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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重逢 ...


  •   第二天一早,金尚民便匆匆驾车离开了雅士阁,与之随行的还有他的父亲。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开车时他想,明明刻意疏远了那么多年,甚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就没有与父亲亲密相处过,然而,一种默契却始终存在,无论过去的他如何回避,都没法否定这一点,难道这就使血浓于水的亲情所致么。在经历了这次回国,以及昨晚的一番谈话后,他似乎对自己的父亲多了份谅解,少了原先的执拗,如今坐在自己身后的他对自己而言更是同样伤感,又彼此依赖的人。

      “美娜她,没事吧?”金权宇望着儿子的背影忽然想到,在关心了尚民知道一切的始末以及心情之后,他却忘了这个韩家千金的事,“她是个好孩子啊。”他又说,在知道那些董事重又故技重施,想要击垮泰宇,而自己的父亲同样摇摆之后,即使患了重感冒也仍然执意即刻回国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怜意呢。

      “她很好。”对于韩美娜,金尚民同样是怀着感激的,然而,对于她投向自己的那期盼眼光,他却怯于面对,无以面对。

      “那个孩子呢,昨天也见过了么?都说清楚了么?”金权宇又问,今天一早听了朴助理的汇报,这才知道儿子前一天很晚才到的缘故。

      “……这不公平。”顿了顿,金尚民紧绷着下颚说出这句话,脸上的寒意不足以熄灭眼中的怒火。

      “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让你母亲离开。”金权宇一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好像那里有着经年累月的疼痛,此刻只有这样才能稍作安抚一样,又像是随着眼看越来越近的距离,那心正不安地跳动,好像重回那英气勃发的年代。

      金尚民只是从后视镜里瞄了父亲一眼,并没有接话,现在的他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充斥在心中的各种感情。在知道当年众多董事假借父亲娶了异国女子之名而要逼迫泰宇倒台时,天晓得他的心中是怎样的恨意,这种恨随之而来带给他的竟又是对泰宇的无限爱恋,不仅因为那是母亲的成全才能保存下来的东西,也因为那种联系家人,联系父亲和自己的纽带,是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在从美娜口中得知一切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连同她一起恨了,可是美娜的一句话却让他的恨转为了一种柔软的情素,她说“就像你永远不会接受我一样,把这个当作是一种报应吧。”他和美娜从小的情意最后竟化为了这样一句话,她终于还是没有随自己一同回到这里,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像从前一样,说实话,金尚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来接受并消化这样一个事实,一直以来,他都将韩家视作是自己另一个家庭,曾经许多次也将美娜的母亲幻化作是自己的母亲。

      “你也知道,上一次你们的新闻已经震动了他们,不为了别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和你母亲的覆辙。况且……”金权宇看了一眼儿子挺直的背脊,“知道前两天郑小姐和陈仲伟会面么?报纸上也已经登了,若是你再与他联系,即使美娜的父亲仍然愿意让步,事情也会变得难以收拾,可是……又有哪个父亲会眼看自己的儿女受委屈呢,为了你,美娜的确已经做了很多,她的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

      金尚民紧咬着嘴唇,父亲说的都对,他也都明白,可是对于远真,他从不打算放弃,即使在知道了一切的时候,他能肯定的也是自己对远真的爱,以及对她的那份依赖。然而,令他痛苦的却是,在赵佳的小区下等待的那几小时里,他竟然连跨出车门的勇气也没有,或许只是暂时的吧,他想,为了避开这阵风头,这并不会削弱自己的感情,这应当是对自己坚持的证明。

      “那您还不是来了,不但来了上海,还要去见她。”金尚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隐约见到瑞金医院的轮廓时,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您还不是一样情不自禁,在二十多年之后?”见父亲并没有回答,金尚民又追加了一句,如今,最了解自己的应当就是父亲了吧,在自己最需要理解和支持的时候,至少他希望能在父亲的身上找到安慰,至少是那么一点共鸣。

      “我想做些补偿,也……做一个正式的道别。”金权宇的话音异常微弱,但在金尚民听来却勇敢无比,即使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在爱的面前,那颗心也是柔软而脆弱的。

      ——————————————————————————————————————————

      “咦,剑峰你还在这里啊,不是说上午有事的么?”赵剑峰的经纪人小周在路过他的休息室时又折了回来,见门开了一条缝便将脑袋探了进去,看到那个原本称自己很忙的人此刻却看似悠闲地坐在沙发里看着报纸。

