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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夜共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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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学生们便各回寝处。英台在文库的床上躺下来,外面的门还没扣上,她想着山伯一会儿进来读书的时候一定要开个玩笑捉弄于他。只是过了一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起身去翻翻书写写字,更觉得无趣,不由得焦躁烦闷。
她琢磨半天,决定去找山伯。于是提着灯笼,来到学生住的厢房,房外还有几堆篝火,学生们围在一起正或聊天或背书,好不热闹。
英台向他们打听山伯的住处,那些人都摇头说不知道。有的学生要邀她一同游戏,英台都笑着拒绝了。
走过一间放杂货的下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吟咏古典,英台随口叹道:“哎,到处都是这些书呆子,还好我住的文库离这远些。”忽然仔细一听,这声音似曾相识,“梁山伯,是梁山伯!”她惊喜地说。
英台兴冲冲地推开门就进去,只见里面闪烁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山伯正扑在油灯旁读背书卷,身下垫着草席。他看到有人跌跌撞撞地进来,问道:“谁?”
“梁兄……”
“是英台。”山伯坐了起来笑道。
“原来你在这里,找的我好苦啊。”英台提着灯笼走过去。
“你找我做什么?”
“你今天怎么不去文库读书了?却躲在这个脏兮兮的地方。”
“我就住在这里,当然要在这里读书了。”
“你就睡在这里?”英台探着灯笼往周围一照,只见墙角有一块木板,上面放着几本书,木板上还叠放着一床满是窟窿的被子。她又问了一遍:“你就睡在这里吗?”
山伯有些尴尬地笑道:“是啊,我家是没落仕族,就靠母亲从亲戚那借来的钱供我读书,辛亏院仕夫人通融,让我做些杂役填补学费,我才能一直在书院读下去。”
“噢,所以你要负责那么多事情,连下午的琴课都不去……”
“嗯。我每天都要挑水,砍柴,偶尔还要晒书,打扫书院,不过这些活也并算不太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非就是要早起一些。”
“诶,这里这么暗,你能看得见字吗?不如跟我去文库读书吧?就用我的灯台!”英台笑着说道。
“噢,我知道了。原来你胆子这么小,还不敢一个人睡。”山伯笑着说。
“走吧,想的可真多……”英台说着扯着山伯的袖子让他起来,却不知山伯只是披着衣服,一扯之下,露出赤条条的胸膛。
英台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不穿衣服。”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多做什么……”山伯说着捡起衣服来,当着英台的面穿好。又俯身吹灭油灯,拿起书拍了拍还“吓呆”的英台说:“祝兄,你可别是反悔了吧。”
“没有没有,君子一言,出则不悔……”说着又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担心地说:“扎紧了,别又不小心被我扒下来,不然我就再扒了你的皮。”
“呵呵,你真是奇怪……”山伯摇着头说道。
山伯跟着英台走到了文库,他还顺手推了推窗户似乎是想要翻进去,被英台毫不客气地取笑几番,他也十分尴尬。可是尴尬很快就被舒适的读书环境冲淡了。在明亮的灯台下,他认真地看着书卷。
山伯读着读着突然感觉怪怪的,一抬头发现英台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山伯急忙躲开目光,心里疑惑道:“不会是又多了个亭望春吧。”
山伯一边看着书一边问道:“英台兄,你怎么不读书呢?不担心明天老师提问吗?”
英台突然回过神来说:“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怕罚站,我坐着还嫌不舒服呢。”
山伯摇着头笑而不语,忽又叹息。
“你叹息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你出身荣贵,不需要像我一样,即是没落家族,又不甘心沦为平庸,空想着光复家业……”
英台笑道:“山伯兄你果然有男儿志气。”
“唉,但愿能学有所成吧……”
“学有所成……”英台忽然联想起了母亲的嘱咐,也有几分惆怅。“不如我和你一起读书吧。”说着便拿来一卷书,也跟着读。
英台期期艾艾地念叨着:“关关什么什么……在河之什么……喂,山伯兄,你看看这个怎么读?”
“你怎么喜欢读这些闲情雅致的书卷。”
“那你读的是什么?”
“孔孟治国,庄老修性,君子修身之道……”
“我不学这些……”
“你为什么不学?”
