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程一诺

7、第07章

　　两个机位。
　　章菲儿和靳北川的替身张铭演绎激吻抚摸，靳北川在一侧搭好的背影板前配合着，给出面部特写激烈表情。
　　他结实的腰部紧绷，T恤衫贴在胸膛上，胸肌在薄薄的布料下沸腾。

　　苏时光看着他因极度快活而微微扭曲的眉眼，猛然间身体就有些发热，口干舌燥。

　　“咔！”姜存周在监视器后大喊。
　　机组停了下来。
　　“章菲儿，你怎么搞的，替身不专业，你可不是，干柴烈火被你演绎得像被强-奸，咋回事？”
　　“替身不会给戏，我自己演独角戏太难了。”章菲儿娇声说，蹙着秀美的眉毛，朝靳北川倚过去，“靳北川，不用替身，你自己上行不行？”
　　“不行。”靳北川淡淡道，往一侧闪，避过她娇软的身体。

　　“靳北川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少说两句。”姜存周射了章菲儿一个眼刀，左右看了看，笑道：“晓声老师，你是原创作者，对主角的感情领悟最深刻了，你和靳北川对戏，给章菲儿和张铭看看，行不行？”

　　“啊？”苏时光愣住。

　　靳北川无声地看她，表情平静，严谨端方、正直庄重地引诱着她。
　　苏时光头头昏脑胀，未及摇头，靳北川宽大厚实的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那双手似是试探，又似是挑-逗，温柔地抚摸起来。

　　苏时光在他掌心下颤抖，温热的体温通过他的指腹传到她的肌肤上，他潮湿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上，时隔许多年，熟悉的浪潮再次涌动，头脑里一片混乱。

　　灯光闪动，人影映在白色的墙壁上，轻缓地荡漾着，脚下踩着的地面也跟着晃动起来，靳北川的一双手霎地收紧，苏时光后背生疼，他把她按到墙上，俯下头。
　　苏时光呆呆看他，呼吸在侵略的气息里支离破碎。
　　温柔而又凶狠，黏腻湿滑的眼神，他定定看着她，视线睃巡过她的眉毛，眼睛和鼻梁，落在嘴唇上，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喘-息在喉咙里闷响，他呼出的热气如燃烧的火苗，要将她焚烧为灰烬。
　　他的身体贴她很紧，虽然有彼此的衣服隔着，但很明显的生-理变化无法隐藏。
　　暗流激涌，还没亲上，空气已着了火。

　　谢国方老脸皮也撑不住，悄悄移开视线。
　　章菲儿双目通红，死死盯着。
　　麦荞双耳失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忘我的两人。
　　一触即发。
　　靳北川的目光像发-情的野兽。
　　苏时光咬着嘴唇，眼睛湿漉漉化着雾气，麦荞从未见过的隐忍的，甚至可以说得上风骚的情态。

　　摄影机的红灯一闪一闪，姜存周搓了搓手，用力拍巴掌，“好了！”
　　靳北川身体震了震，没有松开苏时光，直到小齐拿着一条浴巾一样大的大毛巾冲了过去。
　　他抓住毛巾一角，背过身擦汗。
　　章菲儿嘴角下垂，又极快上扬，笑盈盈走上前，拍苏时光肩膀，赞叹不已：“晓声老师你真厉害，无声胜有声，你们俩连亲吻都没有，我就看得骨头都酥了。”
　　苏时光扯起嘴角强笑，喘着气，抓着墙壁掩盖身体虚软的狼狈。

　　“看好了没，感情就是这么演绎的，别给我再咔了。”姜存周笑呵呵说。
　　苏时光有些无地自容，尴尬难堪，她觉得，姜存周似乎知道她和靳北川没有宣诸于口的过往。

　　接下来的几场戏很顺利，苏时光僵着脸旁观，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自然，直到收工回了酒店，才重重瘫倒床上。
　　麦荞跟在她后面进房，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卸妆，而是坐到苏时光身侧。
　　“晓声，像下午那种沉迷的样子以后最好不要有了，不然，传进顾董耳里，这部戏能不能顺利拍完难说。”
　　她的声音有些沉重，表情严肃。
　　苏时光抽了抽鼻子，唔了一声，没敢分辩。
　　下午那时的情形，扯淡搪塞不了。