      听见招呼,赵剑峰也不抬头,只是翻过一页报纸继续看着上面的八卦新闻,那些关于Jill的是是非非。连陨落都能如此轰动,那个叫陈仲伟的男人还真是让人佩服啊。

      他冷哼了一声,明知小周已经踱了进来,却还是懒得搭理,只是有些恼恨地想着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刚出道时,在进入与Jill同一家公司后,原本的骄傲和喜悦很快就被一种委屈与怨恨所代替,并且与日俱增。那个名字就像是他的绊脚石、挡路牌,总是掩去他的光芒。所有的关注,所有的掌声都是他的。他的桌上永远都有着审不完的代言合约,选不完的剧本。而自己……他忽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你知道我原本今早要见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啊?”小周虽然说的是实话,可在赵剑峰充满怀疑与探究的眼神下,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因此很快坐到了他的身边,以避免与他眼对眼,面对面。

      “哼……”赵剑峰又是一声冷哼,他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有着眼线在探听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让人知道自己见过叶荣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对方突然又取消了与自己见面的约定,总之,一切都不那么顺如人意。就像林星说的,在Jill与叶荣见过之后,自己是该有些担心的。

      “该死!”他憋着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只要有那个男人的出现,就必定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约会看来取消了?那休息休息也是好的。”感到赵剑峰情绪的变动,小周有些被压迫似地往一边稍微挪了挪。这个明星经常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难怪总有人找他演反角了,他不禁这样暗忖着。有时,他甚至还会羡慕那些好脾气明星的经纪人,像倪岳……不过失去和获得应当还是对等的,就好比自己一直并不十分忙碌,有自己的生活,谁知道呢,而他也总是恪尽职守,守着自己的本份的。

      “既然上午空了,那就去一次医院吧。”想了想他又说道。并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个任性的明星,心下一点都不期待对方的认同,但作为职责,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也得做。

      “看他?做什么!听说不吃不喝不醒的跟个木乃伊似的,有什么可看的。”

      “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媒体关注他的。”

      “哼……”赵剑峰不满得将手里的报纸扔在地上,转而走到屋子的另一边,从茶几上拿起另一叠的报纸塞进经纪人的手里。“看看谁更受关注!”

      摊开报纸,果然黄立帅气的身影赫然纸面,带着桀骜的笑容诉说着自己的最新境况。

      “至少你也该表个态吧,这样不闻不问的总是不好。”小周继续着话题,态度依旧执着,“听说今早倪姐又去了,还安排了那个女孩儿呢……”

      赵剑峰只是闷着不开腔,听了这句半饷之后,才忽然投来关注的目光,“什么女孩儿?”

      “就是那个实习记者呗,以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的,我听见倪姐和她打电话呢,说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赵剑峰即刻接问道,眼中又闪出那种令人感到压迫的眼神。“现在还是有很多媒体关注着吧……”他一边喃喃自语着,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自我思考着什么,而几秒之后,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去给我备些水果和花篮什么的吧。”

      ——————————————————————————————————————————

      郑远真轻轻地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水味已经扑鼻而来,房里的空气也因此显得十分浓重呛人。屋里的光线很暗,厚厚的窗帘不仅阻隔了室外的阳光,似乎也拒绝了所有一切外界的纷扰,安静地好像不存在任何万物一般,一如自己一路过来的那段隐秘的小路。

      回头看去,门已阖上,倪岳并没有尾随而进,她一路陪伴着自己从特殊的停车场进入需要密码的电梯,又从电梯绕了小道来到这里。这里,Jill正静静地躺着,于自己的动静毫无半点反映。

      原本在从倪岳口中听到Jill的病况时,她的内心的确已经感到了内疚和心疼,可直到现在真正见到的一刹那,郑远真才在伤痛之余感到了另一种震惊——人的脆弱。

      紧闭的双眼,无力的发丝,插着针管的手背……曾经多么辉煌的一个人,现在却像具尸体般得躺在自己面前,毫无生气。她的手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刺得像针扎,可偏生扎得再多也消不去那块郁结,只能任僵硬扩散至全身。如果这屋外所有人对Jill的喜爱,如今成了他的深渊,那么,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将他踢下深渊的人了。她,还有尚民,该怎么办,是否也会被钉在这深渊的崖边,他们还能望着他幸福地笑吗?

      “你来干什么?”

