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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煎熬 ...


  •   日子过得竟是如此之快,不经意间一年又将弹指而过,让人都来不及感叹唏嘘一番。

      明天便是大年三十,而今天就是所谓的小年夜,据着传统,这小年夜虽不比正统除夕来得正式,可真过起来也异于平常。生活富裕讲究的家庭定已步入了饕餮之期,而即使是那些普通人家,也会尽可能地端些好菜来,给这年引个喜气。

      郑远真也应约在这一天来到了舅舅家。在经历了诸事之后,虽然不过个把月之隔,可在面对眼前熟悉的一切时,却忽然有了一种梦未醒而将醒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想留却留不住,想放又洒脱不起来的,因此心里不禁有些说不出的隐涩。

      合着这过年的气氛,家里颇为热闹,电视里的笑声衬得这本没有多少人的屋里好像门庭若市一般,连往日总是苛言相向的舅母现在也笑容满脸,一副自在样来。而最快乐的当属自己的表弟小东了,郑远真坐在沙发上有些痴羡地看着他手里拎着一根夜明珠满屋子地不停来回跑,心想做孩子真好,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一样,只为单纯而快乐。

      电视机里播放着娱乐新闻,这是舅妈喜欢的频道,画面里都是一些明星们过年的采访片段,人人都笑颜如花,精神抖擞,好像那种快乐是专为过节而造的……只除了一个人。

      在看到镜头切换到Jill的时候,郑远真的心中一阵狂跳,只见那帽子和墨镜的包裹遮不去消瘦的脸庞,她还记得他在病床上对自己吼时怒睁的眼睛,而如今那是唯一没有在摄像镜头前伪装的双眼吧。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透过镜头简单地说了新年的祝福,之后便被众人围护着上了车驶离了医院。

      想起昨日,他才透过倪岳对外做了发言,“……为了事业,我曾经背叛了真实的自己,然而直到现在我才认识到那是一种错误。那就是:在作为演员之前,我首先应当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我也因为那些错误的想法伤害、欺骗了那些我爱的人们。在这里,我想说的是,解除与林星小姐的婚约是我单方面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更与公司无关。”

      这段话让她印象深刻,并不在于自己是否是他所指伤害了,或欺骗了的人,只感慨那回归真实的灵魂。希望他一切都好吧,毕竟破釜沉舟去争取的人,该有个不错的结果才好,而至于将来自己和他会如何,郑远真心中一顿……他们应当不会有将来了。

      “哟,那不是那个小明星么……真是去医院了啊!”一旁的舅妈忽然高声说道,指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啧啧出声,以往嘴里捧着的大明星此刻缩水成了小明星,边说还边不停地瞟向郑远真。“这么说你去医院看他是真的咯?他什么病啊?”

      “那只是巧合……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郑远真并不想就此事多谈,随口倒是将娱乐圈里的那套太极搬了来,眼见舅妈还要追问,幸得舅舅从厨房端来最后一碟菜,插了话去,这才干笑了两声胡混而过。

      “唉,好在我们远真眼光好,看他那副病歪的样,就是命里不顺长久不了的。”舅妈说得信誓旦旦,全然忘记自己曾是极力得推崇外甥女和他的绯闻的。

      “你说这些做什么,大过年的!”舅舅皱着眉头横了妻子一眼,随即向外甥女和儿子招了招手,“吃饭了,来。”

      待一家人全坐定之后,他才又仔细地看向郑远真,“远真啊,明天真的不来了么?”

      “是啊,明天……我还有事。”郑远真有些言辞闪烁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可抬眼却正对着舅妈探究好问的眼色。

      “现在出趟家门都那么困难,还有什么事啊。”她说,“不会又要去看那个小明星吧?”

