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诞》无音铃

3、第三章

　　抱着枕头坐了一宿，昏昏噩噩的爬起来，无意识的拨通了亮的手机。

　　“我是塔矢亮，请问哪位？”

　　“塔矢……”浓重的鼻音。

　　“光，你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

　　“光，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想听听你的声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滴泪又落了下来：“塔矢，我想吃你做的拉面。”

　　“好，乖乖的，我明天就回去。你有按时吃饭吧？衣服多穿点，不要吃零食，晚上早点睡觉，不要看棋谱忘记了时间……”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光，还有啊，睡觉别忘了关窗子，记住了吗？”

　　“……”这头的人已经枕着话筒甜甜的睡去了，梦里应该有塔矢亮的声音。

　　塔矢听着话筒里安静平稳的呼噜声，过了很久才说：“光，好好睡，明天我就回去，希望回去的时候可以遇见下雨呢。你这个笨蛋，一定忙的忘记了明天的日子了吧。不过无所谓，有你在就好，如果生日那天下雨就更好了。”

　　慢慢合上受机，确定那边的人早已经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才敢说出心里的话。望着广岛灿烂的阳光，塔矢微微怅然的想，今年，又是一季无雨么？

　　“是吗？这样啊……谢谢您了”挂上电话，进藤光郁卒地猛捶床。刚才打电话给气象局，结果被告知明天是个难得阳光普照的大晴天。

　　刚刚打电话居然睡了过去，但隐约中最重要的话幸好没有漏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塔矢希望明天下雨，但是既然是他的愿望，就一定要帮他达成。可是，东西可以用钱买，可雨下不下可得看老天爷高不高兴了，难道要烧香拜佛祈求天降甘霖？还是架飞机来人工降雨？

　　“光，我回来了”

　　“塔矢！”

　　一个影子快速地冲进来，无尾熊似的往塔矢亮身上一趴，快的让塔矢亮只来得及看清一蔟晃动的金毛。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才站住，稍稍拨开身上的人，仔细的打量了一阵，说道：“光，你脸色不太好。”

　　“有吗有吗没有啊，呵呵，你看错了吧”心虚地打着哈哈，眼睛不安地在地板上四处扫描，谁知道塔矢会一大清早就跑回来啊，原定的行程不是下午两点的班车吗？结果害的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厨房里微波炉的残骸仍然尸骨未寒，还有那碗绿意昂然的拉面，天啊，如果被塔矢发现他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就等着面壁思过吧。

　　“我加快了工作进度，搭了最早的班车赶回来了”塔矢笑着揉乱他松软的额发，边挽袖子道：“你还没吃早饭吧，我来弄早点”

　　“那个……塔矢，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你应该去棋院报到了，走吧，我想吃街口大婶家的鳗鱼寿司。”进藤光迫不及待地将塔矢亮推到门口，开玩笑，塔矢板起脸的样子可以媲美龙卷风，所到之处人畜不留，尤其发现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他可不想在阳光灿烂风晴日暖鸟儿飞飞花儿俏俏的清晨就被塔矢训到臭头。

　　“光……你不是最讨厌吃粘粘的鳗鱼寿司吗”塔矢亮奇怪的问。

　　“那个，我想我可以去尝试下啊，说不定那家的寿司比较对我的胃口”糟啦，口不择言的结果就是自食恶果。

　　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塔矢亮依然点点头，道：“那你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

　　进藤光简直感动得涕泪纵横，要改变塔矢的主意多难啊，老天爷终于发了一次慈悲，注意到他这个被54多时的人，差点就欢呼出声，转身时还不忘记叮嘱塔矢：“你就在这里等你，不要乱跑啊，我马上就来。你就站在这里啊”

　　直到进藤光消失在房门后，塔矢亮才放松下来，刚大家就遇到这么兵荒马乱的情况，这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渴，于是乎塔矢大少爷理所当然的去厨房找杯子倒水，也理所当然的看见了……

　　“进——藤——光！！！”雷霆一吼，天花板的灰尘扑簇簇往下飘啊飘，很有气势的回应着塔矢亮的怒气。

　　刚走出房门的进藤光吓的一个打颤，在打了蜡的闪亮地板上很不文雅地朝大地进行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啊——”惨绝人寰的呼声响彻云霄，窗外树上可爱的红胸雀一家也不堪噪音污染，含泪挥别了居住一年的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塔矢亮一瞬间忘记了厨房里宛如打劫了世纪大灾难实况，紧张地冲上前，急急的在他身上乱摸乱按，生怕伤着了骨头“光，你没事吧？”

