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之咒》白夜尽

8、金栗兰

　　隐约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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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你们听说了那件事吗？”

　　网球部的正选休息室内，桃城突然神秘兮兮地开口。

　　此时，学校的社团活动都早已结束，只有为了备战关东大会而留下加训的寥寥几个体育社团还听得到人声。血红的夕阳斜斜地渗透进屋内，将没开灯的一片阴翳都染成了血色。

　　在这样的背景下，乍一听到有人故弄玄虚的开口，正在换衣服的一众正选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齐刷刷抬头看向发话的人。

　　“你是说……”
　　一片静默中，不二挑眉，也压低了声音，
　　“最近学校里流传的闹鬼事件？”

　　“什么？！”
　　大石的眼睛诡异地亮了亮，难掩兴奋地追问。

　　“那还是我们网球部的一年级最先发现的呢！”
　　眼见众人都关注着自己，桃城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继续说下去，
　　“那还是上个星期的事情……”

　　“那天，部活放得晚，几个负责留下来打扫卫生的一年级结束了工作时，天都已经暗了。”

　　“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可谁知，走到一半，一个部员突然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在了部活室里。没办法，他只好又跑回了学校。”

　　“这时候，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他闷着头一个劲地往球场跑，谁知，就在跑到网球场外的小树林时，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他大着胆子躲在树后探头一看——”

　　“是什么喵？！”
　　菊丸又害怕又好奇地问道。

　　桃城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说出来答案：
　　“原来啊，那是一个在树林间飘来飘去的白色影子，周围还带着淡淡的绿光！”

　　“喝！”
　　几个人被吓得猛吸一口凉气。

　　“应……应该是看错了吧！”
　　海棠青着张脸说。

　　“不会错的！”
　　菊丸连忙跟着道，
　　“我好像也听班里的同学说过喵~”

　　“有意思，也许会有不错的数据呢~”
　　乾捏着笔记本，笑得诡异无比。

　　“你怎么看，手冢？”
　　不二托着下巴，转头看向沉默的部长。

　　被问及的手冢立马成了众人关注的重心。

　　只见他顿了顿，肃然开口：
　　“太大意了，居然带手机来学校！”

　　……

　　桥豆麻袋，关注点是不是偏了啊亲！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只有大石干笑着摸了摸脑袋：
　　“呵呵……不愧是学生会长呢手冢！”

　　“呵呵……”

　　立马就有人岔开了话茬，又转回了重点：
　　“所以说，是灵异事件吗？”

　　“不会又是类似上次阿桃学长说的那个‘青学七大不可思议’吧？”
　　越前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词，几位三年级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而后起身，想要再次故技重施匆匆走向门口。

　　可惜，这回，几个低年级却不会再上当了。

　　越前拉了拉帽子，状若无意道：
　　“咦？原来几位学长还怕这种小学生都不信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几个背影一僵，立马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

　　至于丝毫不为所动的手冢……

　　“听说，那个神出鬼没的幽灵，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我们网球部附近呢~”
　　不二幽幽一叹，
　　“上次那个发现的一年级运气好，没出什么事，可万一下回……”

　　未尽的话尾指的是什么，那就见仁见智了。

　　至少，身为部长的手冢确实是无法就此不管了，推了推眼镜，也默默地在一旁坐好。

　　“所以……”
　　几个一年级面面相觑，
　　“阿桃学长说了那么多，到底是要干什么？”

　　“那还用说？”
　　莫名鸡血沸腾的桃城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道，
　　“当然是去找出幽灵背后的真相，还最近人心惶惶的网球部一个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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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当白日里那青春飞扬的校园安静下来后，竟是这样奇诡而幽美。

　　茂密的树木交错纵横，落下斑驳树影，间杂着一两声鸟鸣。染上淡淡蓝光的教学楼沉默地伫立着，仿佛将一切秘密都看在了眼里。

　　今夜无月，繁星璀璨，倒是为这夜景又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忽然……

　　“嘎吱——”

