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贰拾捌 纯白房间里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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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四人此时都心知肚明，电梯井里简直是人间炼狱。
楚子航沉默着，紧紧地拉住苍不语的手肘，一双几乎燃烧起来的金色双瞳死死地盯着苍不语毫无血色的面孔。恺撒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摩挲着自己手里的枪，就连源稚生也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苍不语，他是希望他们离开，但绝不是从电梯井到更危险的楼层去，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
“这一层才是源氏重工现在最危险的地方。”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尤利西斯的汇报声，他几乎侵入了源氏重工的整套监控系统——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危急时刻，被切换到备用电源的监控系统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没问题的。”苍不语笑起来，他支撑着站起身来，“可惜我真的有点累了，不然我能把你们都带下去。”他的目光望向电梯井的方向，那里已经传来了金属变形的可怕声响，还有利爪摩擦钢铁的声音，第一波死侍很快就要到了。
他的三个学生注视着他，那一瞬间，他的面容虽然依旧年轻又秀丽，但是目光却像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如同真正的耄耋老人一般，充满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悲哀。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源稚生轻声说，苍不语抬起头，微笑得看着面前的三个青年，二十几岁的青年已经是完全的大人了，他们的肩膀宽阔，目光坚毅，像是刚刚出世的神兵宝刀，向这个世界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寒芒和光辉，他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学生一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表情，昂热常常说他并没有身为人师的心。
“把手伸出来吧。”他对楚子航和恺撒说，他轻轻地伸出自己的手，银色的光芒自他左手心下坠，落在了楚子航摊开的掌心里，而金色的粉末从右手的指尖蔓延而下，卷上了恺撒的手指，“现在是最合适的时间了。”
“这是什么？”恺撒好奇地看着自己手指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
“是老师给学生的保命武器。”苍不语笑了笑，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了起来，像是摆脱了身上的束缚与枷锁，楚子航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将东西交予了恺撒与楚子航之后，他竟然反而像是挣脱了束缚，得到了新生。
“我们要怎么使用这份看不到的武器？”恺撒耸耸肩，“看起来像是玄妙的中国神话。”
“这是神留下的祝福，也是神明赐予的枷锁，”苍不语轻声说，“不过在你们需要它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你们身边。”
苍不语最后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在这一次离别之前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楚子航看着他开始时常变得笑意盈盈的眼睛，发现苍不语其实与他们初见之时变了很多，似乎是变得更有人气了。
苍不语看着源稚生，他身后是蛇岐八家庞大的武/器库，而他本身也身形足够颀长，看起来比弱不禁风的苍不语快高了半个头，然而苍不语看他的目光却好似仍旧在看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子，他说：“珍重吧，源君。祝你永远先是你自己。”
