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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叄拾 长亭外古道边 ...


  •   地面因为大雨和地震积起了深深的水洼,狭窄的长街上只有一辆拉面车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那是一辆很寻常的人力车,专门就是为走街串巷的拉面师傅们设计的,这种小车在东京已经不太常见了,在附近还能看见也只不过是因为东大里还有些穷学生需要这种比店里价格便宜一大截的去处。
      但是今日,更不常见的显然是拉面车边上的玛莎拉蒂。
      今天这样的天气显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客来了,拉面车上只坐着一个穿西装的人,桌案上已经摆好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拉面。
      那位客人坐在木凳上,身体前倾,他们的交谈声淹没在大雨之中,好像只是一个上班族休息时出来吃碗面消遣,正在和拉面师傅闲聊今日的见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突然,街的尽头亮起了一束微弱的光芒,清越好听的声音穿透雨幕,唱着一首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老歌。
      昂热听到声音后立刻回身,掀开了帘子,和上杉越一起朝外望去。
      那是有人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举着灯光微弱的老式手电筒向拉面车走来。
      “他的伞颜色看起来比你喜气多了。”上杉越说。
      “他看起来还是个年轻人呢。”昂热欣慰地说,“还能唱歌说明精神很不错。”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他就静静地撑着红伞,站立在雨中,这分明是有些滑稽的场景,然而他的声音却悠远寂寥,像是一抹在深夜里怀缅着故友的游魂,让人心中徒增怜悯与悲怆。
      “来吃面吧,越师傅手艺很不错哦。”昂热冲着街头的人影挥挥手。
      于是那抹身影便慢慢沿着路,走向拉面车,走到雨棚底下时,他才收起了遮住半张脸的红伞,露出依旧清丽的五官。
      他的眼眸深邃极了,踏着夜色而来,外套下还穿着沾血的衬衣。然而他的歌声清越,只是轻轻问道:“喂,你们现在告别的时候,还唱这首歌吗?”
      “有点老套了,”昂热笑着说,“不过我觉得还蛮适合我们的。毕竟这位□□至尊也已经过气了。”
      上杉越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往汤锅里下了一卷面条。苍不语将伞靠在桌板边上,在另一张木凳上坐下,轻声漫语和二人打招呼:“这条街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是条小街,在往外走几十步就是中心区的高楼大厦,然而这条街却依然还是二战后的样子,两边的老屋前栽满了梧桐和樱花,遗世独立,破败又安静。
      “你也还是老样子。”上杉越仍有汤锅咕噜咕噜冒着泡,转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苍白的脸庞,清癯的身形,与他在多年之前见到的没有丝毫变化。
      “给我多添一勺汤吧,这雨太冷了。”苍不语说。
      “你穿的是少了一点。”昂热绅士地打算脱下自己的西装,借给自己的老朋友挡挡风,“一切都还顺利吗?”
