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情人生》东方句芒

10、颜如玉（九）

　　卫嫣按照嘉王所说，将一颗如玉丹放入口中，慢慢地含化。

　　这颗如美玉雕琢的药丸入口馥郁清香，口感极好，全部含化吞入腹中之后，犹然满口余香。

　　从卫嫣脸上的表情看，她觉得吃这个药是一种享受，一旁看着的嘉王面露笑意。

　　阿蛮取了水来，倒进一个三凤朱漆碗里，嘉王就把另一颗如玉丹放了进去。

　　她让随行的侍女拿来了一个金勺和一根雪白的鹅毛。

　　自己亲自动手用金勺搅动放了如玉丹的水，让如玉丹融于水中。

　　融了如玉丹的水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跟一开始的莹白色有所不同。

　　本以为嘉王这就会用她手里的鹅毛蘸着这药水给自己涂抹脸上的黑斑的，没想到嘉王放下金勺后，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错金银的寒光闪闪的小刀，朝着她左手的小手指就是一刀。

　　“啊！”卫嫣忍不住惊讶出声，赶忙问，“嘉王殿下你这是？”

　　嘉王将流血的小手指放在三凤朱漆碗上，一串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地坠进碗里，奇怪的是，粉红色的药汁在血珠滴入之后，迅速变成了透明的水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就象是一碗清水。

　　“如玉丹的药方里有炼丹者的血为配药之一，丹药炼成给人涂抹之前，需炼丹者九滴血滴入涂抹的药汁中的，故而……”嘉王云淡风轻地说，“公主不必害怕，很快就好。”

　　话说完，嘉王已将流血的小手指拿开，跟随她来卫嫣这里的侍女快速上前，揭开一个小漆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小块黄色的散发出药味的麻布条，把她小手指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卫嫣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原来这如玉丹除了药材珍贵，还要炼丹者的鲜血来炼制，涂抹的药更要炼丹者九滴血。

　　若是按照嘉王所说，每隔一日，就要服药抹药一次，那不是说嘉王为了帮她祛斑，需要割伤自己两次，需要流血两次？

　　要是自己脸上的黑斑要一两年，甚至三五年才能祛除，那嘉王绝对会因此身体受损，严重点儿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嘉王身为北燕帝胄，她的身体岂能随便受伤，她的血又岂能随便流淌。

　　此事若是被外人得知，卫嫣深知自己即刻就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到时候怕是皇帝都会亲自过问，阻止嘉王替自己祛斑，而这样自伤身体。甚至别有用心的人还会说自己是个祸害，害了嘉王。

　　不止这些，就是卫嫣自己也觉得嘉王这么做，她承受不起这样的大恩。

　　所以卫嫣绞着手指，蹙着眉，非常诚恳地对嘉王说：“殿下，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为了替我祛斑，竟然自伤身体，我看以后还是不要再为我炼药了。”

　　嘉王“哦”一声，淡道：“难不成你不想祛除脸上的黑斑了么？”

　　“……”

　　卫嫣并非不想，实在是她自己觉得嘉王要替自己祛斑，竟然要自伤身体，留那么多血，她不忍心。

　　“公主你想什么，我很清楚，你不要担心，这里不会有人把我用血炼药替你祛斑的事情说出去的。还有啊，你别看我跟个书生一样，其实我每日也要早起舞刀弄剑，每年也要去巡视燕国边境，也要参加国中的春秋两季的狩猎。我的身子可是好得很，这些小伤算不上什么。另外，你别忘了，我可是精通医理药理，为你炼丹祛斑流的一点儿血，我随便调理一下也可补回来。”

　　嘉王的确说中了卫嫣的心思，她咬咬唇，低声说：“殿下如此大恩，我无以为报，亦恐此生都无报答的机会。”

　　没曾想，卫嫣这么一说，嘉王不高兴了，她冷声道：“若是公主以为我是要你报答，那这替你祛斑的事就算了。”

　　卫嫣见嘉王不高兴了，心中不安，忙解释说：“我知殿下不是图报答的人，我只是说出自己心了想的而已，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嘉王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卫嫣说：“我替你抹药吧。”

　　卫嫣本想说可以让阿蛮来，嘉王在一边休息就好，可是她怕自己这样一说，嘉王又会不高兴，而且她也有点儿害羞，让嘉王看清楚自己的黑斑。

　　她没说话，嘉王就当她是同意了。

　　嘉王随后挽起袖子，坐近卫嫣一些。

　　侍女过来跪下捧着那只装了药汁儿的三凤朱漆碗，嘉王手拿鹅毛在药汁儿里面蘸一下，一只手扣住卫嫣的下巴，稍微抬起一些她的脸，然后瞅准位置，用鹅毛在卫嫣脸上的黑斑上轻轻刷过。