      “不是。”郑远真摇摇头,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吃在口中却不识滋味。

      对于明天,她始终耿耿,曾经笃信准备迎接的约定此刻成了不确定,他会来么?若说心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日在停车场的一幕,反复推敲着金尚民于自己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动作,她还能说他是牵记自己的,他这样做是有缘故的。然而,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她不再确信如初了。

      人总有固执的时候,就像Jill固执地将自己推向绝境,而林总固执地似乎不再打算接受他一样,人们总是在自己的意识范围中通过想象来判断,而即使那并不是真实,却也愿意为此而固执,这就是人们维护自己的方式。

      那日从医院回到家,她曾接到过金尚民的电话,只是,看着那屏幕上闪动名字的那一瞬间,她因太过委屈且大失所望而执拗地拒绝接听,直到铃声嘎然而止,才有些后悔起来,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开始为他寻找着托辞,渴望听到他的声音。然而,踌躇多时固执的心终于战胜了理智,她终究没有决心拨出他的号码,取而代之的却是在自闭与思虑中犹豫、倔强,气恼却又心软。结果,半日里下来落得坐立不安,一事无成。

      再次接到金尚民的电话,已是当天夜晚,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她扑向手机接起,然,对方传来的却是沉默。他无言,她便无语,再一次地,自己败给了心中的那份固执。是了,无言以对也许就是这样一种局面,也许一切尽在不言中。僵持良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挂断了电话,泪水止不住地刷刷滑落,她开始不懂他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日之间彻底拉开竟如天地之隔。

      “不是的话就来家里吧,大过年的有什么比在这里过年更重要呢?你爸爸、妈妈不能过来,也该让他们放心啊!”舅舅夹了一筷子菜放于她的碗中,看向外甥女的眼光里,决不仅是对妻子那些尴尬话语所致影响的担忧。

      郑远真再次摇摇头,饶是如此,明天,她依然决定为他保留,哪怕,最后只她一人,独自的空间,迎接无人分享的新年。

      “我说远真啊,我可跟你说在前头哦。”舅妈忽然凑过身来,一副过来人自居的表情说道:“这种快过气的明星将来能作甚么?他除了摆摆B——OSE外,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给骗了哦,大过年的还要去他门口守着。”

      “妈……是POSE啦。”这时,小东也起劲地插了进来,却即刻遭来了父亲的瞪眼。

      “哎呀,你说这个干嘛……这种话你出去别乱讲!”舅舅忙得夹了一筷子菜又放进妻子的碗里,“快吃吧你。”

      郑远真听了心中感激,朝舅舅微微一笑。当日不知是谁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与Jill说得如何如何,弄得人家媒体信以为真,现在她三言两语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松指点,实在是……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又要起怎样的风波呢。

      正想着,只听舅妈又换了话茬,“不过,那个金甚么的,这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不好对付,人家那是甚么场面没见过的啊,美女也见得多了,就是没见过你这号的。可别轻易让他看穿了,保不准将来……”说完对着郑远真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说下去。言下之意无非是指她姿色平平又无长处,早晚厌了弃之。

      桌下,郑远真一手紧握,脸上极力保持着平和,然而,所有这些她都可以忽略,可以不在乎,唯独接下来的这句刺中了她的要害。只听舅妈又大大地叹了口气说道:“何况他是个外国人,还有他的家人,那就更看不懂啦。现在甚么都好,到时拍拍屁股走人回国,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又不能在韩国读一辈子书咯,侬刚是伐?”

      郑远真心下悲怆,强忍的泪水几乎就要决堤而出,只听“腾——”的一声,她别过脸去,只见电视屏幕上出现绚烂夺目的烟花,在五彩斑斓的照映下,是张张放大的笑容。电视里,街上的人们都努力地将一年的欢乐积聚在这时挥发了,她怔怔地看着电视,心里全然感受不到那种喜悦。

      那种喜悦像是除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外另赐的专为快乐而设的,可是日子总是要过,在享受了这几日的快乐之后,才来放下过年的面具去认真对待吗?她做不到。