　　被踩断的树枝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吓了打头的桃城一大跳。

　　身后的越前两手插兜，见此轻嗤了一声。

　　往常总爱和他不对付的海棠却奇怪地没有作声，垂头缩在了最中间。

　　最后还是被拖来的手冢则瘫着脸走在队尾，抱臂无奈地看着前面兴奋的大石、唯恐天下不乱的不二，还有这时候还抱着笔记本的乾。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像是唯恐一开口，就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而就在他们都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之时，远远地，飘来了一缕歌声。

　　夜风习习，将不知何处的天籁送至耳畔。无词无调，不东不西，甚至连歌者的性别都模糊不清，与其说是有谁临风而歌，倒更像是自然一齐发出的欢声。

　　那样飘渺的音乐，似有似无，若即若离，亦远亦近，却并没有被周围簌簌作响的林木掩去分毫，反而慢慢围拢而来，仿佛就回响在周身，无处不在。

　　这样被未知包围的感觉，既神圣，却又难免诡异。众人不免都紧了紧衣襟。

　　接下去要怎么做？是上去一探究竟，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为妙？

　　互相看了看彼此，谁都拿不准主意。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忽然，身旁的灌木发出一阵西索。

　　众人猛地转头，却只来及抓住一道转瞬而逝的白影。

　　早就忍耐到了极限的海棠终于崩溃了，转身大叫：
　　“啊啊啊——我再也受不了了！！！”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刚想拉住他，就只见他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身后充满着未知的黑暗树林。

　　来不及多想，身后的众人连忙也跟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幅永远难以忘记的画面——

　　林木高大，拱卫四野；群花烂漫，遍铺足下。早生的萤火虫飞舞其间，化作零星的光点，恍若头顶的星河奔流而过，被纠缠的树冠阻拦，洒下了些许银沙。

　　漫天星光之下，紫发白裙的女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贴着树干，闭目俯身，似是在专心地侧耳聆听。粗糙的树皮衬着玉瓷般白皙的双手与脸庞，无端生出一分奇异的美感。

　　那样精致到非人的五官，与周身空灵到极致的气息，恍若只曾在西方罗曼里听说过的，那活跃在森林深处神秘的精灵。

　　夜风吹拂起衣裙鬓发，露出了被星辉染上淡淡银光的纤细四肢，以及唇畔一抹淡淡浅笑，堪称圣洁——

　　前提是，你要忽视掉那画面的主人公，正是白天那个恶劣又散漫的魔女。

　　在最初的惊艳过后，所有人都恨不得自戳双目，好歹还能自我催眠，刚刚看见的，绝对绝对不会是自家的助教大人。

　　但是，就算他们的心里怎样惊涛骇浪，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

　　谁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真的是今晚的夜色太过迷人，而发生的这一切又太过梦幻；也许是周遭的氛围神圣而不可侵犯，让人莫名不敢亵渎；又也许，只是因为对方脸上，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笑容。

　　那是真正投入于自己喜爱的事情而从心底里感受到了喜悦的人，才会拥有的笑容。

　　他们常在赛场上、在胜利的一刹那、在彼此的脸上见过，但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会在万事不上心的助教身上见到，甚至更甚。

　　那样的虔诚与尊重，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棵树，而是她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

　　但是，尽管他们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却不代表有人能够容忍他们的驻足。

　　树丛中一道似曾相识的白影猛地朝他们扑来，赫然便是爱丽丝常伴身侧的异瞳白猫。

　　此刻，她全然不复平日里在主人身边的可爱无害，弓着背，龇着牙，锋利的爪子在星光下折射着森冷的寒光。

　　阻拦在众人与正全神贯注的爱丽丝之间，她喉中愤怒的呜咽竟使得众人感受到了恐怖的威胁。

　　一时间，他们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终于挽救了进退不得的众人。

　　他们连忙转头看去，却发现了许久未来青学的前经理——贺茂明玥。

　　她今日一改往常的繁复装束，黑裙黑靴，外面还罩着一件连帽斗篷，连一头及膝长发都被牢牢盘起，手中还提着一盏夜灯，显然是有备而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前不久才经历过一次绑架的她身边居然没跟着任何人。

