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4？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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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回到宴会厅，已然兴致寥寥。
景奇在景梓耳边低语道：“影佐祯昭在二楼，说想见你。”
景梓见汪宓儿疑惑探究的神色，笑道：“是影袏机关长想见我，看来又不能陪你了，不如让阿奇照顾你一下，来了总要跳支舞——”
汪宓儿笑着捶他的肩：“我来可不是为了跳舞。”侧过脸见景奇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忍不住逗逗他，“不过阿奇现在也出落的风流倜傥，我看在座不少名媛都盯着他瞧，我不借势让她们羡慕一把倒是浪费这么个大好时机。”
景奇知道自家大哥对这个女人早已没了心思，但男女之间的事情，谁也拿捏不好一个度。闻言，自是一脸为难。
景梓笑睨了汪宓儿一眼：“行了，你别欺负阿奇，如果你不想跳舞，就早些回去休息。你若肯赏脸，不如我们明晚一起吃饭？”
汪宓儿自是欣喜，也没有故作矜持，很痛快便应允：“说好了可不许爽约，你以前就老放我鸽子！”
景梓摸她的脑袋：“绝不失约，我到时候去接你。”
汪宓儿被他这么摸小狗似的摸，美目微嗔，却也没说什么。
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啊，又是一对冤家。一会儿拆台，一会儿又这么听话。
原本不服景梓的那些世家名流们则不由暗暗感慨：能把汪宓儿这个女魔头收的服服帖帖，这景家大少爷果然有两把刷子，看来真是不能小觑。
一个身材高大匀称、带着金丝眼镜的儒雅中年人从二楼的会客室走出来，看见景梓，忙熟稔的笑道：“正说起你，听阿奇说你刚刚和汪宓儿在一起？”
此人正是周佛海，汪系亲信，新中央政府组建的股肱之臣，如今的财务委员会会长和特工委员会会长。
景梓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才好，她又是那么一个性子。”
他与汪宓儿的陈年旧事在上海滩上流社会早已被人传烂了，虽然版本不一，有些已经变得荒诞离奇。也因此，景梓在这些老人精面前，是不避讳这些事情的。甚至，他有意摆出一副世家子弟特有的漫不经心。
“我懂的，我懂的。”周佛海想起自家那位，一下便是心照不宣，“越是聪明的女人，一旦跟你较起真来，越是不好应对，不过若是能巧妙的应付，对你却是大有助益。”说着拍了拍景梓的肩，颇有些同道中人的意味，“我先下去招呼下客人，你同影袏先生聊着。”
景梓点头应声，目送周佛海下楼。
随后便步履轻盈的走到会客室门前，敲门进入。
“影袏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景梓进门就打了招呼，语调虽说不上不卑不亢，但显然没有一般新政府官员都有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身日本高级将官的制服，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英挺秀气，但眉目间似乎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晦气，使人感到沉郁又病态，并且与一般的日本军官不同，他的坐姿并不是那么一丝不苟的，可以说有些散漫，竟是半倚靠在沙发背上。
他正在翻看一份文件，听见景梓进来只稍稍抬头，淡淡说：“坐吧。”
景梓嘴角自始至终挂着泰然自若的微笑，他坐到影袏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椅上，双腿交叠，十指交握，对于影佐祯昭的怠慢一点不显局促。
影袏看完文件的最后一页，终于收起放到一边，然后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目光直直的看向景梓，有几分审视的凌厉。
“景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面谈吗？”
景梓微微一笑：“我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自是无从知晓的。”这话有几分玩笑的意味，但细听也是浓浓的嘲讽——像是在说“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好在不知道是影袏汉语修养不够深还是对此并不以为意。
“我前阵子跟汪先生一起去了日本，最近才回到中国。因此，今天是第一次与景先生单独见面。但您起草的那些经济措施和农业计划，我都看过，非常出色，难怪英国海军部研究实验室会如此重视先生，听说布伦德利特爵士不惜以高金聘请先生担任首席科学家。”
影袏的口气很是谦和直白，但越是这样，越是令人难以捉摸其背后深意。
景梓知道，这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但表态肯定远远不够，自己这样的身份，引起猜忌是必不可免的。要打消别人的猜忌，便要主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用那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托住自己的脸颊，微微拧眉道：