      郑远真的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声音微弱却不乏决绝,她倏然望去,那双眼依然紧闭,可紧抿的嘴唇,极为克制而产生的颤抖,都让她确定那话的确是Jill发出的。

      “我……”她一时语塞,慌张之下勉强说了句,“我听说你病了。”

      “这里躺的都是病人,你都要关心么?走!”Jill忽然睁开了双眼,有些混浊却极力凝注着她,对她来说自己已是个毫无关系的人,她还来这里做什么,见证自己的无力和虚弱么!“走!”他穷尽全身的力量咆哮了一句,那惊人的声量甚至连他自己都为之一震,可话已出口,他坚持故我地紧盯着对面的人,看着她变得仓惶,变得惊吓,看着门口的倪岳推门而入又将她带离了自己的世界。

      走了,她又走了……用力过渡之后,导致的是极度的虚弱,Jill在战栗几番之后,重又恢复了先前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混沌将他完全吞没,重又昏睡过去。

      “对不起,我……我……”出了房门,郑远真一度泣不成声,她不想这样的结果,也害怕承受有人因自己而受到如此伤害的结果,在恐惧、担忧和这些日子因尚民而牵挂的愁思一并被激发出来时,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起,是谁先错了……

      “没事了,不关你的事,我也不好,本以为见了你他会……”倪岳抚摸着身边这个女孩儿的背,想要多少给予安慰,却穷词无语地叹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郑远真连忙摆摆手,执意独自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现在的她需要安静,需要独处。

      可是,来到电梯口,她才忽然忆起,没有了倪岳,她根本不知道这专用电梯的密码,想要走正常通道,却又恐于围在医院之外的记者们,正感无奈之下,那电梯的门却自己开了,在见到里面的来人时,她更是心中一滞,呆呆地望着对方,而对方显然也对在这里遇上她而甚感意外,一时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就这么僵持了几秒,谁都没有说话。

      “伯父……”还是郑远真先找回了思绪,对着电梯里的人恭谨地欠了欠身。

      “嗯……”金权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见她脸上的泪痕犹在心中生起一些不满,然而在想了想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与她擦身而过,走出几步后,才又若有所思地回望,然而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在电梯一路下坠的过程中,郑远真只是被一种疑惑笼罩着,为什么尚民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因为Jill与他们签有合约,一个国外的艺人至于引起社长的重视么?还是因为自己和尚民的关系?而尚民又为什么一直迟迟不归甚至杳无音讯?直到电梯在不留意间一路落到停车场,打开了门,她仍处在那些纷杂的思绪中。

      这个的停车间并不是很大,可相对于寥寥无几的停车来说,又显得有些空旷。郑远真走出几步,即刻注意到自己错误的方向,正待趁着电梯未关而回身之时,唯一停在不远处的车辆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驻足原处凝神远望,那车中熟悉的身影几可另她的心呼之欲出,而当她清醒地意思到车里的人在同样看到自己而僵硬了身体之后,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几乎将她围困在一种信任的被负和长久担忧为失望替代的不可置信中。

      他……回来了?他……一直在这里?郑远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心中的疑惑和失望,以及对方那欲迎却止的姿态令她移不得半步,只是那样站着,看着。

      金尚民隔着车窗并看不清十几米开外的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可那停滞的身形,毫无喜色的面容都让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她在埋怨自己,她在怀疑自己,这一刻她已经不确定了,那一瞬间,他几乎伸手握向了门把手,想要狂奔而出将她揽入自己的胸怀,可下一秒却想起了父亲的话来。

      “知道前两天郑小姐和陈仲伟会面么?报纸上也已经登了,若是你再与他联系,即使美娜的父亲仍然愿意让步,事情也会变得难以收拾。”

      紧握着门把手,金尚民最终还是没能挪动半步,她又来见Jill了,他想,虽然心中依然坚持对她的信任,但不可否认地,他更愿意在其他地方与她相见。自己是个懦夫,他又想,刚才就因为害怕母亲认不出自己或对自己的漠视而不愿与父亲一同上楼去,现在,他更肯定对自己的这样一种评价了,他害怕在母亲之后,还要与兄弟分享他的另一份挚爱。

      他们就在这样的对视下僵持着,谁也没有前进一步,却也谁都没有先行离去,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原本紧贴的两颗心,却在相隔数日后,如分站天涯各方,相望无止而又止于相望。

