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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凤凰图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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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台站在窗户旁张开双臂让丫鬟们给她换衣服,自己却看着窗外的花园里,秋风萧瑟下,渐渐枯萎的花草。脑海中浮现的是山伯那一身官服,倜傥临立的身影……
山伯的目光在祝府周围扫视了一圈,这里亭台轩榭,阁楼如林,绿瓦青砖,实在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又浮想起想起刚刚英台那清纯脱俗的姿容,忽然有一种无力感。不由扶着柱子,靠在栏杆上坐了下去。
这时正好祝员外赶来,年近五十的他,阔面长须,黑眉入鬓。世人皆好涂粉,他的脸上也抹着厚厚的脂粉,他用浑厚雄浊的声音说:“梁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祝大人。”山伯长揖礼拜,已然猜出他就是祝员外。
“请坐请坐。”祝员外说着自己已经先坐在了石椅上。
山伯随后对坐。
祝员外说:“我有要务在身。今日刚赶回来,便听说梁大人带着聘礼拜访。哈哈哈哈……”
山伯说:“祝伯父,我此来确有一事相求。”
“诶,伯父二字可不敢当,你我同朝为官,本该称兄道弟,忘年相交……先喝茶。来。”
“请……”山伯说着先举杯一饮而尽。
祝员外看他喝茶如喝酒的样子,心中已经是暗暗冷笑。
“伯父,英台她……”
“诶,你一说起英台,我倒是听说县令大人竟然和小女是结义兄弟。哈哈哈哈,小女真是愚蠢之极呐,一个女子怎么能和男人做兄弟呢?你说是不是啊,梁大人?”祝员外脸上一副轻蔑的笑容。
“我和英台是在书院相识,不瞒大人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英台竟然是女儿身。”
可是在祝员外和祝夫人看来,山伯来意本是提亲,只是见到马家那阔气华贵的聘礼,自忖卑微,识趣的回避自己的来意。现在是又想见英台,又不敢直接向他们提亲罢了。如果相处那么久,还不知同窗之人是男是女,那真是蠢得过分。
祝员外听着山伯的解释笑着说:“哈哈哈,小孩子家的不懂事,老是搞一些掩耳盗铃的事情,大人还不要见怪。我听她娘说她这几天三番五次闹着要回书院,要我看啊,她就是记挂着你要你和亲近,只管跟我明说想要嫁给你便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梁大人门高人贵,她也自知粗鄙,配不上罢了。大人你觉得呢?哈哈哈哈……”
山伯附和着干笑了几声,他进了府中这么久,何尝听不出来祝员外夫妇句句都总是拿反话轻贱于他?
“我看大人面色愁苦,笑不由心呐……”祝员外吹着杯中的热茶说。
“下官不敢……”他心中越来越恐惧,已经改口自称下官。
“诶,你的心思还瞒得过我?愁容减寿啊,我刚从京城带回来的贡品回春膏,不如大人也试试?”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放在石桌上推给山伯,身边的侍从也急忙递上来一个小铜镜。
“如此珍贵贡品,下官消受不起,大人还是收回吧。”
“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我祝家虽然也是南逃流民,但在这江南之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朝中亦有一席之地,梁大人倘若这些都不知道,今日就不会巴巴来此吧?嗯?哈哈哈哈……”
“大人,下官冒昧前来,只求见英台一面,并不作他想。”
“男女相见,更要讲求门当户对,容貌相映,女儿家傅粉画眉,男儿家也该如此,梁大人还是要抹上些,不然怕英台都不想见你呐,嗯?”
山伯笑了笑,用颤抖着手指揭开脂粉盒,捻了一些往脸上抹去,一旁的侍从就双手捧着镜子给他照看。
“诶,果然好看多了,相比之前大人的淡妆清饰,现在看起来令人舒服多了……”祝员外起身说,“大人在此等候,我答应让你再见英台一面。要事在身,恕不久赔。”
“有劳大人了。”
山伯摸了摸脸,又不禁摸了摸头上戴着的帽子和腰间挂着的印章……虽然祝员外已经走远,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顷,英台便快步赶了过来,她已经换回了先前的那件衣服。只见她双手搭在一起贴在胸前,长袖垂曳,头发挽作云鬓花环,姗姗而来。如今看来,她确实有了几分名门小姐的样子了。
英台嘴角挂着薄笑越走越近,山伯看着看着不觉就出了神。
英台在他面前低着头轻唤了一声“山伯?”,山伯才说:“英台,你把你的想法告诉你母亲了吗?”
英台支开跟随着的小灵子,看着山伯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
“你们祝家和单家的势力覆盖了整个上虞,马家更是权倾州郡,我们……我们两个人,如何能斗得过?”山伯这句话既是说给英台,也是说给自己听。
英台忽然又近了一步,身子几乎都挨着山伯,脸也几乎贴在山伯脸上,“山伯,我想好了,不如我们逃走吧。”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没有一丝犹豫。
山伯并没有逃避她的直视和亲近,只是面色又凝重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英台那要挨着自己的鼻尖。
英台接着说道:“今晚我悄悄溜出去,在后院的围墙外等你。”
“可是马家势力那么大,我们能逃去哪?”
“我们可以回崇绮书院,院仕夫人一定会收留我们。还有那位大师……”
山伯凝重的面色越来越惊讶,她没想到英台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打算离家逃婚。这样的事连自己都不敢想到。虽然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无异于赌上了两人的一生去铤而走险。他转过了身,咬了咬牙说:“让我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脸上哪来的脂粉?”英台直起了身子问道。
“我刚刚见过你父亲。”
英台冷哼了一声,突然抓起一杯茶泼在山伯的脸上,“你这样子好难看。”
“英台,人在世间,有时候会身不由己……”
英台听罢泫然泪下,泣道:“你也说身不由己,你也要劝我出嫁?”
山伯急忙握住英台的手说:“不是的,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英台依然没有止住泪水,反而更悲伤地说:“我知道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因为……我都给了你。山伯,难道你忍心让我去死吗?”
“死?”山伯顿了顿,又说了一声,“为什么非要到如此地步!”他想到了很多可怕又遗憾的事情来。
“嫁给别人岂不比死还难受!山伯,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呜呜……”说着她扑在山伯的怀里压低了声音哭了起来。
山伯轻轻搂着她,良久才突然坚定的说:“我不会看着你死,今晚我就带你走,我们北上中原,那里没有人能认得我们,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