY尽职的表演者,偏偏还特别入戏,所以想保着疼她爱她的父母,一心爱这个优雅的强者。

      “惜,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她搂过他的肩,这华朝男人的肩普遍都窄,骨架极小,瘦削修长。每一次搂着颜惜细韧的腰,她老有一种感觉,仿佛她一用力他就会折断,那种脆弱的坚韧总令她情不自禁想摧毁,所以她不搂他的腰,几乎不,她总揽着他的肩。
      “你真的是出来玩的?京城不管了?”颜惜歪了歪脑袋靠在她肩胛,淡淡问道。
      “京城有人管着,一两个月还乱不了套。皇上是明君,粮草银钱都给她备足了,那些个乱子她应付得过来。咱们快快活活地玩一场,等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回去。快说想去哪儿,咱们直奔过去。”
      “溱川。我想去见一个人。”纳兰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里酸眼睛酸整个七窍都酸酸涩涩。这算什么?说好两人出来玩,忽然主角贬成配角,像是陪着他巴巴地去赴会。
      “我十岁之前都住在溱川。”她突然安静下来,花了五秒钟意识到,颜惜,开始对她敞开往事。心里一抹窃喜泛到眼睛里,本就温润的眸子盛满了温柔,融得瞳孔都有些迷离。

      她一直以为颜惜不愿意告诉她,她不知道,对她,颜惜从不把过往当成秘密瞒着藏着。他只是没时间。
      她表白得太迅猛太突兀,他不动声色地消化了很久。转而他总认为是纳兰馥的心智太小太幼弱,她只是遇见了一个太不一样的人,她的眼睛里,眉目里,连头发里都是对他的赞叹,她诚心欣赏他的,他了然了——她把孺慕当成爱情。她着了魔一样小心再小心把亲手设计的别院送到他手里,送得没有一丝女儿气的潇洒,仿佛那价值连城的园子多么寒碜拿不出手。
      他说,你送礼花钱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堂堂皇皇,干吗弄得仿佛我逼你送的一样,你送得委屈,我收的便更委屈。结果她答,我可不是天门贵胄打小养出来的女儿,这礼我还真送得手软。要不你赚的钱全给我打成金叶子,整个四五箱我见天对着河狂撒,什么时候我手不软了,什么时候我花钱送东西就爽气了。
      这答案登时让他傻了眼。这……是小气还是大方,是真话还是玩笑?听起来她不光幽默地拧了他的意思,怎么还好似她花他的钱倒是比送东西给他更理直气壮些。继而他觉得这个小世女真的很有意思。
      不过,皇室的女儿总跳不脱那把椅子。这个在他眼里单纯娇憨柔弱清瘦的小姑娘却动着那么大的心思,她要那个位置这座江山,他看得出来。不是不吃惊,细想下也不是没理由,她完全有这个实力。她的母亲宁西王与今上同父所出亦是先皇嫡亲的女儿,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侧君,可是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位侧王君妫氏其实是江家剩下的最后一点血脉。

      溱川江家,提起来无限欷歔的江家。
      那是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一门将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沙场神话。江家母女姐妹赢得以少胜多史无前例的华阳之战,江家小女儿为救太祖单骑突围后背部中箭身亡,江家大姐在最后的都城决战里被暗杀。
      待到山河定,江家只剩下一个女儿还活着。那个倾世无双姿颜雄伟的三小姐,那个刚正沉稳渊渟岳峙的大小姐,都成为人们刻在骨髓里不能言说的痛。据说当时京都男儿纷纷解佩赠英雄,江家送丧的队伍还准备了一个空棺来盛放这些善良男子的情意。
      可惜江家的那一代先祖没有封王,坏就坏在她真把太祖皇帝当亲姐妹,交权交得太快,以至于除了镇国大将军一个显赫的一品虚衔什么实质封赏都没有。而后江家的女儿在几代里迅速凋零没落,任你是多么有志有才都无处施展伸张。江家的儿子必入后宫却始终一无所出。

      江家的声望几世几代下来却似永垂不朽了一般,驱逐胡虏平定山河全军上下一心气势如虎军纪严明所到之处不惊百姓不扰平民,端的为国为民大仁大义。这样一个赫赫家族,就在“功高震主”四字根本不算罪名的大罪里凋散了。及至妫氏那一代,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男孩。妫氏尚在襁褓之中,江家家主暴毙,江家主夫智慧过人悲痛之余觉察出事有蹊跷,命忠心家仆将自己的孩子与一户妫姓富户掉了包,留下了江家最后一滴血脉。江家主夫的愿望是从此就让儿子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去安稳太平好了。谁能想到妫家小公子和微服游历的六皇女相恋到底还是嫁入了皇室。而真正的妫家子却在二十多年前那场夺嫡风波平息后入了后宫,抑郁而终。
      江家,一个曾经再怎么辉煌的家族没落了就是没落了,哪里还可能到现在依然保持一种特殊的位置,皇帝纵着,地方士绅敬着。溱川的江家大宅虽然看起来凋敝萧条,可依然风姿矫矫矗立在那里,当家的老太君深居简出,却忙得连吃斋礼佛的空挡都没有。江家真的没落了吗?他可不信那暗里的东西能一点儿都没剩下。江老太君命人送信给他,拜托他务必找个机会引敏柔世女去一趟,怕是,这一次回京的世女已是江家家主了。

