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叄拾壹 我哥哥天下第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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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不语正站在高天原对面的人行道上，现在还是早上七点，一般这个时候的高天原都是安静悠闲的——因为这并不是高天原的营业时间。
不过今天显然不同，高天原的大门洞开，高大的青年们正堵在门口，一人斜倚着一扇门，身上穿着湿透了的衬衫，发梢上还带着不断下坠的水滴，如同两尊门神一般堵在门口。
里面时不时还传来女人的怒吼：“看看法官信不信你们说的吧！像你们这种人大概连合法身份都没有吧？就算定不了罪，你们也会被驱逐出境的！”
清晨的街道还算安静，所以苍不语很轻易地就能听见恺撒还在火上浇油：“太好了！我还以为得是切腹或者化学阉割呢，这下我就放心了。”
这显然不会让东京税/务署要员的女儿满意，她更加大声了，一会把他们比作玩具，一会儿又把他们比做狗，不喜欢就要被送到火锅店去，说出来的话难得得连苍不语都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狗做错了什么？而火锅店又做错了什么呢？苍不语抱着手臂不由这么想。
“我花钱买条狗狗还会对我摇尾巴和汪汪，我花钱买你们的时间你们却只会惹我生气！”看见座头鲸和牛郎们都深深鞠着躬，而楚子航和恺撒也没有反驳他，她的气焰就更加嚣张了，认定自己果然说得对。
苍不语已经确定自己看到楚子航的手上青筋猛突，往自己的包里伸去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确实，学生们都还年轻，战斗了一晚上有些心浮气躁也是正常的。
“唰——”女人的声音突然就刹住了，她只感觉到脸颊微微一痛，她身边的朋友都尖叫了起来，她有些茫然的低下头，就看见地上有一簇掉落的长发，而她的身后的玻璃杯炸响，碎成了一片，满地的玻璃碎片里，落了一张薄薄的柳叶。
那是现在江边随处可见的植物，像是随手摘的，还新鲜又舒展。
他们望向柳叶飞来的方向，街另一边有个人正慢慢穿过还没有车行驶过的马路，清晨的阳光落在他银色如瀑的长发上，眉如远山，眸如秋水，像是穿过历史洪流而来的小郎君，不施粉黛，修挺如竹，身上带着昨夜雨水的潮气。
“打扰了，我是绒绒霸王龙。”这个时候苍不语就感到有点后悔最后任凭座头鲸给自己取了这种不太有气势的花名了，不过他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矜持，歪了歪头，目光中却透出了一种“你不好好说话我就会把你杀/掉喔”的森寒，问道，“请问，是哪位有问题吗？”
现场仿佛冻结一般，陷入了一种死寂。
完蛋了，更不好惹的回来了，高天原今天看来是不关张不行了！座头鲸哀愁地想。
“打扰了，但是请问这里是高天原吗？风间琉璃冒昧地前来拜访，请问绒绒霸王龙老师在吗？”一道清越的少年声打破了寂静，他甚至礼节性的轻轻叩了叩高天原的大门。
所有人都回头望过去，男孩站在门外的阳光里，手里还有一束含苞欲放的郁金香。
这时，座头鲸看着一前一后到访高天原的少年，竟升起了一种诡异的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两个人在男子花道界，是不是撞人设了？
苍不语转头，声音里带着一夜未睡的慵懒，问道：“我就是绒绒，找我什么事？”他再一次在心底骂了座头鲸好几遍，这种让人尴尬的诨名在他长长的人生里也是第一次碰到，上一次他的江湖诨名大概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的“江南百晓生”。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恺撒和楚子航这时已经自发地站到了他的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让他难得也觉得耗费大气力培养学生也不是毫无收获——这大概就是昂热的快乐吧，他思忖到。
男孩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与自己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少年，但是还是深鞠躬，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风间……琉璃大师？”这时人群中才有人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
苍不语同样双手接过名片以示礼貌，但是接过后草草地看了一眼这张勾勒着清淡菊花，散发着清雅花香的名片，就递给了一旁的楚子航，并招呼还愣在那里的藤原勘助：“藤原桑？过来一下，转交给店长，谢谢。”
藤原勘助回过神来，疾步过去，接过名片，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座头鲸。
