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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哭地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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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一亮,送亲的花轿被长长的队伍簇拥着出了祝府,赶去丈河对岸的贸城。
队伍刚出了上虞城,一匹马赶了上来,骑在马上的人对着主事送亲的长福说:“老爷说要你们绕开梁山伯的坟,以免节外生枝。”
长福疑惑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老爷说的你照着做就是了。”说罢调转马头而去。
长福临时选定了绕开梁山伯坟的一条沿山之路,指挥着队伍接着前进,一路上锁啦刺空,锣鼓喧天。
长贵跑到队伍的前面问长福说:“长福,怎么绕路了?不是答应小姐了吗!”
“老爷刚刚传令说的。诶,小姐没事吧,听说都哭出血来了。”长福回答道。
“唉……”长贵紧了紧衣服,眯了眯被北风吹疼的眼睛。缩着手说:“北风这么大,该不会是要下雪了吧?大雪一落,沿山走这条路太滑不安全啊,还是沿大路过桥,路程少一些,也免得大家劳顿。”
“我只怕这条大路,小姐她过不去呀!”长福皱着眉头说。
再进十里,忽然深秋的晴空中,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震耳欲聋。周围山林的树木都东倒西歪,晃动了一阵。迎亲的队伍顿了顿,又重新往前行进。转过一处山,山上流下来的山石泥土竟然正把路给堵上了,人或许还能翻过去,但是花轿和嫁妆,却难以翻过。
迎亲队伍只好掉头从新选择大路。
北风越来越大,吹倒了一片旗幡,花轿也左摇右晃。加上不时的雷惊电闪,迎亲队伍是举步维艰,但是依然吹打着乐器往前走。
再走不到一里,远处几支竹竿撑起的白幡在大风中吹得几乎弯了到地上,一处低矮的新坟修在路旁,斑驳简陋的石碑正对着大路。
长贵扶着花轿高声对着里面喊道:“小姐,小姐,是梁山伯的坟!我看到梁山伯的坟了!”
英台乍听已至山伯的坟,急忙喊到:“停轿!停轿!”
但是八个轿夫早已经受到了警告,就算现在风吹雷打,也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就在要路过山伯坟的时候,突然地面一阵颤抖,“地动,是地动啊……”有人喊道,花轿也因为大地突如其来的一次颤动而翻倒了。
英台哭喊着山伯的名字从花轿里爬了出来,所有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冲向了山伯的坟墓。
跑着的时候,她已经扯落了凤冠,撕开了婚服,丢弃在地上,原来她在婚服里面已经暗暗穿着一身洁白的祭服。她扯下腰里系着的缟带,展开缠在了头顶。怀抱着山伯呕血所书的卷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跌倒了又爬起来,终于是扑倒在山伯坟前的石碑上。
英台看着这堆新土,实在难以置信,昨日的欢笑同窗如今却阴阳相隔……她看着墓碑上的字迹:会稽梁山伯之墓。
“山伯,山伯……”她看着,几行血泪便从眼角淌了下来。
英台用袖子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一边说:“山伯,我来了……我来祭奠你了!”
她从怀里拿出卷轴,缓缓展开说:“山伯,你为我谱的那首曲子,我已经填上了词,写在你给我的信上面……”她噙着血泪,用沙哑的声音脉脉唱道:
[春华倩兮草青青,草青青兮遇伯君。
堂前同台常相伴,日夜共读影难分。
秋中冷月黯销魂,痴人不识女儿身。
重阳寒意成死兆,蝴蝶入画细雨淋。
抚琴送兮难再见,痛哭失语恨双亲。
亭阁小聚明君意,未知已是死别时。
鸳鸯蝴蝶双飞散,彼逝无声落幽冥。
身存世兮神枯灭,残灯凄切照伶仃。
情依在兮缘殆尽,生与死兮同君心。
只愿天哭并地裂,见山伯兮葬我情!]
“山伯,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好想再听到你说话……”英台把脸贴在刻着“梁山伯之墓”的冰冷石碑上,回忆着曾经温存的光影,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情依在兮缘殆尽,生与死兮同君心。只愿天哭并地裂,得见山伯葬我情……”英台还在轻轻地念着。
“咔嚓!”
突然天上又是一声霹雳,紧接着大地再次颤动,訇然一声,大地裂开了一道缝隙,正穿过山伯的坟。英台被震得趴倒在地上,只看见大地龟裂,山伯的坟冢重见天光——一张宽长的木板上,山伯浑身缟素,裹在白练之中,如雪披盖,他的脸静静地就像睡着了一般。
“啊……山伯……”英台看到那朝思暮想的面容重现在眼前,不顾一切地朝着山伯扑了进去!
大地还在不停地震动,坟堆的土慢慢陷了下去,重新掩埋的山伯坟和周围的土地融为一体,只剩下倾倒的三尺墓碑,还能依稀辨认。
北风停下了,乌黑的天空却下起了暴雨,肆意飘下的水滴,就像上苍的泪水,丈河也汹涌了。迎亲的队伍漫山遍野地找着新娘,只有一直跟在后面的长贵,默默地看清楚了所发生的一切……
[尾声]
次年清明,若虚提着一个纱笼前来扫墓,新坟的墓碑上写着:“义妇祝英台墓”——这是马家上书朝廷,由皇帝钦赐打造的墓碑。
若虚绕着已是砖瓦砌成的坟墓走了一圈,停在了墓碑前。他从纱笼中捉出两只彩蝶,说道:“英台,这两只蝴蝶,是祝夫人托我送来陪伴你的。蝴蝶是在你的窗台上发现的,也许就是去年你放生的那对。”
“山伯,但愿你们来世还有缘分。”若虚犹豫了片刻,又说:“最好不再托生为人……”
两只蝴蝶从若虚的指尖飞开,互相缠绕着,在墓前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