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情人生》东方句芒

6、颜如玉（五）

　　皇太女姬明玉在退朝之后去了皇太后所在的长寿宫。

　　去之前，宫人已经禀告她，她母后，还有二妹和三弟都在长寿宫，陪着皇太后呢。

　　这样一来，正好省掉了她去母后所在的坤宁宫拜见。

　　此次带领燕国大军征伐纪国，她已经离宫超过了半年，说起来还是有点儿想念亲人的，尤其是她母后。

　　姬明玉在外人眼中冷酷又暴虐，可她一旦在她母后跟前，那就成了一个柔顺听话的女儿。

　　从小到大，姬明玉跟母后的感情都非常好。

　　除了她母后，她跟其他皇族中人的关系都挺淡，这里面甚至包括她父皇，皇祖母，以及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从小到大，太傅教给她的就是帝王越少普通人的感情就越好，因为一个多情的帝王将会面临许多危险。

　　感情这东西，对于将来要登基为帝的北燕储君来说，纯属多余。

　　她一直以来都在践行太傅教给她的话，除了她的母后，她实在是无法割舍孺慕之情。

　　或许，这算是她唯一的一个缺点，为此她也曾经苦恼过

　　后来她想通了，母后对她来说绝不会是危险，因为母后也爱她，比她的皇妹和皇弟更爱。

　　半年都没有见母后了，姬明玉加快脚步往长寿宫走。

　　还在长寿宫外，她已经听到了殿中传出来的说笑声了，这让走在风雪中的她，陡然更加向往殿内的温暖和母后的笑脸。

　　走到长寿宫门口，宫女们向她躬身问安，接着有宫女急匆匆地跑进去进去向皇太后等人禀告皇太女来了。

　　姬明玉在门口脱了靴子，穿着厚厚的绵袜走进殿内。

　　殿内摆放着数个大铜炉，大铜炉里面燃着炭火，她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穿不住身上的貂裘。

　　有宫人上前来帮她脱下貂裘，她整理了下衣冠，看向殿内。

　　她皇祖母坐在大殿中的一张铺设了熊皮的席子上，席子四角放了错金银的熊首青铜镇席。

　　下面两边各有几张铺了虎皮的席子，四角镇席的是错金银的婴儿拳头大的青铜虎首。

　　她的母后坐在左边第一张席子上，二妹和三弟则是坐在右边的两张席子上。

　　看起来，一会儿她可以去挨着她母后坐，坐在左边的第二张铺了虎皮的席子上了。

　　不等她走上前去向皇太后等人叩首问安。

　　她的母后已经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朝着她小跑过来。

　　姬明玉伸出双手，握住了母后伸过来的手。

　　她看到母后眼睛湿润，心里也不由得一酸，感慨不已地喊了声：“母后，孩儿回来了。”

　　皇后周氏不断从上到下打量着姬明玉，哽咽道：“回来就好，你带军出征这半年多，我这心就一直提着，毕竟刀剑无眼……这会儿看着你好好的在娘跟前，还打了胜仗，掳了纪国大公主到我们北燕为质，娘这心里别提多欢喜。我的明玉就是厉害，文治武功，以后必定是北燕留名青史的帝王。”

　　说到最后，皇后语调里满满的自豪感。

　　姬明玉呢，听了这些从她最爱的母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一改冰山脸，难得地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母后，我从纪国给你带回来一盒子猫眼石，拿来做首饰最好。你也晓得，纪国所产的猫眼石天下闻名，这盒猫眼石是从纪国王宫专属纪王的内库中搜寻所得，乃是纪国王室传了数代的宝物……”姬明玉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来了那盒装了十二颗大小一致猫眼石的盒子，双手捧着献给皇后。

　　皇后欣喜地接过来，只揭开盒子看了一眼，就立即盖上。

　　虽然没有说出赞叹的话，但从她眼睛陡然一亮，看得出来姬明玉给她从纪国带回来的礼物的确是异宝。

　　北燕作为数十个林立的王国里面论强盛排在前三的国家，又已经立国二百多年，皇宫里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皇后见多了金玉之物。

　　能让作为北燕皇后周氏眼前一亮的猫眼石，肯定是不同凡响的。

　　皇后可不想在皇太后跟前张扬，甚至她接过女儿献上的装了猫眼石的盒子之后，还蹙了蹙眉。

　　作为北燕储君的女儿姬明玉爱她这个母后，什么时候都想着孝敬她，给她搜寻来天下的奇珍异宝，美玉丝绸，她当然高兴。可是当着皇太后的面，她却觉得女儿做得有点儿太直接，好像忘了还有皇太后在跟前。

　　皇太后可是皇帝的娘，是自己的婆婆，还是皇室里面年纪最大的人，辈分最高。

　　北燕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十分尊崇皇太后，再加上皇帝也是个孝子，皇太后俨然成了北燕威望最高的人。

