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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七章 是深情?还是深于无情?(2) ...

  •   新婚几日还是处子之身的,恐怕他文遥是这天下第一人!他不生气也不懊丧,那女人抱着他回房抱着他入睡,她的怀抱温暖她的气息馨香,二十年来就数这一觉睡得安稳甜美。她的歌还萦在耳边,她的手指还扣在腰上,她的舞步还在身边优雅蹁跹,她无须多言费心,只素手执杯邀他共饮,他便醉了。

      那真是一个优美的女人。却不知这优美醉人的人到底是苦是毒?不管是真情挚爱还是虚情假意,他确实被诱惑了,她周身仿佛自转着一个宇宙,那种神秘感那种似是抓住却又滑开的无力感吸引他差点不顾一切纵身跳下深渊。手里握着一个朴素的木盒,这里面是他文家奋斗百年的大半基业,回门那日奶奶慎重交代,明面上的生意尽管给她,但是暗里的生意切忌不可透露分毫。奶奶,你高看孙儿了,这样的女人,孙儿可守得住自己,守得住她?

      如今她多日未回府,是在那别院男子之处么?男子终究不如女子吧,他甫一嫁她便开始如同深闺怨夫盼她回家,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他哪里有这般新嫁郎的娇态,他因她一晚的忧郁而几乎要去忧郁一生,太可怕了!心惊胆战呵,如果他文遥变成了寻常炊烟柴米绫罗脂粉的男子,只把一生都锁在重楼的清闲里,再不能走南闯北傍一身风尘,恪守夫道不与女子同席畅饮笑叹……不不不!不能,不能这样。抠着木盒的指头越来越紧,从前总羡慕人家妻宠女孝,而今怜惜宠爱已不可得,难道还要寂寞看过一秋又一秋只待发苍苍齿摇摇?

      “公子嫁过来那么多天,敏柔世女面儿都没露过更甭提体贴关怀了,公子还把文家的产业双手奉上作甚,何不自己捏在手里看世女敢不敢如此轻忽。”茗瑛乃文家的家生奴才,自小跟在文遥身边侍候,文遥的教育不同于时下男儿,茗瑛日日跟随濡染,也生出些不羁的气韵,且对文遥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的,如今见自家公子刚刚面色哀戚苍白怎不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敏柔世女为公子出口恶气。他最最见不得京城那些纨绔贵女,也瞧不起靠祖宗荫庇的无能之辈,瞧着世女清艳高贵却一副柔弱娇婉的弱柳之姿,心里一团怒火久烧不灭,那等懦弱女子本就委屈了他清华典丽才情过人手腕圆融的公子,还由正夫贬侧夫,觉得允他们布衣平民嫁进来就该叩首谢恩,不容他们丁点儿怨愤放肆——哼,好不讲理的皇家天门!欺负了人还得让人咬碎了牙说谢谢!

      “茗瑛,公子心中早有决断你休要放肆,尽说些不着边儿的混话!”这是文老家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侍从书墨,比文遥大八岁,比起仅仅十八的茗瑛成熟稳重上许多。皇家的事儿,哪一件简单得了,平民嫁入了皇室又岂是易事,多做事少发牢骚方是正经,须知祸从口出,他们一条贱命不足挂怀但是连累了公子可就罪不容诛了。
      “我哪里说错了,圣旨下来那日,宁西王妃和敏柔世女前后脚亲自登门道歉,世女更是信誓旦旦绝不亏待公子,这会子人娶来了——哼,她娶的何止是咱们公子,俨然娶了整个文家的百年富贵,可看她怎么待咱们公子的,言犹在耳终成泡影,这些豪门贵女的承诺哪个能信得!”茗瑛看文遥神色之间并无怪罪,大着胆子将这些日子积下的怨言一吐为快。

      “遥儿,你这侍从小小年纪,嘴巴却好生厉害,把豪门贵女的陋习数了个清楚。”门外女子转着话锋行入内室,这是茗瑛书墨第二次见到敏柔世女,那日只隐约看见她艳红礼服微醺背影,瘦弱单薄,二人沉默退出新房泪水涟涟道公子嫁得太委屈,如今正面儿瞧见正主儿都让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女子明黄的衣裳闪得人晃眼,偏还招摇地用金线密密绣了暗花,斑斓奢靡,衬得人华光四射,艳气逼人,却也异常诡异地挑战视觉和心里的双重承受能力。长这么大哪儿见过有女人穿成这样的,这长相已经祸水得不似个女子了,还华丽丽浓艳艳地招摇过府……这,这还让不让天下男儿活了。与世女一比,他家公子素蓝长裙描鹅黄兰花竟是素过了头,寒碜了。

