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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王爷,王爷……”来人一路飞奔,偏偏进了院子叫了两声,放慢了脚步。陆枫刚用过早膳,桌上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收,身后的丫鬟低头站着,听到声响也一动不动。王爷皱起了眉头:“安什,不要大惊小怪的,出什么事了?”安什还有些没顺过气来:“王……王爷,中书侍郎谢启临弹劾骠骑大将军齐宽……”
      “你说什么?”陆枫重重拍了下桌子:“理由呢?”安什从未见过刚也如此失态,心下一惊:“克扣军饷,战事不利。”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桌布,陆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知道了,你回吧。”
      安什答了声是,低低转身出去,却又转了回来:“王爷,大人让我告诉您,静观其变。”陆枫这才松下半口气:“辛苦你了。”安什哎了一声:“王爷说的什么话……小人该做的。”陆枫摆摆手,示意他自己累了。安什便不复多言,径直出去了。
      谢启临……
      费尽心力拉下荣玄,这齐宽可是柳岷推上去的。按理来说,柳岷是皇上这边的人——这已经人尽皆知了,但这个小小的四品官竟用鸡蛋去碰石头,他到底是真不敏感,还是…还是…可是他图的究竟是什么?青白的手指重重按揉着太阳穴。
      陆枫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了命令:“小敏,你去查查这个谢启临什么来路。”一点儿都不掺水,怎么可能?身后的侍女闻令而动,没有丝毫犹豫便出门去了。
      那个人,现在一定,不太好过……
      然而,柳岷岂是那坐以待毙的人?!
      是日,谢府。
      谢启临刚午睡起来,窗框上安安稳稳地坐着本该心急如焚的户部尚书。小美人惊呼了一声:“你?!”柳岷笑笑,手里的酒壶晃得别有滋味:“来一口?”那神情,就像是坐在自家的黄榆雕花床上,左拥右抱着寻欢作乐的登徒浪子。究竟是何等的身手,谢启临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拒绝,顺着酒壶稍稍品了一口,挑起了拱眉:“桑落?”柳岷肯定地点点头,自己顺着他刚喝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圈。中书侍郎的脸慢慢红了,却没有走开:“柳大人,好兴致。”
      “是啊,”柳岷从窗框上跳下来:“半个时辰了,谢大人睡姿不错。”
      谢启临不自然地出声:“大人……为何而来?”
      一贯张扬的桃花眼垂了下来:“谢大人是聪明人。”柳岷又端着那壶桑落啜饮起来。
      两厢无语。半晌,谢启临才开口接下话梢:“下个月圣上大寿……”他抬起眼来瞧着醉眼朦胧的人:“礼部呈上礼物里,有一副惊世骇俗的《白鸟衔玉》。”柳岷有些不解:“哦?”“太医说,皇上龙体欠安,柳大人可知道这病灶?”谢启临难得的嘴角噙笑。
      柳岷不语,只是大口地灌酒。
      “这桑落,一醉连城……”户部尚书十分没形象地打了个酒嗝:“都进了柳某的肚子……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怪……在下吧?”