源稚生一愣，然而苍不语已经转过身，一步一步慢吞吞向着电梯井走去，他经过楚子航面前时，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把由装备部打造的村雨——比起楚子航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那一把，这一把采用了当下最坚韧的合金材料，但它却不是唯一的，装备部似乎生怕 楚子航不够用似的，在空投的物资包里塞了五六把。
“借你的刀用用。”苍不语的心情愉悦，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就是上次把唯一村雨毁了的二分之一罪魁祸首。
“好。”楚子航垂着眼，却立马答应了，好像也完全不记得面前的人还不曾归还上一把村雨。
他缓步踏过空旷的大厅，金色的锋芒慢慢从他指尖溢出，如同华美的藤蔓在刀锋之上勾勒出古老而锋利的图腾，照亮了四周的孤寂与黑暗，也照亮了他苍白的皮肤，他身上的如同诡异花纹般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从伤口中渗透出来，电梯井里死侍的动静更加剧烈了。
他的血一步一步溶进了大厅的血色里，“轰——”一瞬间电梯井中金光大盛，无数藤蔓散发着金色的炽烈光芒，从电梯井中蜂拥而出，死侍发出凄厉地哀嚎，全被这些虬枝盘曲的树枝与藤蔓霸道地推开，被牢牢挤压在电梯井的内壁之上，苍不语突然加快步速，向着电梯井一跃而下，终于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他们的耳机里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大喊：“十秒钟，十秒钟！所有人准备，开火！”
十秒之后，电梯井里蔓延而出的金色藤蔓在一息之间猛然回缩，像是海怪在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触手，死侍如同终于破笼的野兽，发出兴奋地死命，如同潮水一般从电梯门里喷涌而出！
“开火！开火！”留守的三人终于面色大变，这一瞬火舌倾倒而出，终于，无尽的枪林弹雨与纷飞火焰将整个壁画层都燃烧了起来，他们三人终究还是并肩而立，这是一场人类与龙的战争。
路明非很难形容现在自己看到的场景。
绘梨衣站在一个依旧还在运作的自动贩卖机前，指了指现下最火的少女果汁饮料，一脸希冀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路明非。如果不是不远的地方地上趴了一地正目光灼灼的死侍，路明非发誓他真的很愿意为这位漂亮姑娘买单。
“在犹豫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慢吞吞响起，“追女孩子的话，要主动点啊？我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了吗？”
“不语哥？！”路明非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胖虎抓住的大雄突然看见了哆啦A梦。
在路明非惊喜与愣神的瞬间，苍不语越过他去，将一张纸币塞进了自动贩卖机里，他温和地看像神色警惕的女孩，轻松又随意地说：“是想要这个吗？现在按一下按钮就好了喔。”
路明非回过神来，只觉得当下的现状更加诡异了，他的身边一个是穿着女巫服长着红色长发和漂亮脸蛋的蛇岐八家人形兵器，一边是浑身鲜血，衣衫褴褛，赤足拖着看起来只有在日本热血漫里才会出现的闪耀着金光的沾/血/长/刀，但是却带着慈爱笑容认真询问少女口味的白毛少年。
“你们是在cos什么犬夜叉的情节吗？”路明非实在忍不住问，他甚至终于看清了苍不语胸口鼓起的那一团是什么——分明就是挂在脖子上的环环相扣还系着浅草寺铃铛的比卡丘。
太混搭了，路明非心想，不过他心里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急忙问：“不是，不语哥，你怎么来了？你没事吧？伤口怎么都裂开了？左眼还好吗？我给你叫救护车！”
“现在这里救护车可进不来，”苍不语说，他转头问路明非，“你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路明非下意识回答道，苍不语果然又按了一下按钮，然后将橙味饮料和热咖啡分别交到了两个人的手里，绘梨衣本来只是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本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青年，却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突然兴奋地在本子里刷刷刷写起来，她接过苍不语已经帮她打开的饮料，把本子竖起来给他们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苍不语，苍不语和路明非望过去，本子上写着：绒绒！狗狗！
