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侣蝶》河岳

17、鸳鸯难聚

　　两人正在亭中倾泻思念，祝夫人正巧路过后院，看到此景，目中闪烁着狠厉的精光，冷笑道：“小小县令，不识抬举。”遂命下人去把英台领回闺房。
　　英台在闺房中焦急地等待了一下午，时而担心时而高兴，黄昏之后，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憧憬着和山伯远走高飞的自由未来。忽然注意到纱笼里的两只彩蝶，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它们的翅膀都几乎僵硬，吃食的量也越来越少。英台想了想，推开了窗口，把纱笼放在窗台上，然后伸进手去把两只蝴蝶从纱笼中捉了出来，一手一个，托在掌心。
　　“成双成对……”她微笑着默念道。
　　两只蝴蝶大概也闻到了自然的气息，在她的手心里扑棱着翅膀，却挣扎不起来。英台把两只手掌并着举在眼前，轻轻地左右为它们吹着热气，不一会儿，两只彩蝶便越来越有力气，双双飞离了她的手心，却不知会落在何处。
　　可英台并没有对蝴蝶的飞去多加猜想，她只想的是：山伯大概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赶来接我的路上吧。今夜正好无月，等天再黑一点，就可以绕开院里的护卫们，翻过假山，和山伯逃到天涯海角，就像两只蝴蝶飞出纱笼一样，再不需要回来了……
　　忽然小灵子从外面进来说：“小姐，我看到你怎么把蝴蝶给放了？”
　　“我不想困住它们。”
　　“老爷说一会儿要考你琴棋书画，看你在书院里学得怎么样。”
　　“怎么会是晚上考，不行不行……”英台本已经换上了便鞋和灵巧的衣服，小灵子却已经拿来礼服让她换下，好去见他父亲。
　　“小灵子，你帮我个忙。你去后院外看看，如果看到山伯，告诉他不要急，顶多等半个时辰就可以去见他了。”
　　“是……”小灵子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一定要告诉山伯，我不会失约。”英台嘱咐道。
　　“小姐你放心吧。”
　　说着英台已经换好了衣服，匆匆赶去厅堂中。
　　祝员外说：“背首诗来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停，我让你去学，是学修养，懂得为人处事，尽行孝道，你背些个什么淫词？给我默写《孝经》看看。”
　　英台坐在书桌前拿起了笔想快些糊弄过关，可是偏偏因为记挂着山伯是否赴约，一直心乱如麻，把学到的那些仅有的诗文都忘的差不多了。
　　“那你弹一首琴来。”虽然英台写不出东西来，祝员外这次却出奇的冷静，他心中知道：不论她学得如何，都已成定，过几天只要顺顺利利地嫁出去便够了。
　　英台一看到琴，忽然想起那天山伯所谱写的曲子，激动地抱在怀中就要弹，想借琴声告诉院外的山伯自己的心，让他不要着急。
　　“急什么呢？东西要轻拿慢放。笔墨音律都可以不会，但是性子还是要稳着才对。”祝夫人说道。
　　英台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已经挥指弹了起来。因为最近时常练习的缘故，曲子早已经纯熟于心。
　　琴声婉转传到院外，山伯也确实已经换下官服，朴素着装，背着包裹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听到英台的琴声，不由绽露出了笑容，紧张跳动的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山伯正静静聆听着英台弹奏的无名曲，突然远处的祝府后门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跑了过来，待她走近的时候山伯一看，认出来她是英台的丫鬟小灵子。
　　“小灵子。”山伯喊道。
　　小灵子半低着头说：“梁大人，小姐说外面很冷，她有事暂时不能来，让你跟我去府里面等她。”
　　山伯皱着眉头问：“去里面等她？”
　　小灵子只是低着头没露出表情，她直接用颤抖的手拉着山伯从祝府后门里进去，一边说：“走吧，是小姐说让你进去的。”
　　刚跨过后门的时候，山伯看着守门的仆人，还有远处提着灯笼巡院的小厮，有些害怕，小灵子说：“它们都不敢说什么的……”脚下的步子急忙又加快了几分。