      新月提溜着宝剑跟在后头,看着世女她别扭不看世女她也别扭。采心眉毛隐隐抽动,不停给自己加强心理建设:好歹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忍住忍住,时间再长些就习惯了。世女自打自己建府立户,在外面还依然是青衫素面,可回到府里却改头换面得厉害,衣裳一件比一件华丽,款式还是女子的,只是那色泽那做工那绣花比男子还讲究,哪怕一件白色的便袍也要在袖口用金银丝线绣了翩翩起舞的蝴蝶再用粉珍珠攥出秀雅的珠花才算完,那一条繁复的腰带更是惊世骇俗地整个用粉色珍珠串出来,当初连解说带画图费了世女好大功夫也去了裁衣师傅半条命,好歹是自家生意师傅有苦难言咬牙做出来了喜滋滋捧给世女,世女一句“差强人意”噎得人家差点哭出来。那时候小世君(明颐)瞧了目瞪口呆得什么清风明月的气质都给惊趴下了,而今过了半年之久府里的人看习惯了,不仅不觉得吓人,还怎么看怎么衬,有时明目张胆地讨论起世女哪件衣服的花色好,世女也不阻拦教训,负责内务的她提起的时候世女只道“八卦,人之天性也。又没什么诽谤造谣,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说,凭什么不让人家讨论啊。”她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时候八卦易理跟人性扯上关系了,却也不再多管。

      今天跟着世女进了文侧君的房,起先被屋里传来的腹诽声扇出了好大火气,她家世女怎么懦弱无能不守诺言招得他们记恨若此,直到看见屋里三人那副滑稽的表情,转而幸灾乐祸地想着,瞧见没,正宗的大美人可不是你们公子能比的!果然跟在纳兰馥身边久了连思维回路都给扭得不阴不阳不正不邪了,特别是这护短的性子学了个一模一样,虽然自己有时也看不惯世女这么一身艳贵还有偶尔撒娇耍赖的脾性,但是决不许旁人损谤半句。

      其实纳兰馥的心思倒很简单,以前在宁西王府里不敢嚣张,而后到了自己的地盘哪还用得着顾忌,就算有各家派来的人盯着她也不认为一件衣服有什么要紧。她毕竟是成家锦衣玉食供养出来千金小姐,哪怕是个假的也是山珍海味华服美钻养大的,这里女人服饰的款式已经简单得够让她郁闷了,她亲手设计出来的仿唐装样式衣服采心管家婆行死谏不让她穿,就是府里也不行,嚷嚷着那衣服比男子宫装还繁复妖艳,她要是这么穿在府里她立即一头撞死。总不能因为一件衣服闹出人命来吧,折中一下只好在颜色花纹上下功夫。明颐已经让她整习惯了,这文遥既然入了她的府,早晚也得习惯起来——习惯她的人她的个性她的处事方式。

      是这样的。欠缺一点点爱,就没有宽容。

      “世女勿怪,茗瑛自小侍候我,是仆从也似弟弟,被我惯得口没遮拦无视规矩,往后定当严加管教。”他整理好心神,不卑不亢言道,没称呼她妻主也没自称贱侍,疏朗有礼。
      “无妨,都是自己人。遥儿毋需如此客气,算起来,你与我定亲在前,应是更亲近才对。”纳兰馥也不在意他对侍从的偏袒,今天她有正事要与他谈,挥手命房里旁人退下,茗瑛出房门的时候忧心忡忡地直往屋里瞅,书墨使劲儿拉扯他。采心无名火又起,讽道,“还怕我家主子欺负了文侧君不成!”
      “哼,敏柔世女又不是没欺负过我家公子,新婚数日不闻不问难道还是爱重!”关上房门他怒目瞪她,初冬又远又冷却分外白亮的阳光经他的双目变得热辣辣了些。
      “女人的心思岂是你小小闺中男儿可以揣度的。”采心接嘴回道,一副“大女人不与小儿郎一般见识”的姿态。

