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程一诺

8、第08章

　　“时光，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的温和，苏时光恍惚间又回到母亲疯了后那段绝望茫然的时期。
　　叶哲平是精神病院医生。
　　沈静端神经失常后，苏时光自责愧疚，差点也跟着疯了，幸好遇到他。
　　后来母亲去世，她几乎崩溃，也多得他帮忙主持后事，才使母亲能体体面面地离开。

　　两人说了彼此近况。
　　叶哲平刚升职副主任医师，另买了一套三居住宅，原来住的一室厅小公寓准备出租，他让苏时光回去后帮他出主意，他想好好装修一下新房子。
　　苏时光愣了愣神，到底没好意思拒绝，应了下来。

　　“晕，真是老夫老妻的对话，太没激-情了。”麦荞摇头不已，看手机，“三分十秒就结束，我还怕饭菜凉了想给你另订餐呢。”
　　她跟叶哲平哪来的激-情！
　　苏时光强笑，扯皮儿：“你以为居家过日子跟小说写的一样，那么多的深情和狗血啊！”
　　“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中的狗血远比小说来得凶猛。”麦荞嗤笑。
　　苏时光想起麦荞比爱情小说还精采的被追求史，一时间无言以对。

　　麦荞迷恋陆聿宁，二次元三次元混淆，连男朋友都不想谈。
　　她生得漂亮，桃花运旺，虽然态度坚决，禁不住烂桃花实在多，有时，被缠得苦不堪言。
　　苏时光认识她五年，她被狗皮膏药一般缠住的烂桃花就已有十几朵，有时甚至被两三个男人同时纠缠。
　　各种类型的脸皮厚比城墙的男人好像都让她遇上了，最奇葩的一次，一个健身教练在健身房遇到她后，趁她出差不在家的时间，不知从哪找了开锁匠，说麦荞的房子是他的房子，弄开了房门住了进去，擦地板搞卫生浇花，妄图做田螺男攻下麦荞。
　　麦荞出差回来，差点被吓昏。。
　　健身教练坚不肯搬走，各种痴缠，麦荞承受不了卖掉房子换了手机号，才算摆脱了狗皮膏药。
　　许是被健身教练吓着了，想找个护花使者，自那后，麦荞也接触一些男人，不过，兴致不高，最近半年来更是清心寡欲，身边没有出现男人。

　　吃饱了，把餐盘一推，苏时光关心起好友。
　　“你有没有考虑过，向陆聿宁表白？”
　　“啊？”麦荞转动着手机玩自拍，闻言僵住，手臂平伸僵在半空中。
　　“陆聿宁虽然很红，天王巨星，可是明星吃的是青春饭，哪时被淘汰落魄了也难说，你长得漂亮，有不错的职业，收入不低，有房有车有存款，除了没有明星光环，别的，他不一定比你强。”苏时光给她分析。
　　“我配不上他，顶多做个暖床人，交往谈恋爱什么的，我不做那样的梦，你不用说了。”提到偶像，麦荞蔫了，不自拍了，打开笔记本上微博关注陆聿宁微博，又去做偷窥狂魔。

　　平时看她勇敢又狂放，一碰上陆聿宁就成了羞答答的小女孩。
　　苏时光失笑，拿了睡裙进浴室。

　　才洗了一半，磨砂玻璃门砰砰急促响。
　　苏时光随手扯了浴巾围住胸前，一边拉开门一边笑道：“网上又有陆聿宁什么最新小道消息是不是？这么激动……”
　　话说了半截，后面的噎在喉咙里。
　　敲门的不是麦荞，而是章菲儿，她的后面是靳北川，再过去，蓝色的衬衫一角，似乎是小齐。
　　地毯上人影绰绰，不只是小齐，还有别的人。
　　靳北川眸色一暗，而后，极快地，越过章菲儿，猛一下把门拉上。

　　“喂，你干嘛敲浴室门，气死人了。”麦荞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听起来，位置是在房门那边。
　　“我不知道晓声老师在洗澡，真是对不起。”章菲儿诚惶诚恐。