果然座头鲸非常上道，恭恭敬敬地跑过来，深鞠一躬，帮助苍不语寒暄：“风间大师登门，今日真是高天原光耀门楣的一天。”
“也是久仰鲸前辈的大名，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风间琉璃笑着说，他笑起来靥若春花，但是却一点都没有传闻里能让所有女孩都一见钟情的丰神俊朗，看起来像一个邻家女扮男装的高中生。
然而，几乎没有人能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就像无人能否认他的美好，他本应该是这场面里绝对的焦点，但是偏偏在这里，就是有一个和他看起来年岁相仿的少年竟能和他平分秋色。
楚子航曾经听人说过，当人们提起风华绝代时，秀美无双的皮囊只是其次，那些美人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们都从骨子里透露出了旁人学不来的气度和风韵。
就像此刻的苍不语，他就这样静静地抱臂站着，只是一张清秀端庄的脸，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气度却挺拔如雨后修竹，那种古时士子的不折风骨与绝代美人不盈一握的孱弱在一个人身上融合交织，让他奇异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丝毫不输给全场瞩目的风间琉璃。
“绒绒老师的风华真是让人折服，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拥有绝代风姿的男子吧。”
“那倒不是，”苍不语耸耸肩，语气轻松，“承蒙抬爱，大家只是喜欢我的尾巴罢了。”
“这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啊。”风间琉璃微微鞠躬眉眼微弯，看向了站在苍不语身后的两位青年，不留余力地寒暄，“这位是Basara King吧？真是刚岩般洒脱地男子。”
“他夸你壮实。”苍不语面无表情小声对恺撒转译。
“?”风间琉璃有些疑惑地看着恺撒突然黑了脸，又转头对另一边的楚子航夸赞道，“那这一位一定就是右京老师了。说是刀客的形象，看起来却是温柔的人啊。”
“他说你连凹人设都不会。”苍不语再次面不改色的翻译。
“…”这一次风间琉璃听见了，要不是他听得懂中文，他自己都该相信苍不语这翻译了。
“…”而同时恺撒与楚子航心想：虽然我的日语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怎么看风间琉璃应该也不会这么和人寒暄吧？
同一时刻，立场完全不同的三位青年竟然产生了一些高度共鸣，总而言之，还是赶快结束这一次寒暄吧。
“所以，找我们有什么事？”苍不语果然也不愿意在寒暄了，单刀直入问。
“确实是有事的，不过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不愉快吧？”风间琉璃走到税/务署要员的女儿面前，深鞠躬，开始了他柔情似水的表演。
果然，最终，他很快就用一碗面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女人的怒火，就像他说得那样，配料并不全，手艺其实也就一般。
吧台里的食材本来并不多，风间琉璃做的只是最简单的松茸鸡蛋面，做了两碗——一碗送给了女士，另一碗送给了另一个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就在他开始做面条时，苍不语自然而然地要求道：“我也很饿，如果你要煮面的话，请也给我一碗吧。看在我如此照顾你哥哥的份上，我想这碗面大概是我应得的吧。”
风间琉璃的面色并没有因为苍不语的话又任何改变，他只是温柔动人地满足了所有要求。
直到风间琉璃敬业饱满地陪女孩们吃完早餐，合影留念并将她们都送走之后，苍不语才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轻轻放下了筷子，挥了挥手，示意座头鲸他们先忙去吧。
这本是一个面见大师的绝佳机会，但是连座头鲸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竟然就如此听话的带着他的爱郎们乖乖退下了——他只好把这归结于苍不语与那两位老板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有着惊人相似的气场，总让人不自觉地就臣服于他们的要求。
“味道很不错，不过比起你哥哥穷奢极欲的‘夏花’料理还是寒酸了一些。”苍不语注意到风间琉璃微笑投来的目光，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慢悠悠评价道。
“那自然是比不上的，哥哥准备的是款待贵客的料理，而我只能仗着大家的几分喜爱聊表心意罢了。我看您也未出席盛宴，说不定也是更喜欢包含爱意的料理吧。”
若是路明非在场，一定会心想这人也太不要脸，谁说喜欢你了。