“我/靠，不语哥在牛郎界已经那么声名远扬了吗？但是为什么是狗狗，不该是小恐龙吗？”路明非震惊到失声。
苍不语也有些疑惑地望向绘梨衣。
然而绘梨衣却在本子上刷刷刷飞速写下了新的字：你是绒绒变成了人回来找我了吗？哥哥说你便成人要自己生活啦！
绘梨衣写字的速度很快，甚至还在这句后面画了一只可爱的卷毛小狗。苍不语竟然很快的领会了她的意思，他曾经看过尤利西斯提供的材料，这位人形兵器的哥哥是人形巨龙源稚生，他们曾经养过一只银色的马尔济斯，不过那时绘梨衣尚还年幼，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很快那只小狗就死去了。苍不语猜想，大概是源稚生不愿意再让她养宠物，就骗她说是小狗自己便成人跑掉了吧。
看到这份资料时，苍不语的第一个念头是尤利西斯居然连这种事都能搞到，他不会是在源稚生出生的时候就在他身上装监控了吧——当然，尤利西斯解释说，是跟一位蛇岐八家神社里工作了很久的老女巫打听到的，第二个念头是，源稚生这样教妹妹可不行，真的很容易被坏男人拐跑的。
看，现在就要被他家明非拐跑了。
苍不语似乎很满意地看着眼前并排站立的小姑娘和怂小伙。他更加温和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绘梨衣的长发，少女的头发很柔软，像是刚出生的小猫新生的绒毛，与小怪物、人形兵器这样冷冰冰的词语丝毫不搭边。
“你们现在打算往那儿走？”苍不语看了看绘梨衣，又看了看小心翼翼捧着热咖啡的路明非。
“迷路了。”绘梨衣再一次在小本子上写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小恐龙。
“不用学的那么快…”苍不语看了看本子上的小恐龙又看了看路明非，路明非惊恐地捂住了自己嘴巴。
“明非也不认识路吗？”苍不语问。
“不不，我们没有迷路，只是在原地绕圈子，”路明非立马狗腿的和苍不语分享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正是大厦的导航地图——看起来比尤利西斯那版还要精细得多，来源不言而喻，不过苍不语什么也没有追问，“要不跟我走试试？”
“被家里人发现会抓我回去的。”绘梨衣咬了咬笔，举起自己的小本子，手指指了指下方和下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嗯。”苍不语和路明非同时看了一眼地图，绘梨衣是正确的，她所指的方向确实是某个通道口，手机上的地图在那两个通道口都标明了红点，虽然那些人和这里起码有几十米远，但是她确实听到了他们的动静。
“你说，她那么厉害，这还不能让那帮家伙统统跪下，高喊女王大人来了把她送上装满成为果汁的豪车畅玩东京啊？”路明非小声地在苍不语耳边吐槽道。
“因为她还是个小女孩吧。”苍不语猜测，“她应该挺爱她的哥哥的。”
“哦哦，兄控是这样的，老听哥哥话了。”路明非立马大力点头，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地紧急求助键，“不语哥，你看这个能按不？”
“按吧。”苍不语说，平静的表情就像是再告诉路明非天大的事儿也要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不是，而绘梨衣这时已经放下了她的橙味果汁——热的橙味果汁太酸了，不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好奇地望着正在说话商量的两人，开始围着他们观察打转，像是一条从没出过家门的小狗，仔细地观察着另外两条脏兮兮的流浪小狗。
她终于伸出手，也摸了摸苍不语有些凌乱，沾满了灰的银色长发，刷刷在纸上写道：你的毛毛上都是灰喔，绒绒流浪辛苦啦！
“……”苍不语看着竖起来的小本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听见玻璃幕墙外传来轰鸣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台用来清洗外墙的作业电梯，很显然那是路明非按下按键后的效果。
“我们要上去吗？”路明非拽住苍不语的袖子，迟疑地问。
苍不语用手指移动观察着路明非手机里的地图：“这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了，不会惊动任何人就可以把上杉家主带走，来吧。”他朝着绘梨衣伸出了另一手，绘梨衣正呆呆的望着窗外，窗外是东京的万家灯火，满是温暖的橙色光晕，倒映在少女的眼睛里，放入盛满了夏季的整片银河。
绘梨衣回过神来，一张小脸上终于对着路明非流露出惊讶和崇拜的表情，她举起小本子，上面写着“好厉害！”外加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绘梨衣便也伸出手，学着路明非的样子牵住了苍不语的衣袖。
