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时光仓》从今

156、夏天的雨。时光仓（上）

　　夏天的雨。时光仓
　　初夏的时候，我搬到森河的家里，黄小白飞快的逃窜到它指定的位置，似乎早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无奈的看着它舒服的窝在沙发旁边的窝里，眯着眼睛蜷成一团松软。
　　站在阳台上会听到楼下下棋的声音，偶尔还有狗叫声，黄小白优雅的迈着步子走到阳台上，冲着那些狗慵懒的发出“喵”的宣判，然后到那些开花的盆栽前面绕一个圈，似乎这就是它的花园，这个时间正好是巡视的时间。偶尔闻到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红烧鱼的香味，不止是它嘴馋的伸长了脖子，连我也跟着有些掉口水。
　　说是搬家，其实并没什么东西，只是一些平常的衣服，还有一些闲杂东西。原来活了这么久，我就剩下这么一点东西带着跑。
　　当然，还有那只喜欢睡觉和撒娇的猫。
　　搬家的源头是一次看电影中途的小憩，本来只是想着就那么轻微地眯一下眼，却不知怎么睡过去了，也许自己不是沙发土豆的体质，沾沙发就睡。半夜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摸不清头脑，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还有些不真实的觉得是个梦，拿出手指戳了下才觉得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于是决定就势继续把这个梦完满下去。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梦，头发凌乱的坐在床上，看着周围的布置看了半天才醒悟过来。
　　我低头吃早餐，却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搬过来一起住吧”，半熟的鸡蛋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顿时咳嗽不止，喝了口水才平复过来。
　　我点了头。
　　搬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骗到了他家，就这么送货上门，嘴角却带着心甘情愿的笑意。
　　每天下班之后一起去超市买需要的东西，他很会做菜，对比起来我反倒是个半吊子，跟在旁边学习，黄小白舒服的在自己的窝里，像是一个活了很久的神仙，我们反倒像是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入夜了就窝在沙发里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听着歌，这么安静的时刻让我觉得万分美好，似乎一切隐藏的事物都还未被发现。
　　正在洗碗的时候突然想到电脑上登录的那个页面还没有关闭，慌忙的连手都来不及擦就走到了客厅。森河看着我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看着睡在电脑键盘上的那只猫，摇了下头。
　　这样的距离带着危险，却又是无限的诱惑。可是我又能带着那个秘密走多远，迟早还是要告诉他这一切。
　　正看着屏幕上的电视，眼镜却被轻轻的摘下，奇怪的侧过脸，下巴被手掌温柔的托着，嘴唇上贴近的那一阵温热辗转着加深，那双眼睛里有深邃的银河，漫天的星辰被恩赐的散落在里面。鼻翼擦刮着彼此的呼吸，牙齿被缓缓的扫过，互相交缠着彼此。像是两尾浅滩中的鱼依靠彼此才能呼吸。
　　手指轻柔地在耳后划过，头皮一阵发麻。
　　有什么东西跳上了我的腿，这么沉重的体重，应该是黄小白。它不断的用头顶蹭着我的肚皮，惹得我不由得笑起来，好好的气氛愣是被我给破坏掉了，而始作俑者睁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我们，可爱的喵呜声，抬起爪子趴在森河的胸前，就这么强行靠在了他的怀里。
　　“下次得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他把手指弯起，用指背轻柔的滑过它的额头。
　　这个小区到了夜晚格外的安静，像是回到了乡下的那些寂静，田里的昆虫声小声地在梦境边缘响起，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森河。”我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开，擦开夜色掩盖的那些空气。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那种像是欺骗他的感觉那么沉甸甸的压在心口，时刻怕被发现的害怕和煎熬一寸寸啃噬着心，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行走，乱窜。
　　他的手指慢慢抚上我的眉骨。
　　心里一下子又软下来，那些话贴在唇上，却又缺少了说出口的勇气，“下次再说吧。”
　　“睡吧。”手臂拉着我靠在他的怀里，身上的气味沿着鼻腔的嗅觉神经慢慢上升，安稳的闭上眼睛，呼吸在耳畔均匀的响起。这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耗费了多长时间才取得的现在这么片刻的岁月静好，也许这也是天意，让我不要说出那些容易击碎现实的话语。
　　也许痛苦也有所谓的拖延症，就像是一只长长的指甲，一个快要掉落的牙齿，拉扯着感觉到疼痛，就会心软的想着下次再说，于是，一次次的拖延下去，时间还是不留情的往前奔走，甚至连黄小白也觉察出了我经常发呆的异常，经常蹭着我，强行让我抚摸它，似乎这样我就会少发呆一会儿。
