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紫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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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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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语惊四座，不在声高，而在话义。
就比如此刻贺茂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托付于汝”。
先不提向来不耐闲事、却被多年知交一个电话给坑过来的女孩有何反应，“被托付”的这群心高气傲的中二少年们就先不干了。
“经理，你用得着对她那么客气吗？”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桃城嚷着，一指懒洋洋窝在椅子上的女孩，
“我就不相信了，她还比得过我们？！”
被他这一开头，其他正选倒还没说什么，倒是身后一群人都忍不住声讨开了：
“就是，一看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请她来是训练我们呢还是度假的？”
“会不会网球还不一定呢，只会耍嘴皮子！”
“反正，我们就是不服！”
……
就连老好人的大石都不由悄声对贺茂说：
“经理，这事……是不是太草率了啊？”
群情汹汹之下，女孩却像是浑然未觉般斜倚扶手，抚着膝上白猫的脊背，看都不看一眼这群只会乱吠的傻缺。
一片喧闹中，只见戴着网球帽、刚被打上了“中二”标签的越前突然扛着球拍上前一步，拍子一挥指着置身事外的女孩挑衅道：
“呐，那边的，你不会也就只会嘴上说说吧？”
可惜，回答他的依然只是一阵沉默。
但，如果以为会就此罢休那他也不姓“越前”了，少年故意轻蔑地挑眉嘲讽道：
“不过算了吧，看你的样子连阿桃学长的一球都接不下吧，更何况来教我们？”
此言一出，身后的部员们登时附和起来，尤其是方才连连吃亏的桃城，更是挥着手臂大声嚷嚷：
“就是，有本事赢我一球再说那些风凉话啊！”
“说得对，经理，要想让我们接受这个决定，除非她能赢了我们所有正选！”
“别说是我们欺负小姑娘，也别求她打完了，哪怕只要能赢了一局，我们再不说二话！”
……
然而，即使被这样挑衅了，那女孩却依旧以手支颐，懒懒地掀起眼皮，淡淡道：
“哦？”
众人：……哦？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别说是越前了，就连周围怒目以对的众人都是一阵无力。
看到众人那一副副副憋屈的模样，这个始终没骨头般窝在椅上的罪魁祸首却像是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她以手掩口，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
膝上的白猫轻巧地落地，亦步亦趋跟在她脚后。
“啊，借过。”
她口中这么说，可从语气到举止，却似乎都在无声说着“好狗不挡道”。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她知道她还站在别人的地盘吗？！
——一众明明是主场作战、却感觉被欺压得黯淡无光的主角们膛目结舌。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毫不在意地从自动让开的人群间穿过，脚步轻盈得仿佛一片花瓣静静飘落，可踩下的每一步却又平稳得连足畔的裙裾都未有一丝波动。
她的仪态与那个千年古国今日都无缘得见的、出入厅堂分花拂柳、将辉煌历史的底蕴与骄傲都融入骨血的真正的高门仕女出自同源，却又带着那只能在西方罗曼里窥见一丝残影的精灵的出尘高傲。
真正的美人，就是这种连一个背影——不，甚至单单只是行走的脚步，都能让人从心底泛起“啊，她可真美”这样的叹息。
但是，偏偏就是有人不解风情。
“喂！”
满脑子只有网球的十二岁少年冲着她喊，
“你不会是要逃跑吧！”
“逃跑？”
女孩在阳光照耀下的网球场上站定，而后转头，笑容甜美得令人心头发毛，
“不，我是要来替疏忽大意的黛芙妮暂且教教你们，什么叫‘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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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阳光下，绿色的网球场反射着明晃晃的光，刺得人无法直视。
娇小纤弱、衣饰华美的女孩站在球网的一侧，仿佛是在等待着一场舞会的开始。
这样悠然自得的姿态自然看得对面的桃城格外不顺眼。他不爽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
“你就这样跟我打？不会是打算表演空手接网球吧！”
女孩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生气，右手向身侧一摊。
众人还不解其意，就见绿发青年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一把纹饰精致的球拍与一颗网球。
桃城一愣，随即嗤之以鼻：
“哼，准备得倒是充分，是不是还要我等你慢悠悠地换一身衣服和鞋子啊？”
“没有必要。”
女孩随手掂了掂手中的网球，漫不经心地开口，