路明非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边也拽紧了苍不语的袖子，一边还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在漂亮妹子之前倍有面子。
苍不语站在那落地玻璃前，他微微颔首，金色的波光便温柔地在玻璃上蔓延，金色的裂纹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布满了整块玻璃，玻璃化作点点粉末，随着高空的风飘散。
“啊——”正当他想要拉着他们走出窗户时，却听见凄厉的哭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苍不语和路明非同时望去，就看见一群死侍围绕着一个一人高的铁皮文件柜，其中一个死侍猛地直立起来，锋利的尖爪瞬间戳破了薄薄的铁皮，裂缝中鲜血喷溅而出，柜中的女孩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不知是这鲜血还是哀嚎，竟然让死侍更加兴奋起来，纷纷往铁皮柜游去。
苍不语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已经被包围，岌岌可危的柜子，好像想起了在那个漆黑的庄园里，永远也推不开门走不出去的昏暗地窖。他面色平静，将绘梨衣的手放在了路明非手里，轻声吩咐：“照顾好上杉家主，等我一下。”
「绒绒去干什么。」绘梨衣歪着脑袋朝着路明非立起小本子。
“要去救人，很快的。”路明非焦虑地望着苍不语提起刀，开始向面前嘶鸣的死侍劈刀直下，却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安慰身边还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绘梨衣，他想冲上去，但又不敢，无意识地紧紧捏住了绘梨衣的手。
「你们都不喜欢它们，是吗？」绘梨衣看着苍不语又将一个猛扑而来的死侍挑飞，纵身劈做两半，金色的刀锋如同神兵降世，斩灭一切黑暗中的魑魅。
“当然不喜欢！鬼才会喜欢这些东西，它们在杀/人啊！”路明非的声音嘶哑，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你难道会喜欢吗？”
「我无所谓喜不喜欢。」绘梨衣刷刷地在小本子上留下新的字迹，「既然Sakura和绒绒都不喜欢的话，就都杀/掉好了。」
在路明非惊愕的目光中，绘梨衣将小本子收入袖间，面无表情地也拔出了长刀。她似乎以前的人生都是一成不变的空白，直到在那天的月色黑海中看见了朝她笨拙伸出手的路明非，才好像了无生趣的世界里投下了一束月光。
而且她还找回了自己的小狗。绘梨衣抖了抖长刀，有些快乐地想到。
空气随着刀锋的颤抖诡异地震动起来，四周悄无声息，在这越来越大的波动里，一整层的落地玻璃轰然碎裂，那震动的空气 如飒沓流星成群坠落，将那些前一秒还狰狞可怖的死侍狠狠压住，虔诚地匍匐在地。
那是极致的力量与压迫，路明非一时间简直分不清这是地震还是绘梨衣的言灵效果，他仓皇地抬头望去，就见白发青年衣衫褴褛，手里提着沾血的金色长刀，遥遥回望，一双漂亮沉静的眼睛里流转着动人心魄的金翠色。
他的视线与绘梨衣失焦的双眸相撞，那是金色的浪潮在少女的眼中上涌，一点点吞没了她原本的神采，她缓缓将刀横至胸前，随手平切一记，整层楼所有的事物都浮空而起，在这空气爆裂的震动中瞬间化作齑粉，仿佛龙卷风扫过美洲平原，所到之处成群死侍被刀光斩做两半，黑血如泼墨般四处横飞。
他们的周围全都在这一瞬化作了废墟，唯有青年站在暴风之中，长身玉立，如同海面风起云涌中万年不化的上古冰川。
路明非赶紧跑过去，把苍不语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他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出没有伤口的地方了，渗着血的伤口甚至好像连成了一副诡异的图腾，显得危险又迷人。
“我没事，”苍不语摆了摆手，指了指铁皮柜子，对路明非说，“去看看吧。”
路明非又赶紧去把柜门拉开，穿着制服的女孩蜷缩在柜子里，所幸这里没有被外面的狂风波及，只是死侍的利爪划伤了她的肩头——这不是什么致命伤。路明非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急救箱留给这个女孩，转头就赶紧搀扶着苍不语往作业电梯上走去。
而这时，绘梨衣早已踏出了只剩下框架的落地窗，走上了作业电梯，她如水般秀丽的暗红长发在暴风雨中肆意张扬的飞舞，她的神色却如新生的、胆怯的小猫，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庞大城市。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贰拾捌 纯白房间里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