“我不知道影袏先生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的消息，英国海军科学局那边，恐怕不过是想掩盖真相。我之前为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消磁系统，能够消去海军船舰的磁场，避免其受到磁性□□的危害。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虽然听起来并不像研制宇宙飞船又或是发明了坦克那样伟大，但实际是一项很浩大的工程，所有战舰都要进行磁场转换——”
影佐祯昭露出几丝饶有兴致的神色。
景梓却显得非常气愤，素来如沐春风的笑容荡然无存，
“这也算是一项极大的功劳，谁知布伦德利特爵士居然把这项功勋记在了他的侄子身上，因为他的侄子也有参与，但这个工程的主导者是我！科学局那群人却都装聋作哑，欺负我不是英国人！恰好听闻汪先生回国组建新政府，我便想着与其在外面受气，不如回家来，好歹我也出身名门，回国为新政府效力，自是谁也不能抹去我的功劳。”
影佐祯昭理解的点头道：“对于您的遭遇，我表示非常理解。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在汪先生的手下是绝不会发生的。”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当然您也应该明白，新政府不是汪先生一人的，您为新政府效力，便是为我大日本帝国主导下的东亚共同繁荣计划做贡献。您所做的一切，我都会如实禀报给我们的首相阁下，并且日后您的功绩，都会被载入史册。”
周佛海回来的时候，便见到景梓与影佐祯昭二人相谈甚欢。不由稍稍惊讶，影袏其人素来寡言少语，并不是一个容易讨好接近的人。
不过他也知道景梓的个人魅力。
这个年轻人，无论说什么样的话，他总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老谋深算的周佛海能够察觉到，在景梓英俊潇洒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他总是忍不住要相信他，器重他。
周佛海明白，任何不安分的直觉都需要有证据支撑才能证实。在此之前，便只有假装相信。
对于景梓这样的特殊人才，绝不能一般对待。既要防备，又要重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少现下，他们得摆的出从容的姿态。
影佐祯昭也是一样的想法。
“景先生，其实是这样的，虽然您在经济司和海军部都已有任职，但我与周先生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任命你为特务委员会副会长。”影袏这时站起了身，为表尊重和正式。
景梓也跟着站起身，不由看了看周佛海，表情虽然淡定，但眼里写满了问号。
周佛海上前一步笑着拍了拍景梓的肩：“我和影袏先生都知道你是学术方面的人才，让你每日在经济司和海军部之间来回跑是没办法，谁让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但特务委员会的这个位子只是让你挂个名，76号那群人内斗的厉害，谁都想坐这个位子，我不好平衡，这才想出这个方法，只希望你不要介意。”
看着影佐祯昭和周佛海的面上挂着的俱是“不可推辞”四个字眼，又深谙那两个人是如出一辙的笑里藏刀，景梓莫名其妙竟觉出一些与这几人打交道的乐趣，于是稍稍表示“受宠若惊”，之后便应承下了，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显然是“官多不嫌压身”。
与此同时，上海吴淞口码头，货轮发出汽笛长鸣。
一辆福特轿车飞驰到码头的登舱口岸。
“白老板，你们怎么才到啊！”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在登船口急的眼睛都堆在了一块儿，“快，赶紧上去吧，给你们留了顶楼靠左的两个客舱。”
白世宣笑着点头：“多谢吴老板了。”
这个吴老板自然也是军统特务，不过此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市侩商人的模样。
景枢有几分好奇：“你们的人是不是都很能演戏啊？”说着看了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尹加贝。
白世宣似笑非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也不遑多让。”
景枢挑了挑眉毛，却没说什么。
白世宣和景枢一个客舱，郭子毅有些不满，景枢却嘚瑟的挑了挑眉：“放心，我又不会把你长官给吃了。”
这下，连尹加贝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白世宣倒是淡定且纵容，又吩咐郭子毅给景枢的床上多加了一条被子。
景枢坦然接受，虽然他也没那么娇惯，白世宣既然这么愿意“讨好”自己，他也不拒绝。
安顿下来之后，景枢脱了西装，只穿白色衬衫和灰色中裤，裹着被子，露出上半截身子，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问白世宣道：
“长官，我现在已经上了你们的贼船，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说的那个神秘计划究竟是什么了吧？”
白世宣泡了一壶茶，才脱了风衣，在沙发上坐下，举着杯子浅笑道：“不急，等你接受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我们自然就会把计划告诉你。”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景枢眉头一皱，脸上满满都是不耐烦，“你最好别总是这么吊我胃口。”
白世宣看他，脱了一本正经的西装，其实也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孩子。