      “郑小姐,你是郑小姐么?”忽然,不知什么地方窜出两名记者,在仔细端详之后,端起相机就开始一阵猛拍。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都是一惊。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金尚民一皱眉,下意识地便开了车门想要前去阻止,可看着那两名记者手中的相机,他痛苦而无可救药地松开了已握上车门的手。

      “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让你母亲离开。”父亲的话再次响彻他的耳畔,“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手下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浑身上下因紧张、愤怒而哆嗦着,紧绷着。

      “郑小姐,请说两句吧,Jill住院了,你是来探病的么?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对于Jill和林星的分手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一开始,郑远真还试着躲避,退让,甚至向着那车投去求助的目光,在看到车内身形一动时,她的所有疑惑被一种瞬间膨胀的快乐所代替,可当她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时,那种期盼反而化为布满了荆棘的鞭,抽得她的心伤痕累累,并被抛至无底的深渊。

      现在,她不再躲避,也无所谓退让,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两个记者对着自己不断按下快门,问题连篇,那段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似乎把她所有的耐心都磨光了,而当倪岳带着人出现,将自己架回电梯之时,她依然睁着双眼,看着那车里的人一动不动。而接着,她忽然扯开一个笑容,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就是要让他看到,自己对于两人如今的处境是觉得多么的可笑,可笑那句“不离不弃”。

      回到刚才的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窗,依然能看见房内安静的画面,还有那双曾经怒视自己的双眼,现在依旧紧闭着。

      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人遗弃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么,被世人遗弃的Jill此刻定是比自己还要难受千万倍吧……郑远真这样想着,边听见倪岳打电话在责备着什么。

      “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那样隐秘的地方会有记者的!到底是谁告诉他们的!”

      是啊,那是多么隐秘的地方啊,即使在那里,尚民都不愿出来见自己,他回来了都不告诉自己,是因为美娜么?还是因为仅仅几天,他已经对自己毫无感情了?

      不!决不会的!他明明是想下车的,她感受得到,可是……想来想去,郑远真始终还是免不了纠结在那结果之上,或许过程中会有许多缘由,可是金尚民没有在回来之后联络自己,又放任自己在记者的纠缠之下,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她足以痛到失去判断的冷静。

      “没吓到你吧,我该送你下去的。”倪岳来到她身边轻声自责着。

      郑远真摇摇头,依旧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道:“那个,金社长呢?”

      “哦,对,他来过,刚才遇见Jill的母亲,两人往那里去了,怎么?”

      “Jill的母亲?”

      ——————————————————————————————————————————

      “啊……”陈惠红一声低泣,双手抵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金权宇,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

      “你……辛苦了。”对着眼前这个早已年轻不再,相隔久远的故人,金权宇沉默良久,看着对方曾经美丽,如今却疲惫充血的眸子,眼中一片湿润,在镇定之后,他颤巍着说出了多少年来积在心中的那句话。

      在一同离开病房,来到消防楼梯的高处尽头,金权宇感叹时光的一瞬而过,就好像此刻看着从天窗内撒在两人身上的阳光,恍若从前,却已非当年。曾有人说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不畏时间的,金权宇曾经深信这样一句话,但是现在却觉得他们错了,时间带给他们的只是对逝去的无比怀念,但如今两人之间却相顾无语,时间带给他们的永远只会是逝去了。

      “你过得好吗?”陈惠红终于平复了心情,抬眼去看那个早已不再帅气的男人,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有些苍老,却仍然坚强的人,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泰宇好吗?还有家里……”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是一声呜咽,将脸埋在双手中,轻轻婆娑着。

      “托你的福啊……”金权宇感叹着,伸出手想抚上那女人颤抖的背,却搁在半空始终不敢落下,那句出口的话,听来也那么像公事化的关照。终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切都会好的,你的儿子他……会好的。”

      “儿子……”陈惠红恍惚着从双手中抬起头,隔着雾气端详着面前那张男人的脸,他都没见过呢,她想,他们到底哪里相像呢?“你也会解除仲伟的合约吗?”

      “仲伟?”金权宇不易察觉地怔了怔,他以为她会想到他们的儿子,可是他错了。“他并不是与我的会社签订合约,但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

      “你一定要帮帮他,一定要啊……他……他……”

      “他会好的。”金权宇无从对她解释二十年前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正轮回在自己儿子的身上,然而,最终的,他只是轻轻抚拍上她的肩头,不管怎样,现在她的生活,她的痛苦都是源自他,而他便应当全盘接受,也不能再给她什么压力了。“我会尽力的。”

      “谢谢……谢谢……”

      陈惠红抹着眼泪,极力想要平稳自己的喘息,而那几声谢谢在金权宇听来,似乎自己真的只是在安慰一个与自己签了合同的员工的母亲。他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你不问问尚民么?”