　　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又是整个剧组的人一起吃晚饭。
　　“怎么天天聚餐，所谓的千万大制作，餐费就占了不少吧？”苏时光埋怨，拖拖沓沓穿衣服，“我能不能不去，你吃过饭帮我打包一份回来。”
　　“行啊，随你。”麦荞对苏时光融不进圈子的性格绝望了，洗了澡出来，对着镜子细细化妆，粉底液，腮红，妆容精致如画。

　　怕靳北川冷不丁又来了，麦荞走后，苏时光拿了手包出门。

　　影视世界里的酒店充满拍摄气息，大堂半圆形摆了不少影视宣传海报，出得门，霓虹灯变幻着各个剧集的定妆照，三三两两行走的人，更多的是各种豪车。
　　苏时光走下一级台阶，忽而僵住。
　　台阶前七八步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魅影，靳北川从副座上下来，下车后走到后座边，拉开门，手撑在门框上，预防下车的人撞到门，动作透着无声的体贴。
　　身上穿的不是下午片场时的服装了，浅粉色衬衫，靛蓝色休闲裤，清雅淡然。

　　汽车里伸出来一条腿，黑色西裤包裹，极长，从纤柔的样子看，毫无疑问是女人的腿，长腿的主人下了车，黑色西服，白蓝相间细条纹衬衫，大翻领压住西装外套衣领，霸气大方。
　　女人削薄利落的短发，脸部轮廓刚毅，颧骨偏高，嘴唇紧抿着，眼神凌厉。
　　赫然是顾千烨。
　　她比电视杂志上看到的要老一些，实际年龄三十五岁，看起来，四十五岁以上了，跟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靳北川站在一起，像母子。

　　顾千烨跟靳北川说了句什么，靳北川微微一笑。
　　苏时光觉得眼睛有些涩疼，轻咬了咬唇。
　　顾千烨抬头看到她，略一顿，轻颌首致意。
　　自己并不认识她，她却像对熟人那样，是靳北川跟她提起过自己吗？
　　苏时光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容回应，抬步下台阶。

　　心不在蔫，一脚踩空，身体一歪朝地面仆去。
　　疼痛没有如期而来，视线里，靳北川顺着顾千烨的注意力看到她，而后，瞳眸遽然收缩，惊叫了一声“老师”，朝她冲过来。

　　他的速度快像飞，那么远的距离眨眼冲到，他搂住她，紧张地问：“老师，扭到脚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脚腕扭到了，有些疼，站立不住，苏时光从靳北川臂湾里抬头，顾千烨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目光如炬。
　　苏时光不知为何浮起一股胜利者的得意，她昂起头，挑衅似的与顾千烨对视。
　　顾千烨看着她，唇角往上翘，刚硬的眉眼间浮起一抹无奈纵容。
　　苏时光一震，忽然间，快乐又成了悲伤。
　　即使靳北川在意的是自己，她和他也是过去式了，顾千烨……或许真的是靳北川的现在进行时。

　　“老师，你怎么样？扭到哪里了没？”靳北川见她不说话，更紧张了，翻来覆去重复问，眉头紧锁，视线上下睃视。
　　顾千烨睁着眼看着，不怕她发飙么？
　　苏时光瑟索了一下，撞上靳北川的肩膀，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地被他抱在怀里，半点不留缝隙。
　　他的胸膛比六年前更宽阔结实，胸肌刚劲，视线相接，苏时光不受控制颤栗了一下，眉头轻蹙起。
　　“左脚腕扭了，好疼。”她细声说，掩饰失态。
　　“我看看。”靳北川立即说，一手抱着她，侧转身，喊道：“顾董，麻烦帮忙拿个座垫过来。”