　　她绝对是故意的。
　　浴巾只遮住重点部位，大片的肌肤裸-露。
　　幸而，看到的是靳北川。

　　外面，麦荞的声音越来越大，苏时光深吸了口气，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你自己说什么意思？浴室里听不到外面声音，晓声不知道你们来了，听到敲门声，当然以为是我敲门，跟好朋友又是同性自然就不会衣衫严整出来，你想不到吗？”麦荞眼眶通红，死死盯着章菲儿。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样，刚才靳北川看到晓声老师了，我脱了衣服拿浴巾围着身体，跟晓声老师一样给他看行不行？”章菲儿泫然欲泣。

　　她恐怕连浴巾都懒得遮想脱给靳北川看吧。
　　苏时光以往觉得她喜欢靳北川，有些勾引动作无可厚非，这会儿被当搭桥的板，暗暗冷笑。

　　“麦荞，没什么的。”苏时光拉麦荞，羞涩地，细声，却又让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你知道的，靳北川是我的偶像。”
　　说话间，背着章菲儿，朝麦荞眨眼皮。

　　这不一样！麦荞深吸气，忽而领悟。
　　看都看了，如果揪着不放纠结，可真是如了章菲儿的意了。

　　“哈哈哈，阴差阳错成全你的心愿啦，真不害臊。”麦荞纵声大笑，刮脸羞羞，转身看靳北川：“被粉丝这么热烈地当面表白，什么心情？”

　　“很兴奋。”靳北川浅笑，走近苏时光，揽住她，在额头留下轻吻：“谢谢你的喜欢。”
　　一触即离的浅吻，像长辈对孩子的宠溺的嘉奖，澄明、纯净。
　　却又不是，相拥的是年轻男女，气息交缠，靳北川的身体姿态又是那么宝贝、专注、投入，使这一吻无形中又透着难以言说的炽烈狂热。

　　小齐脸红了，还有一同进来的制片人严正德，以及导演姜存周。
　　章菲儿的脸色微妙起来。
　　“晓声老师不生我的气我就放心了。”她娇笑了一声，殷勤地挽住苏时光的胳膊。
　　“再说下去，我要向你道谢了。”苏时光笑道，抽出手，招呼众人，“大家请坐，喝什么饮料？”

　　“先不忙，靳北川，你快来看这个。”麦荞把笔记本电脑推给靳北川，“你还不知道吧？上微博热搜了，怎么回事？”
　　又被炒什么绯闻了吗？
　　电脑前都是人，苏时光挤不过去，伸长脖子，靳北川瞥了一眼电脑，忽然转过头看她，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

　　拿了睡裙进浴室的，后来来了那么多人，苏时光便穿了原来穿的连衣裙出来。
　　一条V领直筒浅绿色绣玉兰花裙子。
　　那上面的绯闻不会是跟自己有关吧？苏时光想起酒店门前那一幕，激凌了一下，悄悄后退，拉开衣柜另拿了一条裙子进浴室。

　　苏时光换了裙子出来，外面闹哄哄，麦荞追着靳北川正在逼供。
　　“靳北川，看不出你居然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冰山解冻搞起地下情啦，老实交待，这个女人是谁？”
　　“麦姐你自己都说了是地下情了，怎么能曝露呢。”靳北川浅笑，四两拔千斤。

　　电脑前略空些，苏时光走过去，看到上面的照片，霎时心跳如擂鼓，呼吸不畅。
　　鲜艳的夕阳下，气派的酒店大门阶梯前，靳北川蹲着，温柔地给她扳脚腕。
　　手机抓拍的镜头，从酒店大楼的某个窗口往下的角度照的，她只露了黑乎乎的脑袋和裙摆。
　　红色的晚霞照在绿色的裙子上，融合成明丽的黄色。
　　天热，平时她都把头发盘起来，刚才出门前，头发放下来了，呈波浪卷长发。
　　难怪麦荞等人没认出是自己。
　　靳北川恰好仰头看她，被照了正面，满眼柔情。

　　靳北川出道以来从没传出绯闻，冷不丁炸出这么一张照片，天崩地裂。
　　博主的图片才发上去不到一个小时，已被转发了几万次，底下几万条留言，瞬间成微博热搜，娱乐版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川粉震惊了，沸腾了，哀鸿遍野，哭骂声震天！

　　苏时光下拉看留言。
　　粉丝们有伤心得要抹脖子要上吊的，有骂不要脸的女人勾引靳北川的，有说三观尽碎靳北川居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有让拍照的人赶紧继续曝料，放出女人的正面照片让她们看看天王巨星的意中人长什么样，有一脸好奇说靳北川居然也玩地下情的，还有的在呼唤技术帝人肉照片里的女人出来……
　　无声的战场硝烟炮火齐动，明星的生活从不属于个人，一点点的噱头，群众再赞助点儿狗血，便演绎成水深火热的战争。