      目光移向另一边墙上挂着的挂历,大年三十的日子下标注着红印,明天,就让明天快些来吧,哪怕她将清楚面对一切无情,也好过现在不清不楚地折磨人心。

      ——————————————————————————————————————————

      “林总怎么说?”倪岳走到唐骏的身边,但见了唐骏的神色,心下已有了三分猜测。

      “还是老样子,说再等等。”唐骏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真不知道林总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向冷静的倪岳这时也有了些浮躁,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脑屏幕。“网上那么多影迷的支持和呼吁,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他不是一向以收视率和人气为决策向导吗,现在这样迟迟不决的有什么好处呢。”

      “我想,现在林总想的不只是收视率吧。”唐骏整日跟着林总,对他虽不至于了如指掌,但心里也似有几分明白。Jill对外发表的声明于林总无半点影响,那自是不可能的,可若要问那影响到什么程度,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应该不至于像观众那样忽上忽下容易受到摆动吧。

      而这段日子应该已经进入颁奖典礼群众选票的最后阶段了,观众的喜爱是盲目的,人非完人孰能无过?Jill的悔婚倒是成就了那些人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王子梦,谁会在意那些谎言或是绯闻呢。毕竟大家都是屏幕里的玩偶,现在的星火也无非是在扮演不近人情的角色而已,为的应该是那些同情票吧。

      “应该不至于是太坏的结果,虽然内部说封杀,可却一直未对同业宣称,对大众也只说他身体欠佳。”唐骏挑了挑眉,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一句,但于最为深层的想法却没有明说,他可以猜测老板的意图,却不能代为宣之,一切还要静观其变。

      倪岳看了看唐骏不置可否,希望他比自己更了解林总。只要不是时间拖得太久,还是让事情尽快过去的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司里的大小内幕抖了出去,再要翻身可就难了,何况互联网这东西传起信息来比甚么都快。想着,她又看了电脑屏幕一眼,BBS上的留言已然更新了一页。

      “林总。”在结束了办公室里与唐骏的会谈之后,倪岳带着一点期盼,又揣着挥之不去的担忧扣响了林总办公室敞开的门,见他点头示意,便径直走了进去。

      “还顺利吧?”林总指了指跟前的椅子,示意让倪岳坐下说话。

      “是啊,今天下午出的院,因为之前做过安排,所以还算顺利,只有几个比较熟的媒体过来。”倪岳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直直的,并没有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那就好。”见倪岳坐定,林总反倒站了起来,在落地窗和书桌之间徘徊起来。“你怎么看Jill的复出?”

      倪岳微微一怔,看来一切都与唐骏所料的不差,当下便把在心中滚过多变的话端了出来,“他现在的状态恢复得不错,歌迷和影迷从未放弃过他,甚至因为这次的事更加拥戴他,应该没有甚么障碍,何况……”

      “何况甚么?”林总回过身来,饶有兴味地听着。

      “何况,公司也一直准备着,所以想来没有甚么问题吧。”倪岳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引来了林总的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不愧是星火老将,深得我心。都说当局的人不明白,你倒是清楚啊,清楚得很。”林总说话时笑声连连,可在倪岳看来,那张脸上却没多少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谢谢。”倪岳一脸的淡漠,心想好在来之前见了唐骏,不然也不一定有这份信心说这样的话。“那么,是要现在做些什么么?”

      “不。”林总随即摆摆手,“这不急。”

      “我知道了。”倪岳不置可否,心想这所有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不急了。临走时不禁转过头来,问了一句,“林总,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林总听了有些哑然,“你当我是甚么了,我只是跟着他们编罢啦。观众嘛,出现在电视上的都是戏剧。”

      是吗?人生入戏吗?面对这个以他人的人生为戏的人,倪岳实在是笑不出来,他编,他导,随意摆弄的却是他人人生,心中皱眉,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停留地退出了办公室,刚一转身却瞥见赵剑峰正静静地坐在门厅里的沙发上,见到她就是一笑,那笑容说不出得让人不舒服,像是挑衅又像是得意。

      “有事吗?”倪岳问道。

      “有事?我能有甚么事。”赵剑峰笑意更深了,“还不是别人的事。”

      算了,倪岳心里摇了摇头,此刻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这个小毛头耗上,于是又随便搭讪了几句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忽然调转头看向早已人去椅空的门厅,心中浮起一个念头,难道,林总的剧本又将从此改变?