      她没必要为世女的作为多作解释,她管着内府,内府可不仅仅是这一座世女府,还有外面一应归属世女的暗里生意,大到新铺的选址装修小到出入账目的核对皆她统领,中间又需要新月执掌的暗部合作通传消息整理信息反馈给世女。现在文侧君嫁进来了,下一步计划眼看就要启动,世女从新婚到现在已经忙得好几晚没合眼了,满眼血丝脸色苍白,她瞧着心疼得恨不得放了自个儿的血给世女补身。
      她和新月不同,新月有着家族血统中天生的矜傲,她的忠诚里更多的是感恩和报偿,是女子立身行事的信义之重千金之诺。而她的心里只有世女只为世女,那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女人,是她可以尽付死生荣辱的女人。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是个小倌,我却可以救你,你愿意让我这样的人救吗?”那时她抬头望进一双恬澜清涵的眼睛,竟不禁泪流满面。那是她期待的目光,即便是一个小倌,却拥有成全她遇水叠桥的勇气的眼神。那时世女还不是世女,甚至不是主子小姐,那时她还是“公子”,不红不冷的青楼妓倌,闲暇时候悉心教导细心指引从不嫌弃她笨拙不开窍,她带着她爬高墙蹲墙角偷听当世名儒授课教书,回头赖皮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比较之下方知她所教给她的是多么珍贵的济事之道,没有华辞丽藻连篇累牍的高调大论,只是一针见血的拆穿和思虑缜密的策略。于是她发奋学习雪案萤窗,只要“公子”交代的任务,哪怕有违道德于她也是苌弘碧血。那时“公子”就是她的精神意志,是温在心底不敢觊觎准备窖上一辈子的酒。看她对颜公子脉脉此情诉不尽随他去,看她对方公子算而今总轻负有口难言,她静静跟着陪着从不认为她不正常她有错。一夜之间,“公子”变了小姐,小姐变了世女,她惊慌失措不为她身世惊天只怕她不要她。纳兰馥在采心眼里心里,是信仰,是生存的目的和方向,有她,就永远不会迷失。

      “既为女子,大女子立身行事无愧天地,即便是要利用我家公子也断没有用完就扔毫无一丝温存感激的道理!”茗瑛紧咬不放,仿佛非要挣出一个“世女错了”的结论。
      采心气得跳脚,此时连一向刚正凝稳的新月也不免动怒甩过去含威凛冽的一眼:文侧君这侍从好不知分寸,府里耳目众多哪有一句话可以乱说!茗瑛跟随文遥多年,就算平日里放诞骄熙也不至如此不懂进退,今儿个真是给气糊涂了再加上世女好脾气没与他计较,新月采心又不对他耍狠,才让他没个顾忌如此不依不饶。
      书墨眼瞅着茗瑛要闯大祸,连忙捂住他的嘴不住向世女两位近侍道歉,谁知那个不懂事的还“唔唔”嚷嚷大力挣脱。

      “好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这天皇贵胄是你可以随便污蔑的!来人,绑了这贱人给我板子伺候,我不喊停就不许停!滚远些别惊扰了世女跟文侧君。”书墨无能为力目送茗瑛被绑走,急忙跪下拽紧采心的衣袖哭喊求情。
      “放心,我不要他的命只是一番惩戒,你若再哭下去打断了世女和文侧君的谈话,他就别想活了。书墨哥哥你年岁比我与新月都大上许多,看着也是个省事的,平日多教导担待,这世女府可不是能让他饶舌调唇的地方。”
      书墨听了这话再不敢哭出声来了,抽抽噎噎直道“受教”。采心本就没想多为难,毕竟是文侧君近身侍候的人,不一会儿命人放了茗瑛回去,又扶起书墨好言安慰让他回去照顾茗瑛并送上府里上好的伤药。

      他们今方知这世女府原来是如此凶险的地方,草菅人命也不会有人敢吭半个字。他们公子的日子可怎么过呵,想着想着两人不由泪眼对望,苦得一句话说不出,啪嗒啪嗒比着流眼泪。却不知他们担忧的公子正因为纳兰馥的一番话而热血沸腾情志激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七章 是深情?还是深于无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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