      “不影响你的造型了,反正也挡不了什么风。”苍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杉越的车子显然不够宽敞,两个人的胳膊差点支棱到一起去,“很不顺利,蛇岐八家很不听话。”
      “真是委屈你们了。”上杉越端来一碗拉面,在上面摆上了两块叉烧和一片海苔,“我的后辈子孙怎么刚招惹完昂热又招惹到你了?看起来我的棺材板上的参拜黑名单还要再加一位。”
      “别这么说,要是一来日本就被警/视/厅通/缉、刚虚情假意的招待完就把我和我的学生丢在深海里、好不容易爬上来还要搞两个暴走族对我赶尽杀绝以及刚才在源氏重工里放死侍咬我脚后跟这种破事儿都算在你那些后辈子孙头上的话,刚才我就该把你的拉面摊子掀了,”苍不语慢条斯理地掰开筷子,舀了一勺汤轻轻啜了一口,眯起眼睛说,“我不能在这里呆很久,所以建议你们尽量长话短说。”
      “你们已经去过高天原了?”上杉越沉默了一会儿问。
      “是的,”苍不语彬彬有礼地回答,“有幸把那里炸了。”
      “我还以为你现在会说些长句子了,”昂热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高天原是被诅咒之地,进入深海的重点从不是设备,而是人。如果不是我们恰好有几个血统优秀的年轻人陪同,我是决不允许他一个老年人自己胡来的。”
      “谢谢你的关心。”苍不语冷哼了一声,“很幸运,我们逃过了诅咒,不过我们也启动了深潜器上的核/爆装置,现在高天原大概已经是地幔里的一团废墟了。”
      “那很完美,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在世界上吧。”上杉越掏出一瓶清酒,替两人斟满,也替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让我们庆祝这正义的时刻。”
      “但是神却早就逃走了。”苍不语说。
      “有人唤醒了他。”昂热把照片递给上杉越,那是迪里雅斯特号留下的影像,是列宁号存在在世上的最后证据——那艘似乎拥有了生命的沉船,“二十年前,有人把携带着古龙胚胎的列宁号沉在了这里。”
      “这是一场献祭,胚胎只是高规格的祭品,真正被唤醒的是在高天原沉睡的神。”苍不语托着下巴,手指上沾了一些酒液,在桌上无意识地慢慢勾画,“但是当我们进入高天原时,神已经不见了,被留下的只有大群的尸守。”
      “很显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自由了。”昂热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上杉越,收回了照片。
      “很显然,龙有智慧,但是他们不喜欢阴谋。这样精心筹谋的计策,只可能出自于人,是有人释放了神,甚至意图成为神。”苍不语的语气讥讽,他放下筷子,热气腾腾的白雾在他面前氤氲,带着好闻的大酱汤的香气。
      “已经到了这么麻烦的地步了吗?”上杉越终于不再假装自己忙忙碌碌了。他搬来一张塑料椅子走出来,坐在了昂热和苍不语身边,慢慢喝下给自己斟的烧酒。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本来尽量不想把局面搞得太难看,但是比起眼睁睁等着龙王苏醒,我更倾向于毁掉蛇岐八家。”
      “我本来先来一步,只是来看看龙在哪里,蛇岐八家的生存和毁灭对我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过蛇岐八家很幸运,我看到了一个不错的学生。”苍不语说,“我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好像总能从一些年轻人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喔,我们教育家都是这样子的。”昂热贴心又热情地揽住了老兄弟的肩膀。
      “背负罪孽,踽踽独行,但他更不幸一些,还错信他人,很蠢。”苍不语耸了耸肩。
      “咳咳咳。”上杉越险些被刚喝下去的酒呛死。
      “你在蛇岐八家里已经有目标了?”昂热有些意外地看向苍不语。
      “还只是直觉和怀疑,暂时拿不出证据,但是我的这些账不能不清算吧。”苍不语的面色苍白,神色却很平静,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挽起衣袖,解开衬衫的衣领。
      “罪过!罪过!”上杉越拿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面前打开领口的是什么绝世美人,虽然不想冒犯但是眼睛却很诚实地透过指缝偷看。
      “喂,你这样看起来很猥琐…”昂热扶了扶额,但是当他的目光转向苍不语时,他竟然一句话也揶揄不出来了。
      那层层叠叠的斑驳伤口让昂热与上杉越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本来看到苍不语脸侧蔓延的伤痕还以为只是那里轻轻的剐蹭,谁曾想那衬衫上的鲜血除了敌人的鲜血,也有苍不语自己的血迹,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图腾般的伤口,密密匝匝如同藤蔓缠绕在孱弱纤细的身体上,一直蔓延到衣物下面。
      苍不语却如同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和这些伤口像是无法分割的朋友,他平静地说:“这就是皇的力量,即使是我也远远不及,所以我们决不能就这样等他复活。放出神是一个阴谋,我们的对手老谋深算,筹谋已久,我们必须知道更多。”
      说罢,他重新扣起领口,然后将外套披上,将目光投向上杉越。
      “我知道你们很急,”上杉越颇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但是实话实说,我知道的其实很有限。我的母语其实是法语,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基本上什么也看不懂。老神社里确实有很多古卷,但我读起来很吃力,所以都没有仔细看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因为犯懒不仅对这些重要资料视而不见,反而还在退休的时候一把火把他们烧了?”昂热问,“这听起来…”
      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但是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神色肃然的苍不语还是没有说出来。
      上杉越看起来就潦草得多,他叹了一口气:“人不总是这样,你还拥有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不会珍惜。那时候,那些古卷对我来说就跟架子上这些光碟一样,反正总有时间去看,也不急于一时,它又不会长腿跑掉。而你现在的心态是在下载视频,你还没看到,当然抓心挠肝……”
      “好了,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比喻了。”昂热举了举手中的清酒小杯,和两人碰了碰,“我怎么尽认识一些庞贝类型的朋友?我是个淫/贼磁铁吗?”