      ——————————————————————————————————————————

      松江大学城附近的一所别墅里,Jill坐在露台上,各街远望着那一片绿意葱葱,白色校舍楼角影影绰绰,一阵风过似乎还能带来含糊的笑声。

      所有这些都让他疲乏身躯包裹下的一颗心蠢蠢欲动。老天还是公平的,总会给人生一个平衡,他预支了运气,因而必须经过如此磨厉,但失去换来的又不只是痛苦。他极目远望,自从踏入娱乐圈,就如踏入了一个封闭的圈子,有太多事情未曾尝试,有太多梦想无力达成。

      “今天的光线不太好,又没有反光板,也没有造型师……”

      “就是要这样才好!”,“出道到现在,我一张生活照都没有。今天就给我照一张吧。”

      呵呵……他低声笑着去抚手里的那张照片,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照生活照了,可是,谁来为他照呢,还有,谁会那样懂他呢……

      “我想写下来。写下你是多么努力,多么用心。”那声音仍在空中盘旋,好像犹在耳畔。

      他仰天轻轻长吁,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可说早就心有准备,只是在真正到来的时候,心下还是免不了得感到绞痛,自己多年来的付出也许从此将化为泡影,就像作了一场梦,将来的他该何去何从。

      放开吧,他自我安慰着,也许,这不禁是一次磨厉,也许也是一次机会,是谁曾在自己耳畔笑说:“多久了之后再回头看,说不定会一笑了之呢。”

      笑,他想再看她笑,她的笑那么纯真,发自内心,毫无修饰矫造之情,那是最初便留在自己心中的印象。那天,见到她来病房,他实是欢喜万分的,可也恐慌极了,威风凛然一呼百应曾是他在她面前的自信,除却了那层外衣,他不敢正眼瞧她,他没有她的自在,没有她对生活的笃信,没有那些可与之共鸣的经历,在游历她的学校时自己就有这样的感觉了,既害怕又向往。因此,他朝她怒吼了,拚尽自己当时所有力气,他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但就是做了,随之而来就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遮去了一切,好了……他想,他终于没有从那双眼中见到可怜的神情,但是,也从此再不会见到她了吧。

      “仲伟,来,该吃药了。”陈惠红端来一个茶色托盘,上平稳的放着一个碗盅,里面黑褐色的液体正丝丝冒着热气。

      “谢谢。”

      “傻孩子。”陈惠红低头看他慢慢喝药,一边不可否认心中还是有一丝庆幸的。往日,日月交替要多少回,他们才能见上一面,即使见了也匆匆而过,也不曾有机会亲近彼此,看来她是个没有子女缘的人,一个个都显得那么疏离。

      “你又叹气了,最近好像总是很烦心的样子。”Jill喝尽汤药,拉过母亲手里的托盘置于腿上,又将碗搁在了托盘上,才拉着母亲坐在自己身边的藤椅上轻声说道:“我没事。”

      “我知道。”陈惠红笑了笑,还是将托盘取回端在自己手里。“仲伟啊……”

      “嗯?”