　　“贺茂桑？”
　　出乎意料的，先开口的居然是板着脸的手冢，
　　“你这么晚来青学有何贵干？”

　　“呃……这个……”
　　被质问的贺茂干笑道，
　　“个中内情不便详谈，就不要那么较真了吧，手冢君。”

　　手冢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不悦的女声出口打断：
　　“她是来找我的，我猜。”

　　众人齐刷刷转头，原来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旁不远的爱丽丝。

　　此刻，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姿态，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边慵懒地绕了绕垂落肩头的一缕卷发，一边逗弄着栖回另一肩上的白猫。

　　方才那幅圣洁的林间精灵与凶猛守护兽的画面顿时荡然无存，仿佛只是他们无端做的一场奇异的梦。

　　“你也是。”
　　手冢被打断，转而将矛头转向她，
　　“夜晚仍无故滞留学校，真是太大意了！”

　　“是吗？”
　　被训的爱丽丝不怒反笑，懒懒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挑眉回道，
　　“干卿底事？”

　　手冢一噎，黑着脸转过头去。

　　周围的众人不留痕迹地往外挪了几步，小心避开那一个劲往外冒的冷气。

　　还是贺茂打圆场道：
　　“也不是无故啦，这是校长同意的。”

　　“诶？”
　　众人连忙好奇地转头看她。

　　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因不是什么机密，她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地摊开全讲了出来：
　　“其实，爱丽丝的专长也不是什么网球——可以说但凡运动，对她连业余爱好都算不上。这次她之所以答应来这里做这些又累又会流汗的工作，其实，是因为这里几棵年代久远的珍稀樱花树种。”

　　纳……纳尼？

　　众人全都是一脸卧槽：

　　经理，我读书少，你不要驴我！

　　“是真的！”
　　见众人仍是不信，贺茂连忙解释道，
　　“爱丽丝的主职其实是生物学研究，专攻植物学。她最近在写一篇关于濒危古木因各种自然及非自然外力受损后修复方案的论文，可是都是些西方树种的例子，觉得不够严谨。正好这里的几棵樱花树非常符合她的要求，尤其是还受过炮火侵蚀，至今仍未康复。我就拿助教的工作交换了她在这里研究并修复古木的许可。这件事我已经事先和教练校长说好了，谁知道会被你们撞上。”

　　“可……为什么要在大晚上？”
　　一人气若游丝地问。

　　“凡愚！”
　　爱丽丝不屑地弹了弹衣袖，
　　“只有在万籁俱寂之时，才是借由月光与星光沟通植物的最佳时段，见识浅薄就不要说出来自曝其短了！”

　　这么扯的理由，可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反而显得理所应当。

　　你问众人的反应？

　　哦，他们还在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呢。

　　只有桃城摸了摸脑门，不可置信地道：
　　“原来，还真是樱花……我不过是随便开了个玩笑，要不要这么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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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三观重组的青学众——哦，还有依然不依不饶重申着校规的手冢，贺茂终于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众人，转头刚想对着爱丽丝说些什么，她却突然看见了远处闪过的白光。

　　“哎呀，不好！被他们找到了！”
　　她焦急地跺了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爱丽丝卷着脸畔的紫发不以为意：
　　“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事再联系不就行了？”

　　“这次的事不同！”
　　夜色中，贺茂的金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必须避开所有人——包括我家！”

　　夜风微凉，吹得她一袭黑裙振振有声。宽大的斗篷在空中翻滚出一道道黑浪，让人心动突然划过了一丝不祥。

　　“出什么事了？”
　　爱丽丝的面色不由也郑重起来。

　　贺茂却不答，抬头望了望光点的距离，口气急迫：
　　“来不及说了！”

　　而后，再不顾她渐沉的心，贺茂重新拉上兜帽，匆匆迎着找来的护卫跑去，只丢给她暧昧不明的一句话：

　　“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