　　怎么办？
　　传出这样的照片，对靳北川的星路有影响吧？
　　没照片仅是捕风捉影靠脑补就够受的了，何况有照片证据确凿。
　　好在，自己的脸没拍出来，又不是明星，应该有转圜的余地。
　　苏时光开解自己，一面暗暗祈祷，剧组里的人没人认出自己来，千万不要添上熟人发言凑热闹。

　　小齐掏手机出来准备向经纪人汇报。

　　靳北川的手机先一步响了。
　　“纪娟姐你好。”他喊道。
　　纪娟是他的经纪人，苏时光专注地听。
　　“不行，她不能露面。”
　　“对不起，一时失态给你添麻烦了。”
　　“不行，我不想和谁闹出绯闻，过一阵子再公布分手也不行。”
　　“……”

　　听起来，纪娟说已被抓了现行，让他带着被拍到的女人公开恋情搏取一个敢做敢当的好名声，靳北川拒绝。纪娟又让他随便找一个女人充当女友，过一段时间再跟粉丝说已分手了，他还是不同意。

　　纪娟又提了别的建议，都被靳北川否决了，后来，似乎生气，挂了电话。

　　“靳北川，咱们正好在一起拍戏，就说入戏谈起恋爱，怎么样？”章菲儿笑吟吟说，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曲起，一步短裙往上撩起，风情万千。
　　“这倒是炒作宣传《越轨》的好机会。”姜存周若有所思说。
　　“不行。”靳北川一口回绝。

　　作为公众人物，他总得给粉丝一个交待，苏时光拖动着鼠标，越看越心惊。
　　一条留言就是一个重磅炸弹，理性的少，几乎都是情绪激烈的。

　　经纪公司和靳北川未取得一致意见没有行动，没有舆论导向，场面越发失控。

　　二十几平方的房间，挤了太多了，空气流动不畅，苏时光搓了搓脸颊，滑动鼠标，又回到上面照片上，定定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转身寻靳北川。
　　靳北川就站在她背后，两人目光交接，均是一笑。

　　“小齐，你去前台查一下，从阳台往下看面对酒店正大门的客房都住了谁。”靳北川吩咐，小齐应声走了，他又问姜存周：“姜导，《越轨》剧情增加这个情节，剧组宣传海报上增加这一组镜头，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找到博主，花点钱让改口，说成是剧组在拍摄，解释了这件事，同时宣传《越轨》？”姜存周眼睛一亮。
　　靳北川点头。
　　“好主意，热度艹上来了，再出来澄清，《越轨》未播就先红了。”麦荞拍手大声叫好。
　　众人嘻嘻哈哈，愁云惨雾消散，麦荞开了冰箱，拿出几罐啤酒挨个扔。

　　啤酒罐带着水汽，冰凉滋润。
　　拉环拉开，哔哔一声接一声，啤酒气泡咕噜噜往上冒，众人仰头大喝，苏时光受了感染，也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话说，靳北川，大家一起拍摄，你居然背着我们金屋藏娇，真有你的，这个女人是谁？带来给我们大家见一见行不行？”章菲儿消停了一会儿又揪照片的事，眼角左右扫。
　　众人俱是一脸好奇，连麦荞也是眼睛晶亮，放着八卦之光，无声地认同她的提议。

　　靳北川耸耸肩膀，就在这时，手机铃响了。
　　他拿起手机，喊了声顾董，众人一齐沉默，竖起耳朵。
　　手机没有串音，那头说了什么一字不闻，只见靳北川静听了一会儿，道：“多谢顾董！”挂了电话，他给小齐打电话：“回来，不用查了，公司已经解决了。”

　　顾千烨的处理方试和他们想到的一样，网上，博主改了口，声称只断章取义抓拍了一个镜头，当时，旁边有剧组人员。
　　另一方，靳北川的官方微博，经纪公司也发表了声明，声称那张照片是《越轨》里某个情节，海报出来时，会有这一组镜头。

　　留言不少说失望的，更多的是欢呼，粉丝纷纷打听，《越轨》什么时候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