　　山伯被小灵子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小灵子让他在这里等英台，说英台马上就会来。可是等了很久，依然不见英台的身影。
　　突然一帮巡院的小厮拿着棍棒，边走便呼喝说：“夫人说府里进了贼人，大家搜仔细了，把门都关好，要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山伯想，这时候乱一点更好，一会儿英台来了正可趁乱逃跑。
　　突然房门被撞开，一帮人举着火把、灯笼，把本来黑暗的屋子映地明如白昼。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贼人藏在这里，上去抓住他！”
　　山伯急忙说：“不是我，我不是贼，我是梁山伯！”但浑身已经挨遍了棍棒拳脚，被人拖着出去。
　　一阵笑骂中，只听有人说：“胡说，梁山伯是县令大人，哪会穿这样的穷酸衣服，你也不看看你这怂样，给我打！”
　　顷刻间山伯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他的眼睛被额头上流下的鲜血糊住了什么也看不清，耳朵也渐渐不能再听到周围的喊骂声了，却忽然觉得英台刚刚弹的琴声越来越清晰，还在继续——那已是他唯一的信念。
　　英台弹完一曲时，心里忽然觉得乱糟糟的，堵得很，便一把推开琴。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不过比之以前，还是进步了许多，老爷说呢？”祝夫人笑着问旁边的祝员外。
　　“嗯。这样嫁出去，也不辱我祝家门风。”
　　“英台，你虽然还小，但是要能辨是非，不要轻易被人蛊惑欺骗。知道吗？”祝夫人温柔的说道。话中所指，英台也能听懂。
　　英台冷冷说道：“女儿生在这样的家里，从来不知道是非，只知道爹说是的，娘说非的，我只管依从。”
　　祝员外不满女儿口中对自己的暗讽，回击道：“这么大了，连一点主见都没有吗？”
　　“有……”英台突然抬头大声说：“我不嫁！”
　　“混账！不嫁？你究竟读了哪本圣贤书，教你敢忤逆父母的？”祝员外寒声问道。
　　“为什么非要让我嫁到马家？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马家少爷是什么样的，我不喜欢他！”
　　祝员外冷哼一声，“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儿女婚嫁也一定要由父母做主，怎由你嫁与不嫁？！这是常理，书院难道没有教你吗？”
　　“如果我已经和别人定了婚，那照常理，我怎么可以有两个丈夫？”
　　“订婚？没礼没聘，没查家底，没对门第，就自己去定亲？！”祝员外霍然起身怒问。
　　祝夫人早已洞察了英台和山伯的筹划，现在已然胜券在握，就不想把英台逼得太狠，便说：“小灵子，带小姐回房。”
　　“是。”小灵子说着要拉英台。
　　英台见小灵子已经被祝员外的吼声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淡，觉得她十分没骨气，不由她拉就自己转身而去。
　　祝夫人又道：“长福，带着三十个巡院的人守着小姐的房门，不准她离开闺房半步！”
　　“长贵，我要知道你是怎么陪小姐读书的……”冷眼看着立在一旁的打手说：“给我家法伺候，打他三十大板。”
　　英台往后院走去的时候，路上正看到一群小厮拖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人往厅堂去，但她只是忧虑地看了一眼，怔了怔就被小灵子催着回了闺房。正要带着行李逃走，却看到小厮们把整个闺房的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不禁大吃一惊！
　　祝夫人又怕她挑唆下人帮她逃走，再命用木板把整个闺房的所有窗户门扉钉死，连一丝外面的光线都不准透进去。
　　祝员外看着已经被小厮们打得半死才拖过来的山伯，冷笑了几声，说：“真是世风日下，什么样的人都可能转眼成贼，偷钱财也罢了，我祝家有的是钱，竟然敢连人也偷！给我再往死里打！打得他以后不敢从我祝家门口过！哼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