　　“啊啊啊——”一声高过一声的呼痛在方圆百里千回百转，进藤光眼里含着泪，呀好想好想告诉塔矢亮，他啊的手劲太重还一直一直往他的疼处按。
　　所谓雪上加霜就是已经蔫掉的茄子你还一个劲儿往上面浇冷水，而这只现名为进藤光的所属的茄子脸已经发红发紫到成熟无比鲜美多汁，如果不是这颗茄子蔫得抬不起头让人严重怀疑是否有病虫害倾向，一定可以马上摘下来供某人享受一顿丰盛无比的爱心早餐。
　　进藤光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他已经聆听了塔矢亮长达2个小时的说教，期间光持续沉默，尽量54掉塔矢亮一句比一句更长的超长复句，努力地分析研究塔矢亮说这种修辞格又多定语又长语法又复杂的句子时平均每秒钟消耗多少能量、体力，还有大概多久需要补充水和食物。所以，就在两个小时后塔矢亮稍稍停顿准备寻找水源的时候，进藤光十分适时又乖巧地奉上清茶一杯。
　　“谢谢。”这种时刻还不忘礼节，端起杯子一仰而尽，看着进藤光缩手拱肩一副受虐小媳妇的可怜样儿，塔矢亮倒不好再数落下去。
　　沉默地对峙几分钟后，塔矢亮站起来，拉过玄关的大衣，头也不回地出门了，留下客厅里劫后余生的进藤光楞楞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会吧，把塔矢给气跑了？难道这次真的惹毛了他？虽说在老虎嘴上拔毛的下场绝对惨不忍睹，但这么些年他拔也不知拔了多少次，虽然都不是故意的，但塔矢也早就该习惯了才对，象这样一句话不说掉头走人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急急从床底下翻出这些年积累的塔矢研究笔记，翻到“生气的突发状况”一栏，明明白白地写着：

　　“不发一语地沉默离开：无

　　备注：因为从未出现过此等情况，固初步猜测属于最高等级的气愤指数，类似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措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啪”地合上笔记本，进藤光哀号着爬遍了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折腾了半个小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对策。索性心一横，尽人事听天命，还是按原定计划去准备，只希望塔矢不要气到干脆不回家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一切准备就绪。

　　托着腮窝在客厅里，等塔矢亮回家，随手翻了翻瞒着塔矢私藏的漫画，却没兴趣接着往下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塔矢亮刚打开门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了还冷得直打哆嗦的进藤光，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上扬。这个笨蛋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么冷的天气竟然不盖被子就睡在沙发上，成心要把他气死。

　　从房里取来棉被层层盖住已经冰凉的单薄身体，塔矢亮抿着薄唇，脸上的寒冰开始一层层堆积。

　　“塔矢，你回来拉？”进藤光翻个身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身边的人后，惊喜地坐了起来。下一秒看清塔矢亮脸上的阴云密布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什么好事。不盖被子睡在沙发上，没吃晚饭，这次真是罪无可赦了，还是趁早写下遗言等着被塔矢挫骨扬灰吧。可怜自己死之前都来不及给自己准备棺木，谁让自己的工资全在塔矢的口袋里，有钱的是大爷啊！

　　“没吃饭，恩？”压低的嗓音沉沉地闷响，让人毛骨悚然。

　　进藤光讷讷地嘟囔道：“睡过头了。”

　　“想吃什么？拉面吗？”

　　“啊？”奇异地没听见塔矢惯常的责备，进藤光错愕地抬头，对上塔矢亮毫无温度的眸光，转瞬又心虚地低头忏悔。

　　乖乖地在桌旁等着塔矢摆上拉面，蒸汽慢慢晕散开来，塔矢亮看着进藤光一点一点解决掉整碗拉面，伸手端过空碗，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进藤光耷拉着脑袋呆坐着，为什么每次他都能把好好的事情弄砸，明明想做好每一件事，不让塔矢替他操心的，可到最后只会产生反效果。

　　收拾好碗筷，塔矢亮径自进房，进藤光跟上前，低低唤了声：“塔矢，今天……”清雅的木门隔断了一切说出口的说不出口的言语和门外满心的落寞。

　　生日快乐，亮。默默地咽回欲出口的祝福，进藤光满怀委屈地转身回房。

　　定定心神，塔矢亮强作平静地独自打谱，思绪却没有了平日的清明。他明白光不是故意的，而且他的不理不睬肯定伤了光的心了，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尤其是看到光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倚身靠在雪白的墙壁上，似乎隔着墙也可以感受到隔壁阳光的气息。

　　心与心的距离如此短暂，我们却还在彼此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