“这都是跟女、女……旅学来此无关的……我可不在乎什么治国安邦,修身养性的,好没意思。”英台说着便又翻了一卷,念着:“什么彼南山,言采其什么……”
山伯接道:“是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
“诶,你不是不读这些书吗?怎么又随口就背了出来?嗯?”
“随便看看也就记住了,只是不大懂罢了。”
“噢,原来你还是看过嘛。”
山伯笑了笑,又低下头看书,心想:他读这些情恋之卷总好一些,别以后像亭望春一样对男女之事毫无感觉,总是实实虚虚地,让人捉摸不透。
山伯看着看着,也不知多久过去,两只眼睛就睁不开了,便拍了拍脑袋,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去睡觉。一看桌子对面的英台早就趴下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便摇头笑了笑走过去说,“祝兄,我要走了,你快回床上睡去吧。”
英台醒了几分说道:“你走哪?还不如就在这睡了,也好方便。”
山伯想来也是,这里这么宽敞,英台带的被子又多,借来睡一晚大概也没什么。于是就应了一声。
英台缓缓醒来,坐起身准备回到床铺上,想起刚刚所言说要留下山伯同睡,顿时后悔不迭,心想:“哎呀,我怎么胡乱说话,这怎么行。娘常说,男人和女人是不能同睡在一起的……”
山伯看着英台面色阴晴不定,又对着自己痴痴傻笑,心里十分别扭,“可别又是个亭望春。”说着人已经走到床前,又觉得想多了,又困顿不堪,于是倒头便睡,随手盖上被子。
英台看着山伯已经睡下了,便拍了拍他的脸说:“山伯兄,山伯兄……”
山伯吱吱唔唔答道:“什么……”眼睛却混混沌沌,还没清醒。
“其实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不过既然你要睡,就要约法三章,不可以乱来……”
“你以为我是亭望春吗?”山伯在英台的推搡下渐渐缓过来。
“望春同学怎么了?”
“他那个人啊,虚虚的,一点都不实。”山伯说着就要解开衣服。
英台急忙制止说:“在这里睡觉,不准脱衣服……”说着也觉得这话突兀,又接着说:“你没觉得有点冷吗?”其实她的一只手还在给自己扇着热汗呢。
“是……有点。”山伯心想:难道他真以为我还能非礼他不成?哎呀,我怎么这样想,估计亭望春都不敢做这番设想。
英台看到旁边的一碗水,忽然想出了对策。只见她将那碗水喝了一口后水便折下几分,然后摆在床铺的正中间,“我们可说好了,谁也不许越过来。”
山伯望着那碗水说:“我就怕你乱来……这样更好。”
两人各自盖着被子准备躺下,一时都指着水说:“小心!”
英台又说道:“你担心我做什么,既然说好要约法三章,那你要是敢弄撒了这碗水,我就打你一拳!”说着还挥舞了几下拳头威吓山伯。
“好,谁弄撒了就打谁。”山伯说着也举着拳头晃了晃。
英台一看他的拳头比自己大得多,委屈地说:“哇,太不公平了,你一拳有我三拳大。”
“那不打你了。”山伯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躺了下去长舒一口气。
“你一拳等于我三拳……你不打都欠我两拳呢!”英台掰着指头一边算一边说:“如果我弄撒了就没事,你弄撒了,我就打你两拳。”
“真是无理取闹,总之你别弄撒了就行,我都让着你罢了。”山伯说着就昏昏睡去。
英台也倦怠不已。
……
英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晨光入户,左右一看,山伯已经没影了。而放在床中间的那碗水,一滴不剩。
突然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她便眯着眼睛假装还在睡。正看到山伯抱着一罐水走过来,蹑手蹑脚地往床铺中间的碗里倒去。英台心里已经明白了,忍着没笑,乘着他倒满水后刚转完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还好山伯扶在书架上没有摔着。
英台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说:“好哇,你竟然把水弄撒了,那一定要挨我两拳。”
“明明是你昨天夜里偷喝了水!”山伯反驳道。
“那你倒什么水?我看你一定是心虚才这样……吃我两拳再说。”说着嘻嘻哈哈追着山伯在书架丛里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