二十岁，穷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在社会上打拼，饱尝人间疾苦。而他，还是那么骄傲恣意，喜怒随心。但这样的孩子却没什么地方能让人讨厌的，他聪明博学，骨子里有一股宁折不弯的正气，能够想到为国效力而不是偏安一隅，可见其品性极端。
于是，白世宣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说道：“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如果你三个月后通不过考核，亦或是受不了这个苦，我到时候总还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而一旦我把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透露给你，你就真再也回不了头了。”
“你有想过让我回头吗？”景枢双手抱后脑勺，往枕头上一靠，“说吧，我从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白世宣并不介意他的嘲讽，年轻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果敢，他很满意。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行了，啰嗦！说吧，那个计划究竟是什么？”
白世宣沉默了片刻，接下来的谈话并不简单。因此，就连开头都需要斟酌。
过了一会儿，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谨慎口吻问道：“你听说过‘精神控制武器’吗？”
“精神控制武器？”景枢眼里闪过一丝诧色，“十几年前有人提起过这个概念，但立刻就被世界科学联盟列入‘反人类科学’范畴，正规的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都不会碰这个题材。况且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群人的臆想罢了。”
白世宣面色沉郁道：“这绝不是臆想，三十年代初，德国在海德堡成立了葛吉夫研究所。那个研究所的成立目的，便是研究‘精神控制武器’。根据我们目前能够获得的资料，他们的研究方向应该是通过无线电波、微波、催眠等多种方法进行精神控制试验。最终目的是利用这种非传统武器影响他国领导人和群体社会意识，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虽然我们国内的主要战场是针对日本，但如果仅仅只考虑眼前的得失，对这项可怕的研究听之任之。那么，等“精神控制武器”真的蔓延到全世界的时候，一切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而我们的计划正是粉碎这个可怕的项目。”
他说完，舱内就陷入了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景枢的食指和中指托着脸颊，英俊的眉头紧锁。他在思考。
白世宣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他需要时间消化。而且消化的同时，他还得用自己的视角进行剖析和理解，他绝不可能全盘接受别人所下的定论。
白世宣静静的喝着茶。大约过了一分钟，景枢才回应道：
“恕我直言，我在欧洲的科学文化圈子里也有一点儿人脉，此前却没有听说过半点儿有关葛吉夫研究所的风声，我相信你所说的绝不会有假，但也间接说明这个项目和研究所的隐蔽规格、保密程度之高，纵然你们有心，恐怕对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白世宣稳稳的应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漏洞。葛吉夫研究所对外界的壁垒也不可能密不透风。否则，我的这份情报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们选中了你，是因为你有相关的专业背景，你有你的‘抑郁不得志’，这些足以让他们考虑将你收入麾下。”
“那如果他们看不上我呢？”景枢也很干脆利落，他就是怀疑计划的可行性。
白世宣倒是比他有信心：“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能知道你们这些情报是哪里来的吗？”
“这个——”说到这里，白世宣突然脸色煞白，痛苦的低吟出声。
时隔半年，头骨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又感觉脑袋里面有一万只蜜蜂在乱窜。
“您怎么了？”景枢上前扶住他，目光隐含关切。
白世宣看见年轻人清澈明净的眼，原本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如被冷水浇灌，骤然清醒，他深深吐了口气道：“我有时候真的忍不住产生一个极荒唐的想法。”说着，他牵起一抹苦笑，“我会想我们是不是已经被操纵思想而不自知呢？每次只要一这么想，我就浑身发凉，如果自己已然成了傀儡，那么我所坚持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景枢心头一震。
白世宣这番话反倒令他胸潮澎湃起来。
“所以，才有实施你们那个计划的必要性！”景枢握紧了白世宣的手腕，目光多了几分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4？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