“也不会有什么剧烈活动。”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腔简直无时无刻不像是在嘲讽。桃城咬牙：
“废话少说，快开始吧！”
女孩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挑眉示意裁判席上高坐钓鱼台的贺茂。
被指使的贺茂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开口：
“桃城对库洛-里多，一局定胜负，由库洛-里多发球。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黄光闪过，伴随着轻轻一声恍如秦钟的低鸣。
再睁眼时，就只见不偏不倚刚好贴着球场线的网球，就好像被施展了魔法、自己突然出现一般。
“15-0。库洛-里多领先。”
直到贺茂兀自淡定的报分声响起，众人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犹疑地面面相觑：
“得……得分了？”
“这么快？不是吧？！”
“你看清楚了吗？”
……
仿佛上一秒还在屏息凝神地紧张等待着比赛开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发球的女孩甚至连一步都没动，那颗本在她手里的网球就已安静地压在了对面的球场线内，无声嘲笑着如临大敌的众人。
“出现了呢……”
贺茂有些怀念地道，
“还是喜欢一上来就用这招‘庖丁解牛’。”
“‘庖丁解牛’？”
乾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莫非是取自《庄子》里的典故？”
“诶？什么庄子？”
一群运动少年一头雾水。
乾推了推眼镜解释道：
“这是中国道家的一本经典里的故事，据说在春秋战国时期，曾经有个叫庖丁的厨子为梁惠王宰牛，技术好到能轻松就让牛的骨肉迅速分离，而刀却还毫无磨损。成语‘游刃有余’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哦——”
众人点了点头，
“可你还是没说这和她的招数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不清楚。”
乾难得也被问倒了。
而另一头，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怎么？还没回过神来？”
女孩眉眼弯弯地冲着木愣愣的桃城道，
“真是抱歉，忘记考虑到这里的大众水准了。”
她看似谦逊实则傲慢无比地说着，又从绿发青年手中接过了一颗网球，柔柔浅笑：
“放心，下一球，我会记得慢一点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啊。”
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的龙崎教练感叹了一声。
“只耗时30秒，桃城连一球都没能接到。真是恐怖的实力！”
乾按下计时器，在新开的笔记上奋笔疾书。
“话说，她用的都是同一招吧，你们有谁这回看清楚了吗？”
闻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在场动态视力最佳的菊丸和越前。
孰料，越前拉了拉帽子，沉默地摇了摇头。而菊丸则郁闷地抱怨道：
“我好像看到了好多个人在跳舞，又好像只看到她就站在原地很慢很慢地举起拍子；球也是的，一会儿好像满天都是，一眨眼又看不见了，然后球就出现在了对面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竖起耳朵的众人不由大失所望，只有不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沉默地转身，从网球包里挑出了一支球拍。
“怎么了，不二？”
大石疑惑地问。
不二笑眯眯地走上球场，换下大受打击而神情不属的桃城，对着对面的女孩微笑道：
“不介意的话，也和我切磋一局吧。”
女孩不置可否地转了转手中的网球，挑眉看向一旁的贺茂。
“啊？自然是可以的！”
贺茂也没想到下一个跳出来的会是一贯没有进取心的不二，愣了一下后才道，
“那么，下一局，不二对库洛-里多，现在——开始！”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的众人都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女孩的动作。
不管是出于难得好心的迁就还是炫耀，这一回女孩似乎又在原有基础上放慢了几分，众人这才得以勉强看清了完整连贯的招数。
起势，像是芭蕾中的起跳，从脚尖至指端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弦，仿佛随时都要如离弦之箭般弹出；然而，下一秒，这些风雨欲来之势却又收于无形，可那波涛暗涌之上的平静，不仅无法使人松一口气，反而愈发不容小觑。
这之后，就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盛大演出——演出者只有一人，却又像是遍布全场。
众人这才知道，方才菊丸那一通乱七八糟的描述，并非夸张。
仿佛春风拂面，百花随之烂漫；又仿佛晨露滚落，东方应声拂晓。譬如公孙舞剑，雷霆光曜，天地失色；又譬如大匠运斤，得心应手，无斧凿痕。就好像是千万人的呐喊与欢呼，又确实是一个人的顾影自怜。
所谓神鬼莫测，并非虚名。
不二的眼神顿时一凛，手中的球拍微转，前身低伏迎向了直面而来的发球。
只见眼前一道斜上的光迹匆匆划过，围观的众人不由随之低喊道：
“啊，是‘燕回闪’！”
