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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八章 危机?转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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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告急,堃江水患,青阳王汝南王联合四位王妃率部篡叛。
接连半月之内,三道奏折震得大华江山地动山摇。分开来哪一件都是棘手万难蠹国害民的祸事,这下子闹了个齐全,吓软了一群儒臣的脚,烧热了一概将士的血,皇上头疼得寝食难安。
本正为褰州苠县荆国盗匪事件与之交涉,谁想使臣还未归朝荆国突然发难大举入侵,杀得华朝上下措手不及。宁西王妃奏请即刻回封地誓死拒敌于边境之外,却紧接着传来急报四王反了,皇帝怎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宁西王妃回去,一道圣旨明着是保护,事实上却将宁西王妃和敏柔世女软禁在了府中。另派朝中大奖郭朝凤带着宁西王的亲笔信率军前往褰州领兵作战,信中要求褰州众将听从其号令不得有违。
若说四个反王没有里通外国正巧选在这个时机造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但荆国皇帝向来谨慎,也不可能被她们华朝几个藩王一挑拨就昏了头发兵入侵,想来是荆国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她引起战争转移焦点。而藩王不甘心封地爵位顷刻黯晦消沉,权势富贵一夜崩塌,所以联合起来铤而走险。好在其他三个藩王均为皇室宗亲,即便预谋造反也不可能冒着断送纳兰氏江山的危险,甚至必须联合朝廷派出的军队镇压反贼。至于宁西王妃,皇帝不是不信她,而是怕纵虎归山再难召回。
此时皇帝正是两头作战腹背受敌,这当口恰又爆出堃江水患真是雪上加霜!原来水患已持续一月之久,延误至今灾难更重牵连甚广。地方官员一开始惧怕圣上责难官职不保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瞒而不报,妄想锁死了城池封闭了灾民搞得民怨沸腾,一群书生举子拦截了凤后出宫进香的轿子联名上万言书,皇上看着满满一折子的红指印气得摔了泰清殿的琉璃盏,好啊,原就知道吏治腐败却没承想腐败到了胆敢欺天罔人无法无天的地步。
一早斩了散布“覆国”谣言的一个三品大员,总算镇住了朝廷官员的心。可如今形势紧迫刻不容缓,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户部尚书谈至深夜未有结果。谈什么,自然是粮草钱银。说白了,皇帝缺钱,急缺!
为平民愤国库已拨下巨款赈灾济民,免了灾区两年赋税,而江南鱼米之乡富庶繁荣之地已两次涨税不能再涨,眼看国库捉襟见肘疲于应付,宫中凤后带领众君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帝心甚慰,然毕竟是杯水车薪。夜深长谈,可怜户部尚书张文熙六十高龄罚站数个时辰在那里对答含糊急张拘诸,面对皇上的焦急和隐怒一身冷汗四肢俱颤,深怕一句话说错就是飞殃走祸累及亲属。她倒是想晕过去,无奈心脏体力均够强壮——太强壮了,也不敢在皇帝眼皮底下装晕啊,眼看皇上大有“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的架势,就在她的膝盖麻了近半个时辰的时候,她老人家终于颤巍巍地把心中想法磕磕巴巴地讲出来。
“敏柔世女的新婚侧君出身华朝首富文家,是不是……”不敢说不敢说,好听点说是捐赠,实际上根本是皇家仗势抢劫嘛,人家规规矩矩做生意没违法犯罪也没圈地夺权,凭什么国家有难人家就得跟着倾家荡产呀。
“你当朕没想过么!可文家素来行事谨慎寻不着由头,逼得急了难保文家家主不争个鱼死网破,到那时反而是避坑落井。”也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那百年商海浮沉的文家,虽说是下九流的商户,却堪堪富可敌国,国库税款她文家贡献了一半,文家倒了,国库更缺钱,且不是一两年可以恢复元气的。
“那……皇上,捐官……可行否?”她气弱地小心询问,历朝历代都不是没有过,官员私自卖官鬻爵其罪当诛,皇帝缺钱下旨捐官那就是天经地义。一口气没吸进来只听一声巨响,皇帝黑色绣金龙广袖已经重重甩在案上,压在案上的手掌五指分开余怒未消地颤着,这一声惊魂拍案好似割裂了空气,她那半口气再吸不上来。
“混账!吏治腐败至此朕怎可再引国之蠹虫入朝为害!”皇帝一声暴喝她连呼气也出不来,憋得一脸通红,半晌,艰难地咽口口水,继续进谏。
“皇上只管把那些无关紧要的闲差让出几个名额以解燃眉之急,兵马粮草实在不能再拖,否则国将不国啊皇上!”说完垂首跪地,再无言语。皇帝高高在上地坐在案后俯视她的臣子,满心的愤怒不甘无奈,却抿紧了唇绷紧了下巴一脸冷漠高深。她登基二十四年来第一次被逼到这个地步,她勤政爱民兢兢业业,她抱负远大智深志诚,却怎么也算不到如今兵连祸接的窘境。
“爱卿退下吧,朕考虑考虑。”她冷淡吩咐张文熙,待她退出御书房才露出疲惫容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叹出来,无限寂寥。张文熙远去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落在耳边,久久无法散去。待到她回过神来,天已渐露鱼白。
与此同时,世女府书房里。
“好啊!正不知如何设陷令皇上国库临危财力不济,这不,机会送上门来了!”
