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用膳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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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进了主院，居然真的要给他做糕点。
姬宣城刚叫来素习，他就毫不客气地吩咐着人买材料。
姬宣城也不阻止，在后边看着，朝素习摆手表示任其所为。
素习暗自惊诧，强压了下去，忙道，“西郊连日大雨淹道，郊区入城的路已经断了，这里的人都出不得院子……没有你要的材料。”
少年“啊”一声表示失望。
“那我先支付些利钱？”他还不死心，“我给你们做晚膳。”
膳房，那是最被重重提防的地方。
素习哪敢作主，去望姬宣城。但见姬宣城点了头，道，“领他去厨房。”自己抱着竹盒越过他们离开了。
留下素习看着那少年，一时不知道如何动作。
她是忍不住了惊愣。
殿下近日心情不佳，她离开之前，想了以公子如今的狠戾劲儿，这没规没矩擅闯进来的少年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打一顿送出去。
她那时还想，可惜了这样美的小少年，若是再早一些，保不准会被带回府邸做嬖童供起来呢；只料不到，不过一会儿，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就被准入厨房重地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公子如何想的，看这少年一派天真，迟疑再迟疑还是说话。
“好，随我去膳房……不，先去换身衣服。来人——”
过不久就有人来请姬宣城用膳。
到的时候，两排的府兵分涌出门，神色木讷，只越过他时犹记得恭敬一个矮身。
素习在里厅指挥着人端着菜碟子上桌。
姬宣城蓦然明了。
瞧这阵势，显然这能摆上桌面的饭菜，都是已经经过了重重血肉之躯亲身试毒。
姬宣城踏步进去，侍立厅沿的侍卫纷纷行礼，素习就立在中心福了福身。
打眼一望，那好看狡黠的少年果然不在。
他意有所指道，“这阵势有些大了。”
寻常人未必还懂，但素习已经明白过来，垂眼道，“公子，这人来历不明，饶是奴婢全程在一边守着，也实在不敢放心……”
姬宣城说的，不就是那些试毒死士。
出门在外，他往常的饮食自然是会安排人先分出来尝上的，不过，绝没有这一回量数之众。
姬宣城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忠心，再问道，“那——人呢？”
素习脸色有些为难，道，“他说，要与公子爷一同用膳，这……您还没来他就想先动筷了，奴婢只好去打发他再换套干净衣服。”——果真是没规没矩的孩子。
姬宣城坐上主座，素习连忙递上双筷，他移开目光，道，“不急。”
这竟是要候着那少年的意思。
素习不作声，保持着递筷的姿势不动。
姬宣城瞥她一眼，但不多做纠葛，伸出手想接过，就看见门槛有人进来了。
他的手于是停住。素习于是也不再坚持，收了双手。
那少年已经换了那身湿透的衣服，褪去了身上腌臜污秽。一袭素色的长衫，套他身上竟再添了几分斯般美丽。
素习已经回禀了，这孩子自称家中第七子，姓汪，唤汪七，年十三岁，无字。
姬宣城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暗暗觉得这孩子真不懂做人，在他这个正经主子面前端架子，倒愿意说给奴婢听。
平白讨了许多苦头。
这孩子不懂得做人的点儿还有呢。
姬宣城这一次出来得虽然匆匆，但所携的用度随行都是多少人一夜未眠整理出来的，哪怕恰好赶上了涨水，困在这方寸之地，也是够撑上好些日子的。
胜于外边无数没有落脚处的平民，胜于外边无数撑不住回城、被大水冲走的人们。
桌上摆的是鹌子羹、虾鱼汤齑、水红姜、杂丝梅饼，主食与副菜，该有的都齐了。
国公之子出行，就算没有山珍海味，总也不至于寒碜。
那名唤汪七的少年刚一来到，也不行礼，一屁股在他身侧坐下。
素习也不敢拦着他。
姬宣城不出声，黝黑的眼睛眸光深沉。
那少年最后忍不住了，问道，“能吃了吗？”
“你饿了？”
“……不、不饿。”
又一阵安静。少年偷偷抬眼，打量姬宣城，看他若有所思不知道想什么。
“殿下……”他咬了咬牙，忍住嗫嚅，出声道，“殿下吃饭，小的绝无下毒，这边先吃上，正好以身作则，再不济还能是以身试毒。”他说这话，真的拿了碟子去呈羹饭。
素习一惊，忙看姬宣城：“殿下……”
那少年正儿八经的扒起饭来，看起来是饿惨了，再一看，发现那碟子里端的羹米还不少呢。
不待主人率先用膳，这一点毫无规矩，真真率直得……不像凡尘中人。
“——好。”姬宣城才慢慢应话，伴他开始用膳。
直到他又呈了第二回满满一大碟，姬宣城才觉出不寻常来。
这饭量……
许是少年终于发现了姬宣城的视线，放下调羹，认真真地开始说话。
“这个是我娘教我的，鹌子羹，将鹌鸟放入汤羹里蒸味儿……”一道道的介绍，“全都是我打小喜爱的东西，殿下你也尝尝……”热情得有些过份了，“——其实我说的桂花糕更是好吃，上面嵌上冰糖葫芦……”
姬宣城总算听明白了，“下次想吃饭，就直说。”
那少年，又桂花糕又米饭，又母亲的关怀又打赌利钱，绕一大圈，说穿了，就只是自己馋了而已。
果然他愣了一下，眼里透出心虚来。
姬宣城随口问道，“多少天没吃了？”
“超过一日没吃，那能活吗？！”少年蓦然激动，言之振振道，“我冒雨跑了几个时辰，都没吃上东西，还不是为了赶来将圣戟奉与王子。”
原来不是多少日，是多少时辰。不过是个馋嘴受不得饿的孩子。
姬宣城的戒备倒是真消了一半。陪他绕圈子，不就是想知道他想怎么样，如今得知这样的答案，真有松口气。
素习收拾碟子时，少年凑了上来，要帮忙收拾。
看他表面娇气不已，没想到倒是熟练。
其实，除了实在没规矩之外，这少年的率真纯朴是真讨人欢喜。
素习抱着好心，劝他道，“汪少爷，奴婢不知道你是何来历，但是奴婢提醒你一句，当心些，千万莫要再如今日这般无法无天了，公子爷这回不过是恰好心情好些……”
“你们公子平日心情都不好吗？”
“奴婢不敢批论。然而平日严厉些倒是真的。”
“哦……”少年若有所思，“嘿，我问你们啊，怎么这般奇怪？你会收拾你们公子的羹碗筷子，但是自己的反倒是要让别人来收拾？”
他那时换好衣服，被人引领着来到膳房，恰好素习简单用了饭，吩咐着人收拾，他还以为，这丫鬟竟不懂得收拾呢。
素习怎么也料不到是这样的问题。
她答不出来，总不能说侯爵贵族规矩甚多，她身为首席丫头，自己的起居都由下边人料理，她自己，只需要专致亲身包办所有关于公子爷的琐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用膳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