“原来如此，居然想到要用高速削球加上旋转吗？”
乾抱着笔记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惜，爱丽丝的绝招之一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贺茂在一片乐观的人群中不置可否地一笑。
“哦？怎么说？”
乾不由兴致勃勃地追问。
贺茂却不多说，只是抬起下巴示意场上，道：
“且看吧！”
呼啸的风声过后，女孩依然笑吟吟地立于原地，连发丝都没乱过一根。而她脚边的场地上，却怎么也看不见那本该被打回的网球。
正当众人遍寻不得之时，倒是不二缓缓起身，走到底线处，沉默地弯下腰，捡起了那颗网球。
“怎……怎么会这样？！”
众人大惊失色，
“连不二学长的‘燕回闪’都没用吗？这到底是什么招数！”
唯有早已料到的贺茂点了点头，为众人解释道：
“所谓‘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就是指眼神凝定，行动迟缓，用刀轻微，可是筋骨却如土块崩离落地一样一下子全都解脱了。”
乾闻言，了然道：
“照你这么说的话，岂不就是以柔克刚、以拙化巧？”
“正是如此。”
贺茂回答，
“而且，越是复杂却华而不实的绝招，就越是难以对付这一招。”
乾不由会心一笑：
“恐怕，这恰恰就是不二的天敌了吧！”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场上的不二转身，看那架势，俨然就是要用上他三大绝招中的另一招“巨熊回击”。
贺茂无奈地摇摇头：
“没用的，只是招数的变换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爱丽丝所构造的‘气’的。”
“哦？原来那个无形的领域就是所谓的‘气’吗？”
乾好奇地追问。
眼见周围的众人都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贺茂也不卖关子了，低声解释道：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正如庖丁所说的，都有三个阶段：初，所见只是完整的表面而已；三年后，再见就只有内部而看不见外表了；等到了最后，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能的知觉休止了，可精神的嗜欲却仍在活动。在这种境界下，连对手肌肉的纹理、骨肉的缝隙乃至周身的气都一清二楚，顺着他本来的结构，就能完全避开所有防守的可能。一个人的招数再完美，总是会有空隙的存在，可是球的气流没有厚度；以无厚入有间，自然便是‘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馀地矣’。”
“原来如此。”
众人都恍然大悟。
“奇怪……”
乾忽然推了推眼镜，
“她的动作，似乎是有一个规律的节奏。”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不由都发现了这一点：
“不仅规律，好像还踩着拍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动作已经这么快了，还要加上节奏的话，只能看到残影了吧！”
“不会是错觉吧？”
“不，并非你们的错觉。”
贺茂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感慨道，
“‘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狸首》之会。’你们以为她仅仅是为了好听才取了这个名字的吗？这与其说是发球，不如说更像是舞蹈——还是精雕细琢到毫无破绽的绝妙舞蹈。”
众人默，比起佩服什么的，更多的却是无语：
拜托，一个发球而已，又是引经据典、又是寻根探源，还要给这短短一秒的动作加上旋律舞蹈什么的，她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斤斤计较到这等地步啊！
而说话间，三球也打完了。就算是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也不过是比之前者拖上了那么几分钟。所有人都不由收起了原本对于这个娇弱如洋娃娃般的女孩的轻视。
而根本没意识到众人的转变——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也毫不放在心上，女孩冷眼旁观着又一个天之骄子的坠落，没有一点打击了他人自信心的歉意。
“啊，网球什么的，果然是无聊透了。”
她懒洋洋地转了转指间的小球，
“还有人要上吗？快点继续吧！我最讨厌运动了！”
这一句倒是实话。可惜在众人眼里，这无疑是更为恶劣的挑衅。
“嗯，没有人吗？”
她偏了偏头，任由卷曲的紫发从肩头滑落，孩子气般地抿嘴，
“既然没有人自告奋勇，那我就不客气地指名了！嗯……不知道你们的部长实力……”
“等一下！”
人群之后突然有人出声。
女孩皱眉，隐隐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偏首望去。
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少年拉了拉帽子，扛着球拍从容上前，朝她露出了在阳光下无比耀眼的笑容：
“你接下去的对手，是我！”
“哦？”
女孩饶有兴致地转了转球拍，不置可否，
“那么，就来试试吧！看你能不能接我一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紫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