      “?”苍不语缓缓抬头望向昂热。
      “……”昂热回望,目光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
      “希尔伯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苍不语慢吞吞说。
      昂热哥俩好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要这样说,毕竟我和阿苍也是同一人群啊。”
      “?”上杉越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面前从头到尾都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明智地选择说点正事,这样这两尊煞神也能早一点离开,“老神社中的资料基本上都是传下来的文字和壁画,壁画看起来是敦煌风格的,文字的形式是诗歌。”
      “不过它们最终都记叙着那段湮灭的历史,所以日本人把他们加在一起,称之为《皇纪闻》。”上杉越说。
      他几乎把他看到的都说给了昂热与苍不语听,但他看起来知道的确实不多,期间还夹杂着自己的猜测和理解——毕竟那些古卷上的日文对他一个外国人来说太枯燥了,他只挑一些看起来够有趣的,当消遣的小说看。
      但这些也够昂热和苍不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日本龙族史了,太古战争之后,黑王将战败的白王绑在通天铜柱之上,将她投入冰海深处,以儆效尤,向所有的同类展示背叛者的下场,在彻底毁灭她之后,取回了他之前赐予白王的力量。
      “白王是雌性吗?”苍不语的日语比昂热显然更好了一些,他很快就分辨出了上杉越在提起两位皇帝时代称的不同。
      “也不完全是这样,你听下去就明白了。”上杉越沉默了一下回答。
      如同普罗米修斯盗窃火种,鲧盗取了天帝的息壤。人类的起源,似乎总是离不开一场为了天下黎民的盗窃。
      在白王被冰封的六个纪元中,有人类九死一生潜入了极刑之地。而与盗窃不同,这一次人类和白王达成了契约,取得了白王自愿给予的圣婴——那是白王的骨和血。
      她用龙血污染了人类,这才是蛇岐八家真正的起源。
      “这和源氏重工里壁画上的描述可以相互佐证。”苍不语评价,“看起来你烧得也没有那么彻底。”
      “我也说了是大部分嘛。”上杉越耸耸肩。
      “所以按照这种说法,你们是直接继承了古龙血脉?”昂热问。
      “对,所以比起偷窃了黑王血统的欧洲混血种,”上杉越摸了摸下巴,“我们的龙血是白王主动赐予的,按道理说应该比你们高级。”
      昂热幽幽地看了眼上杉越,又看了眼优雅吃面的苍不语:“我劝你谨言慎行,不要夹叙夹议,暗中拉踩。”
      “理论上是这样,虽然一场巨大的劫难之后我们的血统退化了,但是超级混血种一旦出现,黑王血裔中应该是找不出他的对手的——因为你们无法突破临界。但实际上,那时候你和苍不语不都能是能和皇抗衡的变/态吗?”
      “也不要试图暗搓搓骂人。”昂热挑了挑眉,“那么极渊之中所谓的神又是什么?”