“不,计划有变。”
“世女心疼了,舍不得把文侧君推上去?”
“我想出门游历。”
“啊?”那女人神来一句,她的脑子就瞬间打结抽筋,这……她们应该是在讨论一个非产严肃的问题吧。
“文遥嫁了我,把他推出去怎不引得皇上戒慎,所以,现在文遥隐于暗处,明处换人张罗。我带着颜惜出门游历,不问世事,自在逍遥。京城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了。”说着自我陶醉笑得一脸桃花,完全不把这生死存亡之秋当一回事。而对面坐态端正的女子听得“换人”二字立即抛过去一个大白眼,儒雅温文的形象急转直下。
“文侧君既然嫁进来了,怎可能隐得下去?”她问得咬牙切齿。“换人”,还能换谁,果然是见色忘友的烂人,娶了新人扔了旧友,那么迫不及待推她上风口浪尖。
“子珏姐姐,别告诉我你不懂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纳兰馥眯着猫儿眼,懒懒送去一眼,那眼中奸诈里带着作弄的偷笑。原来这女人便是那画坛圣手文坛青松刘玟刘子珏东隅老妇是也。只见她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无语望天,哪有半分文豪画圣的高爽气质。也是,此人虽挥毫落纸如烟似云,却是个极抠门的豪商巨贾,小气计较起来兔子都想咬她,只有真正为其接受引为至交之人于大事处方看得出这人实际上又是个淡交如水义薄云天的假小人真君子。说来她纳兰馥的性格一度为她所不齿,常讥笑她好在是个世女,若是个寻常人家女儿,怕还不得扮个男子嫁人方能存活于世。后来折服于她的盗版诗词,惊叹于她的经商之能,更为她一番国无商业不强,商无才学不立的惊世之论拍案叫绝,引为知音,言其平生好诗词擅书绘通博弈爱经商不入仕途,名扬天下却是誉谤满身,表面无甚在意心底到底不平,好在人虽小气却不夺大节不重浮名,直到遇着纳兰馥一番酒后豪言才誓言听凭纳兰馥差遣助她以商强国。
“那你这时候做什么怪游什么山水,想和颜公子双宿双栖也不急于这一时,容我提醒你,你·正·在·被·软·禁。”
“偷跑啊,只要我没通敌叛国你当皇上真有闲工夫派人抓我呀。圣旨上说了,门口那些个门神是‘保护’可没提过‘软禁’,赖过去不就成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颜惜功夫不错,不会有危险,我们又不上前线。”
“你,你你……”刘玟一脸哀怨愤懑“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子珏姐姐你要是舍不得我走我就为你多留几天,不过还是我家颜惜最重要哦。”
“鬼才舍不得你,滚远些别乱捡破铜烂铁回来。”她一脸不屑心里却是极暖的,她乃家中独女父母早逝留有薄产幸有忠心家仆将她养大成人,青楼酒桌之上逢场作戏时也没少听男儿娇声软语的甜蜜话儿,却因知之无真情切意便也索然无味。与世女初见起便极看不起这娇软惫懒的金枝玉叶,而后见识到其风流才华愈加喜欢那自在随心的性子,欢喜一个人,便欢喜她一切,缺点都可爱起来。大华女子求的是立身养家建功成事所以一向清冷,成年后少有这般贴心使性儿的,每次听她软软哝哝一声“子珏姐姐”心内软成一团棉花,再加上她从不耍弄皇家世女的骄气,慢慢地她竟真把她当亲妹妹宠,哪怕逼着她费数月之功绘“京都百家图”于屏风之上只为求那颜惜一个专注的目光她也认了。颜惜那人,与她岁数相当,活了半辈子,却太不知惜福。
“什么破铜烂铁,那七宝琉璃瓶辛莫寒铁剑一概天下至宝搁您眼里都成了破铜烂铁,亏得这些宝贝不会说话,不然骂得你跪地求饶。”