可惜在场的是正在琢磨怎么复刻这道简单却让教授都吃完了的面条的楚子航和心想着连教授这么刁钻的口味都能伺候好了这碗面条果然有点姿色的恺撒。
“风间大师谦虚了，怀柔手段，兵不血刃，怕是我降落到东京之后的行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这么说来，你比哥哥源稚生更胜一筹。”苍不语拿起餐巾轻轻抹了抹嘴巴，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随意地丢到了桌面上，那封口并未合紧，露出一打风间琉璃的资料来——这是尤利西斯连夜搞来的资料，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反目成仇，就连苍不语也有些唏嘘，但他已然从这些资料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啊，没想到久闻大名的绒绒君居然对我也有了解，是我的荣幸。”风间琉璃看了一眼桌上的档案袋，然而他仿佛一朵在风中摇曳的野花，看似柔弱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坚韧和平静。
“挺好的，你哥哥在□□中做至尊，你也蛮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在风/俗界无人能及称王称霸。”苍不语悠然说，“说说吧，这次来有什么指教？”
“是听闻了您和您学生的风采，心里很想和大家认识，所以想邀请大家观赏我明晚的歌舞伎表演。”风间琉璃彬彬有礼地将自己手中的郁金香递给了苍不语，郁金香里盛着一枚素色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烫金的请柬，苍不语草草一看，背面写了诚邀四人的姓名，落款却是“源稚女”，苍不语对此并不吃惊，毕竟他刚刚才读完了档案袋里的资料，对站在自己面前如少年般纤细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身份也算了如指掌。
“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风间琉璃说，“我的真名是源稚女，源家次子，就如您所说的一样，源稚生是我的哥哥。”
苍不语随意地将请柬丢给了恺撒，漫不经心道：“是啊，真希望你还是那个我哥哥天下第一好的小屁孩啊，这样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没关系，即便如此，我哥哥还是天下第一好。”源稚女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如女孩一样精致的脸庞上，美好得像是初春盛放的鲜花，他仿佛稚子般不韵世事，天真地问苍不语，“如果我哥哥是您的学生，那我也可以做您的学生吗？我舔颜随着哥哥叫您一声老师，想必您也不会介意吧？”
苍不语心道，你们兄弟俩这都是有什么杀师证道的毛病？
“养学生很贵的，总是要给他们做一些善后工作，”他敷衍地挥了挥手，将另一个档案袋丢到了桌上，上面写着的正是那位税/务署要员的名字，想必要不是风间琉璃的出现，下一刻这些丑闻与证据就要摔在那位千金脸上了，“而且一般来说，我们希望学生还是保持一点对老师的尊重比较好，但显然你们兄弟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有点不一样。所以还是不了，我正打算把你的哥哥也除名，你们还是整整齐齐的比较好。”
“那我也算心满意足了，”源稚女深鞠躬告辞，“期待着在演出中见到四位。”
“他是猛鬼众的人。”楚子航和恺撒目送源稚女坐着劳斯莱斯轿车远去，这才仔细研究起了被苍不语随手丢弃的这份请柬，恺撒检查完后笃定地说道，“但是他看过昨天的那些壁画，你看他画的这三个人物。”
“那是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他们是日本神话中那对神明兄妹的三个后代——日本神话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大型狗血的乱/伦神戏码。”苍不语摊了摊手，“他确实应该见过那些壁画，虽然手法不同，但是这些人物的神韵太过相似了。”
“希腊神话也不遑多让。”恺撒耸耸肩，他好奇地拿起苍不语丢在桌上的档案袋，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这重要吗？政/客看的永远都只是立场而已。”苍不语笑起来，“没什么事的话，看完就烧掉吧，当然，不小心流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这种特殊时期就不要追求手法是否得宜了吧。”恺撒放下袋子，“所以我们要去吗？”
“当然，我们中国人最讲究礼尚往来了，”苍不语理所当然，既然风间琉璃敢孤身来访，他们岂有不赴会的道理，他有些挑剔地看了看恺撒，勉强道，“行吧，中国女婿也算。”
“…”楚子航几乎插不进这两人看起来正式实则也不那么正经的谈话里，所幸这时藤原勘助握着话筒，朝这边喊：“有人电话找绒绒君，听声音似乎是Sakura。”