      “是骸骨。”苍不语轻声说,“血脉随着繁衍而在这片土地上蔓延,但是神的骨骸却被留了下来,等待着复活的时刻。”
      “科学的角度来说,那块骨骸里藏有她的基因,好像确实可以作为复活的器物。”昂热想了想,也认同了这种看法。
      “有可能,古卷里面记载,圣骸能补充混血种的不足,是通向成神——也就是纯血龙族的道路。”上杉越说。
      “呵,谁知道补完之后的是什么东西?一具被白王占据了的躯壳?”苍不语讽刺道。
      “是的,所以圣骸一直被封印在‘藏骸之井’里,但是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甚至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一口井。大概只有疯子才会希望他活过来。你们应该都对日本神话有了解吧?伊邪那美被丈夫抛弃后生活在黄泉国中,她以腐尸的形象出现,就是已经死去的圣骸啊。”
      “虽然这些天已经看过挺多遍了,但是我还是得说你们日本人的神话听起来就像一锅□□加上背德的大乱炖,确实还蛮恶心的。”苍不语恹恹道。
      “希腊神话有好到哪里去了?”上杉越摊了摊手。
      “在日本神话里,伊邪那美化作八岐大蛇重返世间,这也意味着圣骸还是活过来了吧?”昂热问。
      “是的,‘天照’‘月读’与‘须佐之男’三位神官负责镇压她,但是那一代却正是须佐之男被圣骸蛊惑,与她融合,并以白王的身份复活。”
      “那他和俄狄浦斯应该蛮有话聊的。”苍不语说,“他们融为一体,将再也不分离,所以严谨地说,没有人知道究竟是白王用须佐之男的躯壳活了过来,还是须佐之男以白王的骸骨重铸了自己的肉身。”
      “…阿苍,现在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昂热扶额。
      “是的,没人知道,”上杉越仰头喝了一口烧酒,“但总之,天照与月读和它战斗,但是始终不能杀死他,火山喷发,海水翻涌,眼看着日本就要毁灭,天照和月读不得不将他困在高天原,把一切都沉入深海之中。”
      “所以,圣骸和皇融合之后,诞生的到底是什么?”昂热又问。
      “我不知道,也许也没人知道,但是它引发的灾难远远大于四大君主,还有更糟的…”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昂热大惊失色。
      “也许比你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如果神从高天原苏醒,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在东京。”
      昂热的酒杯掉落在桌面上,酒洒在了他和苍不语的裤子上,然而这是却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拉面车在雨夜里散发着昏黄温暖的灯光,四周一片沉默,寂静得只剩下大雨滂沱落在雨棚之上的敲击声响。
      “真是太糟了,”沉默许久后,苍不语叹了口气,“但是我想,现在也仍然不是绝境,我记得我提起过,这是一场人为的阴谋,所以如果能找到幕后之人,我们就能逼问出神的去向,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总不是为了一场空吧。”
      苍不语的面色平静,语气中却不知为什么竟有几分森然的意味,连昂热和上杉越这样世间少有的顶级血统都忍不住有些背后凉气上涌。
      “看来你们不用把东京的地皮扒开了,可喜可贺。”上杉越拍了拍手,他有些好奇地问,“所以你已经有目标了?”
      “身居高位的人就那么几个,”苍不语垂下眸子,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我认为现在担任家主的那个孩子虽然身上毛病很多,但是他对圣骸其实并不知情,那么从小到大教养他,言传身教影响他的那个人——也就是前任大家长,就很有嫌疑了吧?”
      “所以你认为源稚生没有嫌疑?你的怀疑对象是橘政宗?”昂热也拿起酒杯,他看了看上杉越,问,“你知道这两个人吗?”