“你还好意思提,就为了你‘不小心’捡回家的东西,新月带着暗部屡屡犯险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巧设迷局引开一众江湖宵小护你周全。也怪了,你小姐倒是天生富贵命,随便捡捡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那七宝琉璃瓶你居然拿去留园给颜惜做了花瓶,就不知人家看不看得见认不认得出。”这实在不能怪她,人运气好起来,喝凉水都能喝出甘甜味儿,逛街都能踩着宝贝。
“主子,若是正事谈完了,您就赶紧放刘小姐回去休息吧,您明儿能睡到大中午,人家可还得跑相府呢。”采心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说话自动推门进来。刘玟听了她的话血气上涌悔得要死,她干吗不一早有事说事说完就走啊,这丫头除了会心疼纳兰馥把别人都不当人看直接贬为苦力,这还是有用的人才有的待遇,比方她,明明是纳兰馥的活计她采心丫头这一句话就分派给她了。
“跑丞相府是你家主子的活儿吧。”刘玟不吃这种亏。
“主子前儿才去过,那些个障碍全给您夷平了,您这趟费些心思清扫清扫整顿整顿就成,说不定还能赚个夫侍回来。”
“不是吧,丞相家的小公子?纳兰馥你好本事,那可是正当红的俩皇女争破头留着正君位子等的人,我可没命消受,你一并娶了算了。”
“别,这两个我都头疼。”
两人又磨了会儿牙,采心不悦地瞪着刘玟一副万分嫌弃的模样,刘玟摸摸鼻子“我走我走”边说边出了书房,由暗部的弟子带着她神不知鬼不觉翻出了世女府高墙送回去。
两日后下午,抱病月余未上朝的丞相韩瑛求见,皇帝迫不及待将她宣进御书房屏退左右赐座长谈。据那日当值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宫监说,房内时而闻见皇帝厉喝和瓷器掼地碎裂的声音,隐隐约约还传出老丞相跪地低泣的响动。戌时丞相走出来,额头青紫淤血,脸上泪痕未干,面色却满是欣慰振奋。
消息当夜传至朝中几位重臣案上,几人猜想莫不是韩老狐狸已得了妙法解国库之急?这韩老狐狸果然深不可测,月余称病不朝对朝中局势照样了如指掌,方寸之间又立大功,当朝凤后是她儿子,清宁帝卿皇帝的嫡长子是她长婿,长女官至吏部侍中,次女为御前侍卫,门生遍布朝野,更有皇太女和四皇女悬正妃位等着她唯一的孙子,可谓满门富贵盛之至矣,满朝臣子除了太凤后的娘家冯家就数她韩家贵无可贵了。
次日皇帝罢了早朝,群臣一片哗然,却没有几人急着回去,大殿之外论议之声四起。在这危及生死存亡之秋罢朝,圣心难测啊!
于此同时,韩老丞相引着刘玟入御书房面圣。
这是改变了帝国乃至整个天下的一次接见。
御书房中长谈两个时辰后,皇帝终于长叹一声,命秉笔执书拟旨,刘玟韩瑛叩谢圣恩,大赞其乃千古明君圣心承天。殿外忽而大雪纷飞,不一会儿满地银霜堆积。殿台楼宇刷了白茫茫一层,这世界干净得一如洪荒之初。
皇帝看着自述的圣旨铺在寒光点点的玉案之上,感慨万千,待那二人退下仍长身直立,虽显疲惫沧桑,却身姿矫矫,紧皱的眉头下目光悠远深邃,那里有她期待的天下和臣民,她河清社鸣的归心王道,她粟红贯朽的太平盛世,一如世代心系苍生志在天下的帝王一般。
与此同时,这一切造端讬始之人却带着她心爱的男子冒着大雪驾一辆马车轻装简行扬扬而去,两道浅浅的车辙徐徐拉长,又渐渐被新雪填满覆盖。
他们奔赴另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