　　药汁儿冰凉，鹅毛刷又如此柔软，更兼嘉王的脸近在眼前，卫嫣下巴被她扣着，甚至能闻到嘉王的鼻息，那鼻息陌生又好闻，勾动卫嫣身体里潜藏的某些东西。

　　卫嫣忍不住心里一悸，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之前，她因为脸上有黑斑，心里自卑，从来没敢仔细端详过嘉王。

　　这会儿她可以趁着嘉王专心专意给自己抹药，把嘉王看个够了。

　　秀雅绝伦，眼眸明净，五官没有一处不出色。

　　姬明月的手指扣着卫嫣的下巴时，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只觉滑腻无比，又像是襁褓中婴儿的肌肤那样幼嫩。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位纪国大公主果然天生异质，从纪国王城到北燕都城，三个多月在路上艰苦跋涉，风餐露宿，到了武阳城，肌肤竟然还能保持幼嫩白腻。

　　若是卫嫣脸上的黑斑祛除了……

　　姬明月已经想到了卫嫣会是什么样子。

　　定然是入骨入髓的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想到这里，姬明月莫名的有些激动。

　　她真想那一天快点儿到来。

　　姬明月越发认真的抹药，直到将如玉丹化成的那半碗药汁儿全部涂抹完。

　　侍女递上了一块干净的绢帕给她擦手，又给她端来了温水，姬明月一边喝水一边问卫嫣：“公主觉着如何？脸上，方才涂药之处，有没有发热发痒？”

　　卫嫣想了想告诉姬明月自己的感觉：“一开始涂上时，觉着脸上凉悠悠的，异常舒服，过了一会儿，涂药之处就有些发烫发痒。”

　　姬明月听了微微一笑，道：“这就好，记得这涂药之处不可抓挠，不可清洗，等到后日我带了药来，涂药之前，我会替你清洗。另外，服药涂药的日子，不能食用过于油腻之物，还有所有的酱也是不能吃的。最后，若是公主嫌这屋里闷，想要出去走一走，也只可在这下面的园囿之中。”

　　卫嫣自然一一答应，只不过她不忘问姬明月，这样治下去，她脸上的黑斑什么时候会完全被祛除。

　　姬明月说她也不能肯定，因这张药方她是第一次见，如玉丹她也是第一次炼，等她招了那门客来问过，后日送了如玉丹来给卫嫣的时候，看了她抹药之后脸上黑斑的情况，大致上能告诉卫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祛除黑斑了。

　　“卫嫣深谢嘉王殿下，卫嫣此生定当每日向天神祈祝殿下福寿双全，长乐无极。”卫嫣最后深深拜下去道。

　　“公主不必如此多礼，炼制如玉丹，替你祛斑也是我的乐趣呢，若真能用我炼制的如玉丹替你祛除脸上的黑斑，让公主的美貌重现，我心甚慰。”姬明月伸出双手将卫嫣扶起来，望着她展颜笑着说。

　　如沐春风，卫嫣为姬明月的这张笑脸心醉。

　　等到姬明月走后，阿蛮雀跃不已，连连说嘉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还说卫嫣因祸得福，因纪国被北燕所破，被带到北燕来做人质，没想到却遇到了要替卫嫣祛除黑斑的嘉王。

　　看来，纪王说的那个梦是真的。

　　十六岁，卫嫣成人了，天帝会派人来祛除她脸上的黑色印记，卫嫣会成为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她的美貌世所罕见，天下无双。

　　可见，那个天帝派来的人就是嘉王。

　　卫嫣跋涉千山万水，吃尽苦头，来到北燕，就是为了和她相遇。

　　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对于阿蛮的这个说法，卫嫣倾向于相信，毕竟她父王说的这个话，她从前可是深信不疑的。

　　当晚，卫嫣做梦，梦见了嘉王。

　　她和嘉王静静对坐着，双目交缠，情意绵绵，她心跳得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嘉王后来伸出了秀雅有力的手，握住她一只手一拉，她就跌进了她的怀中。

　　再后来，当嘉王一只手扣住她下巴，俯首要吻她时，皇太女姬明玉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了，拔剑朝着她们砍下来。

　　两人无奈避让，寒气逼人的利剑斩下来，两人被生生分开了，她的长有黑斑的侧脸被利剑所伤，灼痛不已……

　　卫嫣悚然惊醒，心跳得厉害，一头的冷汗，抹药的那一块黑斑所在的半边脸滚烫。

　　床头唯一亮着的一盏金乌灯因灯油耗尽将要熄灭，窗外北风呼啸，风声似是惊涛一样连绵不绝地涌入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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