　　女儿明玉征伐纪国回来之后，按规矩，要先去见了她父皇，向他禀告这次去征伐纪国的情况，之后就应该到长寿宫来拜见皇太后，然后再去自己的坤宁宫拜见自己这个娘。

　　今日自己恰巧在长寿宫，明玉来了，就该拜见皇太后，向她请安，然后再拜见自己这个亲娘的。

　　说起来，皇后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见到女儿明玉之后不该立即站起来走向她。

　　后来，明玉还献给她一盒子从纪国王宫所得的猫眼石，自己还接了。

　　事过之后，想起来也是不妥当的。

　　明玉有怠慢皇太后之嫌，又或者说她眼里并无皇太后。

　　实际上，明玉不是这样的人，从来，她在宫中都知礼，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错。这一次，多半是因为离宫半年多，太久没跟自己相见，一激动就忘了规矩了。

　　后知后觉的皇后赶忙描补。

　　她转而走到皇太后跟前，将那装了猫眼石的盒子捧到皇太后跟前，谄笑着说：“太后，这是明玉从纪国带回来的猫眼石，方才臣妾看过了，甚好。”

　　皇太后“哦”了一声，却没有接，反而说：“老妇都是要入土的人了，拿这些珠玉来做什么，再说了，这可是皇太女孝敬给你的，你这转手就献给我，可不是辜负了她的孝心？”

　　皇后一听有点儿尴尬，讪笑道：“明玉不会这么想的。”

　　这时候姬明玉大概也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来长寿宫来拜见皇太后，却因为见到母后一时激动，显得怠慢皇太后了。

　　好在，她还有东西可以弥补。

　　只见她随即上前在皇太后席前跪下，恭恭敬敬地叩拜了问了安，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长长的盒子，她将盒子捧上去，说：“皇祖母，这是孙女这次征伐纪国，从纪国宫中所得的一根千年老山参，甚为难得。据说，此参是纪国最北的神山所长，乃是西王母药园中之物，被称为参中之王。您看看，这人参足足有一尺长，真像个老寿星，栩栩如生的。”

　　姬明玉一边说一边把装人参的盒子揭开，然后将人参拿出来给皇太后看。

　　皇太后接过去，拿在手里细细一看，也不由得夸赞：“我活了六十三年，这一根人参还真是堪称参王。”

　　接着，她招呼姬明月上前，递给她，让她看看，这是不是一根堪称参王的人参。

　　“皇祖母，这一根人参确实少见，药香浓郁，又这么大，全须全尾的。恭喜皇祖母，得此参王，必定寿与天齐。”姬明月拱手向皇太后道贺。

　　皇太后一听，很高兴，笑得一脸褶子。

　　看得出来，刚才因为姬明玉失礼，让她不快的坏心情已经不见了。

　　皇后和姬明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眼角余光瞟向姬明月，心说，幸亏明月会说话，让皇太后不再计较刚才的事情了。

　　皇太后随后让人来把人参拿下去放好，姬明玉等人则是各自去坐下。

　　接下来的话题则是围绕着姬明玉远征纪国，还有她班师回朝带着人质纪国长公主去见皇帝。

　　从姬明玉的叙述中，皇太后等人知道了纪国虽然不大，可是却物产丰富，国内西边盛产宝石，北边有神山产各种珍稀的药材，这让去纪国采购宝石和药材的商人络绎不绝。纪国是个重商轻农的国家，百姓们小富即安，武备松弛，因此在北燕大军的攻击下，毫无抵抗之力。

　　然而，纪国最令人称奇的不是这些，而是大公主卫嫣。

　　民间盛传大公主有着天下少见的无双美貌，结果呢，她带兵进宫去把大公主搜出来，却发现她脸如鬼面，丑得吓人。

　　皇太后等人，除了姬明月，都听得津津有味。

　　皇后甚至问姬明玉是不是弄错了，把纪国宫中的一个宫女给抓来了，不然怎会这么大的反差。

　　姬明玉肯定自己没弄错，她可是亲自审过纪王和王后，还有作为纪国储君的卫嫣的王弟。

　　“纪国跟咱们燕国一样，嫡长女也可册立为储君，登上王位，为何在百姓口中拥有无双美貌的大公主没有被册立为储君呢？必定是因她貌丑，纪王才不将她册里为储君，让她的王弟成为储君。”

　　听了姬明玉的这番推测，皇后等人都相信了姬明玉带回来的奇丑无比的纪国大公主的确是本人。

　　现在，皇后等人都无比好奇到底大公主长得什么样。

　　姬明玉以调笑的口气道：“父皇今晚要在宫中设宴为我庆功，叫那纪国大公主抚琴起舞，到时皇祖母、母后、二妹和三弟都能看见她长什么样了。”

　　听到这里，皇后等人自然是一脸向往之色，唯有姬明月皱了皱眉，看向姬明玉问：“皇姐，这又是你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