      罢朝一日,次日皇帝下诏,特颁布皇家特许令,刘家钱庄正式更名为大华中央银行,他们发行的金银兑换券为华朝皇家所特别认可——即是说皇室成为刘家钱庄,不,是大华中央银行的担保。国家率先向银行借贷120万两白银,年息8%。同时发行“国债”,年息同样是8%。皇帝诏书上没说明的是,她以全国的税收做了抵押。这是在前一天她签给刘玟的文书上注明的。
      同时朝中大臣每人拿到了一份文件,上面清楚地解释了这种借贷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年息什么是国债,金银兑换券是何物,大华中央银行的作用何在,总之,其实那就是一本新编的古代版经济学教科书。一朝臣子先被一早的皇诏搅浑了脑袋,后又被这乱七八糟的名词砸晕了头,纷纷一头雾水下了朝,各自疾步匆匆返家。进家门首件要务就是入书房好好研究皇帝赐下的文件。待到各位大人心领神会融会贯通彻底了悟皇帝的意图之后,纷纷拍案叫绝!
      孝悌忠信的从中看到了充足的国家拒敌和整顿的资金,投机取巧的从中窥得无限利益,心思有异的未反藩王从中发现了军需后备。整个华朝都被鼓舞了,一下子底气足了十倍。本来嘛,大华儿女何惧生死,只是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后方总是搞不定,她们打起仗来都心虚。这下解决个彻底,再无后顾之忧。

      短短一个月,除了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的小村小寨,这诏令大华已举国尽知。
      书生举子看到皇榜再通过为官的亲戚解说,大赞皇帝仁德,刘玟也被夸成了文曲下凡智慧超群的巾帼英豪。百姓听说此事无不哗然,怎么,上钱庄存放钱财不仅不必再付给他们管理费用还可以倒拿钱?富农小商户惊奇振奋,居然抵押上地产或者房产就可以向皇家特别承认的钱庄借钱而只要10%的年息,那那那……天神婆婆啊,岂不是他们没钱的也可以做起小生意,做小生意的有望做大?天大的喜讯!太刺激了太刺激了!一时间存钱的借贷的咨询的直把那新换了牌匾的中央银行挤得水泄不通日日火爆。藩王造反,敌军压境,堃江水患这些都成了鼠牙雀角的祸端,全不及这中央银行来的有话聊有看头。

      “你拿着这白银兑换券到街头中央银行的分行去定能兑出银子,小姐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实在不放心就再叫个伙计一旁伺候着直到你回来。也不想想人出门在外带一堆银子多不方便,一点变通都不懂。”宝芩客栈二楼靠窗坐的一行人中,一娇丽女子柳眉微蹙厉声叱喝,明明是生气埋怨的样子,却似极烈火中的玫瑰,灼烈耀目艳色逼人。也不知是这艳色还是那话语迫得旁边小二姐诺盛连连,偷眼看向她身边着紫色长袍的男子,不禁腹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一对妻郎,妻主娇俏艳丽夫郎高贵冷傲,真真是乱了雌雄。
      不一会儿,小二姐兑出银子回来,手里拿着一张五两一张二两一张一两的兑换券和一袋子铜钱大叹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她一进那刘家钱庄,哦不,中央银行溱川分行,立刻有个模样端正的姑娘上前和气微笑地问她,“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么?”她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恭敬和善地跟她说话,也是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小姐”,她竟顿时双颊泛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拿出方才那位小姐给的兑换券说明自己的来意。

      也巧了,正遇上视察生意的包掌柜,现在叫什么分行行长,据说人现在也算个朝中小臣,那刘家当家家主刘小姐现任职“大华中央银行行长”,从五品的荣誉衔,底下的分行行长按州府县排下去,那包掌柜现在也成了从八品的大人。她接过自己手里的券,笑得颇为诡异,问她那位小姐一顿饭吃掉了多少银子?她据实回答,包……行长(她显然很不习惯这称呼)立刻命人取二两银子和三十纹钱来,又现写了三张兑换券给她请她转交给那位小姐,另外还交给她一袋子铜钱,交代她原话转告那位小姐,“你这败家女不备着零钱莫非要把找不开的当小费打赏不成,也不想想老娘挣钱容易么。”听听听听,这都什么什么呀,那小姐一看就是大家大族的贵人,这包行长忒胆大包天。她听着都吓出一身冷汗,生怕那小姐一怒之下掀了桌子。

      谁知那小姐接过兑换券全不在意她传的话,笑眯眯地对身边的男子道,“还是小包子了解我。”又提溜起那青色缎面钱袋过头顶,前看后看眉头就皱巴皱巴起来,撅着嘴转向男子嘟囔了句,“真丑!”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奇怪的小姐说什么呢,只见她那夫郎挑眉,“依着馥的审美,是丑了些。”他们身后看似是婢女却衣着不俗的两女子对看一眼“扑哧”笑开,“若是依着小姐的审美,包姐姐拿出来怕不得羞得撞墙去。”那藏蓝色长裙的女子率先打趣。
      这小姐也不恼她,站起来边走边大笑指着那婢女的鼻子嚷嚷,“笑笑笑,再笑我明儿就让你依着我的审美穿戴,保准万人空巷,小姐我跟着你收观赏费……”“别别,小姐饶命!啊,公子您笑起来真好看。”“那是,我家惜笑起来那叫一个绝品。”“小姐,采心这招叫声东击西,您连这种当都上啊。”“就算是她的阴谋诡计扯上了惜我就得顺着她夸啊,谁叫她拿惜虚张声势呢。”……

      小二姐呆若木鸡目送这一行人下楼离开。诡异的一群人啊,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妻主夫郎之间也透露这古怪。不过她真的十分想知道这位小姐的所谓审美是个什么样。
      二楼其他食客都被这边发生的趣事怪事吸引,有的明目张胆地观赏这一齣,有的只偷偷瞄过去几眼倒是支着耳朵细听,还有表面不动声色该吃吃却不再交谈。待到那一行主仆下楼去,不难发现几乎人人嘴角都挂着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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