      谢启临拾起酒壶,塞回他手里:“千金美酒千人干,”文文弱弱的书生说起话来竟也是掷地有声:“哪怕一醉连城也寒酸。”说罢,又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抱了抱拳:“大人,谢某的一点建议:浮刃利极终伤鞘,此时正宜沉自封啊。”
      桃花眼猛地睁开,亮得吓人:“前路随波,若非烹足热血,何以与命争……”柳岷这回是彻底醉了,直直倒在了小美人凌乱的床铺上。谢启临无奈地拽了被子给他盖上,俯身听见他的嘟囔:“……遍酗江河入杯中……”无奈地摇摇头,谢启临穿好外袍,锁上房门,随这个醉鬼自个儿去了。
      几乎是在房门落锁的一刹那,床上的人抖了抖睫毛,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柳岷支起身来,靠着床沿坐了。屋子里全是桑落的味道,醇醇腻腻萦绕于鼻腔。柳岷只是稍停了一会儿,便又从窗户翻身而出,按照他来时的路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皇上龙辰之前还有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六月初六红莲节。
      灼灼红莲,乱眼云烟。望而采之,采而昌之。
      按照前朝繁春的说法,红莲是爱情的象征。六月初六这天年轻男女们自己采莲花,做莲包互赠以表达爱意。也是在这洋溢着喜悦的节日,锦木朝的开国皇帝陆佑带着一干亲信临朝逼宫,完成了权力的和平过渡。
      陆家一向推崇道教。陆佑认为自己的国度脱胎于繁春之朝,自然该取欣欣向荣之木意。后人沿袭他的思想,为子孙起名总要带个“木”。当今,锦木朝的第三代皇帝本名为陆棋,两个亲王分别是定西王陆杳与长禧王陆枫,还有死于当朝皇帝即位前三个月锦木对北戎的一次战役中的太子陆楠,追封为永安王,谥号睿思。也是同月,皇帝末子陆枫失踪,音信全无,陆杳请命出京寻弟,回朝遥遥无期。
      太子战死,小皇子失踪,先皇思劳成疾,终究重病缠身,卧榻不起。二皇子衣不解地守着父皇病榻,晋太子之位。陆棋被封为太子后的第九十八天先帝薨,谥号庄文,举国同哀。新皇陆棋登基,为崇康帝,取和乐安康之意,天下大赦,兄弟封王,臣子听赏。一年后,长禧王独自归京,定西王陆杳戍守西疆,以振国威。此后长禧王在自己的亲王府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偶尔留恋烟花柳巷,愈发沉默寡言起来。陆棋倒是对他很在意,时不时地赏赐些东西,也派人来问问。
      “还有十日便是红莲节了,皇上。”荣丹一身清浅的碧绿竹叶衣,笑吟吟地为身边的男人递了块西瓜。与外界传言的妖媚惑主不同,荣丹反而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自是一股贵气。传说曾有人上荣家求亲,还未其赋诗一首: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荣丹闻后,笑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亲自出面回绝:“公子这梅菊松之比,荣丹消受不起,春梅绽雪太寒,秋菊被霜太冷,松生空谷更是不知经年几何,还望您不要折煞了荣某。”来人只连声道好,却是失了心智,回家缠绵病榻,三年才愈。彼时,日夜思念的心上人早已贵为龙伴,不可望亦不可求。
      陆棋一身明黄,端端临桌而坐,接过西瓜,也只是拿在手里。这寒瓜使今年从凉州关外送来的第一批,特地选的上等瓜种,口感好,品相佳。说到西域,也不知道陆杳能不能吃上如此甘美的瓜果。当年……
      “皇上?”荣丹有些疑惑地轻念了一句:“怎么了?”游离的思绪被拉回,陆棋摇摇头:“没事。”都多少年了,怎么还爱想些旧人。“哦,对了,”陆棋把西瓜放下:“你父亲那边朕都安排好了,他们在东瀛也会有份家业,你不必担心。”
      荣丹咬了咬下唇,一丝刺痛传过,却是附身跪拜,行了个大礼:“谢皇上恩典。”陆棋把他拉起来,拥进怀里:“就是辛苦你了。”荣丹不搭话,他能感觉到陆棋在他头顶轻轻地叹息。荣家上下在前天就已悉数问斩,而今他们安在,那死的又是谁?
      人说伴君如伴虎,柳岷提的罪名“肆意用兵,意图谋反”他是听都没听过,那么究竟是他错了,荣家错了,还是……还有那些顶替了荣家的人,即使是囚犯,恐怕也罪不至死,但他们都会死,而且墓碑都还会刻上别人的名字。不,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墓碑,只有乱葬岗的一席草盖而已。
      四周环绕着熟悉的气息,荣丹反手抱住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他感激着他庇护他,连带他的家族,却又没由来的一阵恶寒:这样的处心积虑,明争暗斗何时才能看到尽头。像深沉的暗夜,他多希望会有如豆的灯火,他只奢求,看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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