　　座垫拿了过来。
　　青玉石垫子，玉色莹润剔透，一块上万元。
　　靳北川随意地放到台阶上，扶苏时光坐下，伸手褪掉她的小皮凉鞋。
　　“扭了，老师，我给你扳一扳，你撑住。”他说，大手在苏时光脚背上摩挲。
　　夏天的纱袜轻薄如不存在，恍如有实质的肌肤相触，整只脚似是浸到热水里，毛孔舒展，血脉悸动。
　　“我撑不住。”苏时光噘起嘴。
　　顾千烨看她，目光里没有恼怒，也没有醋妒，隐约流露出的，是一点点的怅然，和几不可察的羡慕。
　　“忍着，一会儿我给你咬出气。”靳北川低笑。
　　苏时光愣了愣，忽然觉得这台词有些熟悉。
　　记忆扑面而来，许多年以前，她这么说过，带着娇嗔，靳北川回她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纵容、无奈、快活的语气。
　　那会儿，他们在……苏时光脸颊着火似滚烫。

　　靳北川一只手捉着她小腿，一只手捉着脚背，利落地地转动，而后用力捋直。
　　轻细的骨头移动声音，还是有些酸痛，却没那么难受了。
　　站起来，真的好了。

　　“医院不远，我送你去找骨科医生看看。”靳北川说，倾身要抱苏时光。

　　扭了一下就要上医院，医生都忙不过来了。
　　顾千烨一旁含笑看着，苏时光单方面挑战失败，段数幼稚可笑，登时臊得满脸通红，只想找地洞把自己埋了。
　　“没事了，我回去了，你们忙。”推开靳北川，逃也似转身回酒店。

　　“你老师很可爱。”背后，顾千烨的说话顺风传来，声音愉悦。
　　她果然听靳北川提起过自己。
　　可是，为什么看起来又是毫无芥蒂。
　　是胜劵在握满不在乎？还是，她和靳北川清清白白？

　　打开房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麦荞已经回来了。

　　“怎么吃这么快？”苏时光把手提袋胡乱扔床上，肚子饿了，匆匆洗了手，趴到桌前，乱没形象开吃。
　　“还没散，你等着我带饭，我还能慢悠悠么？”麦荞嗤笑，弯着腰，手肘支在桌面上，眼睛炯炯有神看苏时光：“叶哲平是谁？”
　　“咳咳……”苏时光刚丢了一粒鱼丸进嘴巴，一口噎住，连连翻白眼，“姑奶奶，你要吓人能不能等我吃过饭再来。”
　　“别回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麦荞把苏时光的筷子抢了搁一旁。

　　靳北川似乎还没死心，还从麦荞那里旁敲侧击打听自己的婚姻状况。
　　要不，把叶哲平再拿出来当挡箭牌。
　　苏时光沉吟片刻，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从行李箱里面取出一个红本本。

　　大红囍字，相依的两个人，女人表情僵硬，男人咧着嘴，笑得有些傻气。

　　“天！你居然已经结婚了！”麦荞诧得眼珠子瞪圆，快掉下地了。
　　“我二十九岁了，比你大了四岁，已经结婚了有什么稀奇的。”苏时光耸耸肩，收回结婚证锁进行李箱里。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老公，有点奇怪。”麦荞挠头，嘟嚷：“我还是有点不能相信，你身上真的真的没有已婚女人的气息。”
　　略一停，又说：“你那结婚证怎么那么粗糙，像是假的。”
　　苏时光锁箱子的手一颤，跺足，道：“你想像力真丰富，编故事编多了，见草绳也当蛇。”
　　“可不是，谁没事造个□□。”麦荞赧然，拉苏时光在桌前坐下，舀了一勺汤凑到她唇边，嘻嘻一笑：“来来来，我喂你喝汤，别生气了。”
　　“这就生气我气得过来吗？”苏时光莞尔，问道：“怎么突然问起叶哲平？”
　　“打你电话了，你没带手机，响了很久，我怕有事就接了。”

　　苏时光不吃了，先给叶哲平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