      “没什么……”陈惠红闪烁其词地拨弄了一下耳鬓。

      “到底怎么了,这两日你总是欲言又止的。”Jill嘴角一弯摇摇头,一心以为母亲在记挂着自己的境遇,想出口劝说却又怕触及自己伤痛,全然不曾想及让母亲挂心的或许还会有其他事,“不过,你要说什么,我也大概猜得到。”

      “你知道?”陈惠红一惊,娱乐圈耳目众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情急之下背脊已渗出薄汗。

      “你总是要说事业不是全部,身体健康才最重要是不是?而且,现在一家能团聚,长时间的相处,应该也是你向往的吧,我们确实似乎分离很久了呢。”

      团聚和分离,陈母心中被刺了一下,儿子的话恰恰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只听他又说道:“至少还有你,至少还有个地方不需要我去争,去硬撑的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啊。”Jill说着回眸看去,却见母亲的脸色有些苍白,并不像是听了自己的话该有的反映。“我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傻孩子,和我说什么谢谢。”陈惠红微怔,不知怎么,几天来一直张口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就这样忽然间消失殆尽了,她张了张口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Jill就那样看着她,在还未抓住心里真正的感受之时,一阵门铃声从楼下传来。

      “会是谁啊?”陈惠红一阵警觉。为了能静养,他们特意避开了媒体的追逐来到这里,而住在这里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这样的邻里通常互相之间极少来往,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儿子,而Jill也正看向自己,不过看那神情倒是心中了然一般。

      “如果不是这里附近的人,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何况,自己也算欠她一个解释。

      ——————————————————————————————————————————

      在事隔多日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在看到林星的第一眼时,让Jill想到了那年初见之时,她扎着马尾,穿着牛仔裤,脸上不施粉黛,就好像现在这样。

      “你好吗?”她开口,只有那话语中的疲倦与沧桑不复从前。

      “就像你看到的。”Jill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指了指身边母亲刚坐过的藤椅,“这里的阳光真好,你来试试。”

      林星依言走近,还未坐下便瞧见他手中握着的照片,不禁有些发愣,“那是……”

      “在束草,远真给我照的。”

      “是么……”

      提到远真,提到束草,再看那照片,林星不禁又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来,一时只是站在原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自己已然在公司的安排下重上事业的轨道,可他呢……

      “林星,怎么不坐呢,快坐呀,来。”陈惠红端了茶来,见她还站在原地,忙催她坐下,语气十分客气。

      林星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映,Jill心中当然明白,不过提起照片却不是为了见她如此,他看了母亲一眼,自己未曾将圈内的事告诉过她,所以在她看来,完全就是自己的儿子负了眼前这个女孩儿,因此,说话间都是在替着自己对人家感到歉疚。

      “我去过你家好几次。”林星坐下,便低声地诉说起来,“直到保安终于告诉我家里确实没人之后,我才想到了这里。那时,还是我向你推荐的这里呢……”

      “嗯。”Jill跟着想起当时无忧无虑的两人,嘴角不禁一弯,抬眼之时却瞟见母亲正接起电话,离开露台前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透着种古怪,可还未及深究,注意力又被林星牵扯了过去。

      “当时我说这里好,你就真的买下了。”说话间,她眼神迷茫,十分沉浸在对过往的依恋中,忽而,眼波一转,那种忧愁的神色再度袭上脸庞,“现在……你还会那么……信我么?”

      他笑笑,人和人之间大概就是有这样一种关系,有种相识只能让它保持一定的距离,近了就会彼此伤害,他和林星大概就是这样,想当初他们的确是很融洽的拍挡,可是走到今日,那种融洽已经荡然无存了,而她对自己,还有自己对她的,早已说不清是谁伤害了谁,是谁欠了谁。

      Jill看着她,或许她也和自己一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希望人生只如初见。“我并不是什么人都会请进家门的。”

      林星听了露出感激的笑容来,而当眼光再度扫过他手中的照片时,那笑又黯淡了下去,“可是我从来没有走进过你的心吧?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圈子,也没有林总……你会接受我么?”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句话。

      Jill迎风远眺,想了想回问道:“如果我不是Jill,你还会喜欢我么?”