      “尚民?”陈惠红有些迟疑,这个名字在这会儿听来十分陌生,但很快她就想起来那个自己曾经打扰过的真诚的韩国年轻人,“是金尚民先生么,你的员工,是他告诉你我们的情况么?那次真是打扰他了……”

      “你们见过?”金权宇一惊,瞬即想起那次儿子颓废地找到自己的情景,一切皆了然,“你说他是我的员工?”

      “是啊……”陈惠红看着他几变的神色,那由吃惊化为心疼,又由心疼又化为无奈的眼神,自己的心不由地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是我的员工,今年才愿意来为我工作,因为他一直认为是我赶走了他的母亲。”

      几秒的沉默,陈惠红忽然睁大了双目,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金权宇,“你说什么?”

      “你们见过吧,我想因为这个原因,今天他都不愿意,不,是不敢再与我一同上来。”

      “你说……金……申贤?他是申贤?!”见金权宇沉默以待,陈惠红闷哼一声紧捂着胸口,之后又开始不停地捶打起来,“我没认出来!我怎么会!怎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认不出来!没认出来啊……”她终于大声哭号起来,挥霍着二十多年来瘀积在心头的苦,在想到当时金尚民一系列的怪异反映,她更是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

      “你说他在哪里?他就在这里么?在楼下?”她泣不成声地抓住金权宇的手使劲摇晃着。

      “他在停车场里。”金权宇再也抵制不住地,同样泪流满面,悄无声息地。

      “什么?是么……知道了。”赵剑峰接完电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快地把着方向盘往已在眼前的瑞金医院驶去。

      好在他及时通知了两名熟络的记者先去守着,否则,也不一定能拍到郑远真密探Jill的照片,他就不信如此身缠绯闻,即使明星如Jill,他升龙愿意花庞大的精力去照拂他。而现在,就让他赵剑峰去见见那被世人怀疑、猜测、遗弃甚至否定的人吧。

      才驶进专用的停车通道,很远他便看见一个女人从电梯门内颠冲而出,神色有些狂乱,眼泪则毫不掩饰地泊泊而出。那不是Jill的母亲么?赵剑峰急忙踩下刹车,关了引擎,只身下车沿着墙壁默不出声地摸索到离她稍近之处。只见她稍作环视便直往一辆车冲去,隔着玻璃拍打着,同时用韩语不断地喊着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Jill的母亲竟然会说韩语?赵剑峰心中一怔,不自觉地伸手摸向兜里的手机,双眼仍旧专注地看着那个方向。

      “申贤……申贤啊……我错了,我错了,啊……”陈惠红在车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金尚民有些不措地看着她,她会来到这里是自己的期盼,却又如此另他不知说措,那声声不舍与迫切的呼喊让他想起当初自己追着载有母亲远离而去的出租车的情景,一时间忧愤难平,泪水亦浸满双眼。

      他颤巍着打开车门一步步走到母亲的面前,看着自己的身影终于真实地印在她的眸中,任由她的双手在自己的双臂上紧紧抓着,任由她的泪眼将自己上下打量,而与此同时,父亲也已来到近处,带着不知是欣慰还是惆怅地望着他们。

      “爸爸,妈妈。”这一句是金尚民多年来想要说的话,一直梦想着有一天,父母均在身边,好让他连贯地呼唤。可当他真的面对他们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无法想,只是被母亲握着手,让内心的那股情感暗流冲破了所有的冰层。

      而与此同时,殊不知暗处也正有一个人正惊讶地注视着他们。赵剑峰放下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还赫然显示着那三个身影,其中一对男女纷纷伸出双手,而握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尚民。一个是Jill的母亲,一个是金尚民的父亲,还有金尚民,他们三个到底是甚么样的关系!且不说这样的组合耐人寻味,就是他们脸上的百感交集泪水涟涟,也说明这关系定非寻常。

      很快,他收起那惊讶、疑惑,原本来这里只想增加Jill与那记者的绯闻,而现在却不想撞见了这样一个场面,是阴谋……还是更大的新闻……慢慢地,他的眼中闪出冰冷的光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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