苍不语幽幽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楚子航和恺撒，颇有一种打量不争气后辈的怅然：“你看，我说吧，学生都是债，只会带来烂摊子。”
现下的情况有些复杂，三只小熊猫正挨挨挤挤，顶着老板娘一言难尽的目光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胶囊旅馆里，而街的另一边，却是招牌打着玫红色灯光的情人旅馆，里面穿着粉色卫衣的少年和女巫服的少女正襟危坐，一人一个垫子隔着茶几坐在榻榻米上认认真真喝茶。
“喂喂喂，老大你拐到我了！”路明非小声抱怨。
“两位可以别做我腿上吗？”楚子航也忍不住问。
“难道我很舒服吗？这里是唯一一个可以观察的位置。”恺撒面色凝重，他的英俊帅脸几乎在窗玻璃上挤成了一张饼，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惊恐，“她在干什么？她怎么敢摸教授的脑袋？”
胶囊房间里一阵骚乱，老板娘看着天花板落下来的灰尘，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哦。”
事实当然并没有三只小熊猫这样想入非非。
这一点在路明非久久不回，绘梨衣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时，苍不语火速外卖点了火锅材料，现下那张刚才放了茶具的小桌上正放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电磁炉以及现切牛肉片、肥羊卷、毛肚黄喉、响铃鸭血以及脆生生的茼蒿就可以证明。
苍不语熟练地给小脸被蒸汽熏得红扑扑的绘梨衣调了一个芝麻花生酱，难得和蔼地问道：“吃香菜吗？”
绘梨衣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的白色女巫服外面已经贴心地套好了一件围裙，此时正亮晶晶地看着锅子里沉沉浮浮的羊肉。
苍不语给她的酱料碟里加好了香菜，然后用筷子夹起一片已经变作褐色的羊肉放进酱碟里，薄薄的羊肉带着油光，沾满了浓稠鲜香的花生芝麻酱，一口下去叫人口齿生香，吃得绘梨衣乐不思蜀。
待到酒足饭饱，路明非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苍不语倒也不着急，看着绘梨衣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快乐小狗，在小本子上刷刷刷写：“绒绒是世界上最棒的小狗！想天天和绒绒吃火锅！”
苍不语没有答应她，只是笑着问：“绘梨衣喜欢Sakura吗？”
绘梨衣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Sakura很好，眼睛很好看，手也很温暖，绘梨衣喜欢Sakura。”
“那这两天就让Sakura陪你一起玩好吗？”苍不语笑起来，托着下巴望向明艳又可爱的少女，他的语气单纯又温柔，就像是个询问妹妹需不需要邻家小伙伴来家里做客的哥哥。
然而绘梨衣却有些迟疑，她再一次“刷刷”动笔，举起小本本问：绒绒不和我们一起吗？绘梨衣可以保护绒绒哦！
她甚至在空白的纸页上还画上了简笔的配图，是一只可爱的小怪兽挡在了一只更小的毛绒绒小狗面前，做出了喷火的样子。
苍不语愣了愣，然后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温柔，他似乎真的有在努力地扮演好一只深得主人喜欢的小狗，严肃地和绘梨衣说：“我也很想和绘梨衣一起玩喔，但是Sakura会是陪你走更久的人呢。绒绒还有好多工作要做，不能一直陪着绘梨衣。”
绘梨衣歪着头，她似乎不能理解小狗能有什么工作呢？当苍不语站起身来时，也许只是凭借着本能，她轻轻拉住了苍不语的衣摆。
苍不语转过身，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女孩乌黑的长发和头顶可爱的发旋，最后他只是摸了摸绘梨衣的头，轻声温和地说：“绘梨衣要乖哦，skula会陪着你，你要听他的话。小狗现在要去拯救世界，世界和平了，我就回来了。”
绘梨衣站在窗边，望着他的背影在漆黑的雨夜中远去，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苍不语行走在雨里，弯了弯唇，他的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触碰到了那一串一个带一个的皮卡丘。
他的嘴角终于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平静，他终究不是一只真的属于女孩的小狗，他行走在当行的复仇的路上，终将不回头走向深渊，他已经看到了尽头的那一片虚无，正在向他缓缓地招手。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叄拾壹 我哥哥天下第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