      空气中充满了沉默,只远处隐隐传来学府里的钟声在风中回荡。

      林星终于还是带着一种伤怀离开了,她并没有逗留很长时间,在得到了Jill的谅解和回答之后,她带着预料中的伤悲匆匆离去,在积压太久之后,那种感伤的情怀并不似骤雨疾来那样让人措手不及,却是慢慢的,缓缓的。而唯一让她欣慰的,从此不必再纠结于猜测于担忧之间,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

      金权宇独自坐在阳台上的一张小桌旁看着远方,今日的阳光特别的好,微风徐徐很有春天来了的感觉。然而,春天来了,他却要走了。

      昨夜里,在母亲无意间见到报纸上刊登着的Jill出院的照片后便大发了一通脾气。

      “那是她的儿子?!你早知道?所以才签了那小子!”她指着自己大骂,骂他只会心心念念记着红颜没出息,骂她薄情寡义另作他妇生儿育女。

      “母亲!其实她是被赶走的!”他声声抗拒,在几十年后,这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明白,虽然她走时的留言里只说为了公司,可母亲对她的苛刻也是不容人辨驳的,是他们一家合力赶走了她。

      “别说了,明天就回去!本来我就纳闷都要过年了,你们一大一小竟没一个提出要回去!尚民他……他也知道了吗?”

      “他该知道的。”他再一次坚持了自己的心意,不仅知道了谁是他的母亲,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而尚民比他原想的要坚强,要做得好。

      “知道了……”老太太脸色怆然,“可怜哟!可怜啊!这叫他多难过啊!”她拉着他的衣衫用力捶着。

      可怜……可怜的何止是尚民,金权宇闭起眼,那日见到她,似乎过得也很辛苦,独自一人抚养孩子长大的女人本已辛苦,何况,她的心中还留有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

      “社长……”

      朴助理轻轻唤了一声,金权宇回过头来,“订好了么?”

      “是,明天傍晚的飞机。”

      “谢谢你了。”金权宇哑声应了一声。

      是该回去了,公司里现在一团乱,为了Jill的事,更是添下了不少麻烦。而对于这件事,他似乎又要辜负她的嘱托了,眼下,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照拂他的合约,尤其是当所有人知道那是她的儿子之后……他只能选择公司。

      他有些伤神地两指揉了揉眉心,一种疲惫之感油然而生。走进房间回身关上窗门之际,抬眼又瞧见桌上隔着的那片香樟叶,那是他一早在楼下散步时从地上拾的。

      那时,园林护工正给绿化浇水,被水打过的香樟叶散发出阵阵的香味,混合着院内泥土的气味,刺鼻却清新。因为水的浸润,树干成了近似黑色的深褐色,衬托得樟叶更加透嫩,只几片有些凋零的叶片纷纷散落于地。

      他捡起了一片放在鼻尖,记得她就很喜欢这樟叶的味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了?金权宇的眼睛迷了起来,想要从记忆的深处挖出那根时间的标杆。那是他第一次来到上海办理业务的时候了,得了个闲便想法子往街上逛,于是结识了当地的导游,那个导游带着他畅游了上海的大街小巷。就是那时,她摘下树上的樟叶夹进笔记本里,说是喜欢那股味道……

      风一阵又起,那片樟叶翻飞了几下终于越过阳台的栏杆飘走了。金权看着它远去,恍然有了种变老的感觉,最近总是回忆起过去,半生一晃,如水过指,那张夹在笔记本里的叶子也早已变了模样吧。而这世上谁对谁错,又由谁人来论呢……正想着,背后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爸爸……”

      金权宇应声看去,他的表情被一种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的情绪拉扯着,手里的手机被紧紧地握着。

      “对不起,我擅作主张,可是我忍不住,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你在说什么呢?”金权站在原地,竟然也克制不住地跟着儿子的情绪激荡起来。

      “明天,明天是除夕,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团圆饭。那个……她,妈……妈妈她已经答应了!”说完,金尚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在金权宇看来却是一种悲哀。

      点点头,复又看向儿子,“我也有件事自己做了主张。”

      “什么?”

      “回家。我已经定了明天傍晚的机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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