      上杉越却愣住了,然后嘲讽地笑了起来:“内三家早就死绝了,他们居然搞出了假的橘家和源家后裔?蛇岐八家根本不会有新的混血种了,我是最后一个皇。”
      “所以,你的意思是,到你这里,内三家的血脉就全断了?”苍不语皱眉。
      “是的,外姓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皇。”
      “但是你一个中日法混血都能是影皇,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其他的超级混血种?”昂热问。
      “好吧好吧,我和你们说清楚,但你们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上杉越把脑袋探出帘子,向着漆黑的长街张望了一下,“那是关于最后一个皇的人生,也就说,是我自己的故事。”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第二个人,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忽然消失了,否则你现在仍然会是□□中的大人物。”昂热承诺道。
      “你的人格不值钱。”上杉越扭开头。
      “我以我的性命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秘密就不会公之于众。”苍不语说。
      “这下听起来就靠谱多了,不过我得祈祷你多活一会儿。”上杉越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段隆长又黑暗的人生,到处都写满了命运的分离、苦痛与悔恨,故事中的一家三口都在努力地将光明与生机留给自己爱着的人,他们也曾勇敢与命运抗争,但最终却都走上了穷途末路。
      最后,上杉越的声音嘶哑:“她最后诅咒的不是藤原胜啊,而是我,该被天雷和火焰杀死的人不是那些身体侍/奉我的可怜女人,而是我。”
      “为你难过。”昂热轻声说。
      “是啊,战/犯的精神领袖有什么资格把错推在别人的身上?你那时难道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吗?你是个成年人做到明辨是非很难吗?”
      苍不语却直直地望向上杉越,他的眼眸中似乎有又金翠流转,混合着隐晦的滔天怒意:“对于你母亲的遭遇,我很遗憾,她终其一生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人。至于其他人,加害者就是加害者,你们所受的一切苦难只是你们罪行的万分之一,难道不该得一句‘呸,活该’吗?”
      上杉越怔怔地望着眼前锋利如剑的少年,他讷讷:“是啊…是啊。这就是我的罪孽,足够把我钉死在十字架上直到世界末日。”
      “所以你至今没有孩子,你不希望把皇血传承下去。”昂热又拍了拍苍不语的肩膀,毕竟他们今日不是来追究以前的过错的,苍不语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暗波流转,最终像是将风暴压回了深处又变得风平浪静的大海。
      “皇血对人类来说是个错误。白王将它传承给人类,根本没有办法给人类带来幸福,拥有皇血的人是被诅咒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后代如此。”
      “白王不是什么好心的慈善家,她愿意与人类达成契约,唯一的目的只是对抗黑王,复活自己罢了。”苍不语说。
      “是啊,老友,我也劝你们放弃吧,皇血和圣骸都是该被毁掉的东西。”
      “我保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它们走向毁灭。”苍不语轻声说。
      昂热慢慢喝掉了杯中的酒,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再这样的雨夜听到这样的故事,我总该为你做点什么。我许诺你,我会毁掉他们的,不过就算我不愿意,我想阿苍也会这么做的。”
      突然,长街外的马路上,一小撮烟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出一小朵青色的蒲公英,苍不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我的学生们看来还需要我来善善后。”
      “也保护好自己。”昂热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叮嘱。
      苍不语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昂热,开始在他胸前和腰间的口袋来回扫视。
      “怎么了?”昂热笑着问。
      “你的黑卡借我用用。”苍不语说。
      “你怎么还会有这种没有钱花的时候。”昂热大惊。
      “养学生太贵了。”苍不语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们正常的师生之间一般都不提倡包/养关系的,这点你是知道的吧?”昂热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卡,放到苍不语手上,“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方还是个保留神志的东西,我都还蛮支持的。”
      “…”苍不语幽幽看了他一眼,但是介于拿人手短,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将卡放到自己的口袋里,转头对上杉越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现在的家主源稚生和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上杉绘梨衣,接触过之后我可以认定他们是真正的超级混血种…”
      “什么?他们还给我造了一个女儿出来?”上杉越大吃一惊,“她长得怎么样?”
      “…好看极了。”苍不语拿起放在一边的伞,一边拿起桌上还剩了一些清酒的酒杯,与其他两人的杯子撞了撞,他举起小杯一饮而尽,像举行了与两人郑重告别的仪式,说,“如果照你所说,你是上一代最后一个超级混血种的话,他们有可能真的是你的小孩。我会让我的人帮你查一查,如果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喂喂,不要这样扔下炸弹,一走了之啊!”上杉越站起来追了两步,然而少年已经撑开伞走入了晦暗的雨幕之中,长街上唯有红伞与橙黄的灯光遥相辉映。
      雨中传来朦朦胧胧传来少年清越的嗓音,唱着下半阙歌。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叄拾 长亭外古道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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