　　森河的公司最近特别繁忙，时常要加班，深夜才听到床垫轻声的下陷声，他总是疲惫到很快就睡着了，闭着的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青色，像是时间刻意留下的痕迹。我睁着眼睛仔细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窗外的月光打磨着这块玉，带上了温润的色泽。
　　街道安静得连偶尔响起的狗吠声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身边这个人的呼吸声，像是连绵起伏的海浪，带着潮气，在空气里描绘出一朵隐形的花，又被呼出的气吹散。
　　他习惯性的把手伸过来，搭在被子上，梦里似乎有什么场景，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道脸绵延的山峰。被拉到怀里，睫毛轻刷就能触到他的下巴，有些微青色的胡渣。呼吸再次变得平稳，再次成为平静海面上的一艘船，跟着海浪悠扬的飘远，抵达不知名的远方。
　　住在一起好像出现了很多我们最初都不怎么了解的彼此，饮食穿衣各个方面的细节在平淡的每一天像是被放大镜照射到了似的挑拣出来，甚至包括那些让我们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坏习惯。
　　我一看书就喜欢歪在懒人沙发上摆着自己喜欢的姿势，黄小白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跳到我的怀里，舒服的找了个姿势就开始睡觉。洗完头发之后就习惯性的披了条毛巾就坐在沙发上，森河看着就会拿干毛巾帮我擦干，待遇好到和黄小白一个档次了。
　　至于森河，他要是在玩游戏的时候绝对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不怎么喜欢吃煮鸡蛋，但是别的都可以接受，到了周末就一定要大扫除一次。
　　生活并不是只要有爱就能活下去的一种东西吧，还需要包容和及时说出来，我最近都觉得我们之间培养出了那样一种默契，对方忘了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另一个人总是能及时的想起来。不过也有两个人同时患上老年痴呆的情况，脑袋一直处在放点状态，半天才看着对方有些呆的样子发笑。
　　却也不会一直都是和和美美的状态，也会有摩擦。也许是我们两个性格使然的关系，总是转身就忘了刚才是因为什么事情还在僵持状态，其实也只是一些超级小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黄小白满屋子的乱窜打乱了我们的思绪，被它的动作破了功，围在它旁边笑了出来。
　　“记得明天要去B城的呀。”森河出门的时候这样提醒道，我这才想起那件大事，整天坐在花店里又围绕着这件事情处于发呆状态。
　　楼雪拿手在我面前晃了下，奇怪道，“老板娘，你今天好像灵魂出窍了。”
　　黄小白正在伸懒腰，回头赐予我一个鄙视的眼神，似乎是在说，连它都在认真的锻炼身体，我却在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而且除了耗费脑细胞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们快要放假了吧？”楼雪应该是快到大四了，就连平时课程最多的大三时期段，她在花店呆的时间也没有缺少过，不知道是以后想要开个花店还是真心喜欢花，这么尽心尽力的员工，我总是觉得她的劳动远远超过了我支付的工资。
　　“没有假放，考完试就要去实习了。”她坐在玫瑰花旁边的凳子上，青春洋溢的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倒真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时光的点滴就是挂在花瓣上的露水，倒映出她眼中的这个万分精彩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可能。很是羡慕她这样的性格，和颜芳那张脸有些重合起来。说起来，离开时光仓之后，我们很少再联系对方了，只能在手机里看到她依旧令人欣慰的笑靥，总是撒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相比之下，我倒有些单调。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曾经一度揽着彼此的肩膀，开着贴己的玩笑，就算只是看着外面下雨也能聊上很久。距离一旦拉开，就被不同的东西吸引着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于是，渐行渐远成了我们的告别词。
　　原来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个很小的饭馆里，却发生了那么多我们无法预计到的事情，像是蜘蛛的网一样，我们都是粘在上面的猎物，无法动弹，有些人比较幸运的挣脱了，却还是有很多人继续在里面沉浮，等待着终究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下的时候。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一定早就为忘了我们在那待着的那短时间，甚至再见面的时候也会带上陌生人的表情了，不记得这个人和自己曾经有过的联系。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我们寝室那个要去见公公婆婆的女生耶。”楼雪突然犀利的说起这件事情，我再度陷入到明天的那场让我紧张的会面。那天吃饭的时候，森河突然提起这件事情，问起我的意见，我手里拿着的筷子一下子停住了。
　　高中时候还有些浅显的印象，好像是很温柔的人，但是样子早已经记不起来了。带着那么点期待，却又有些害怕，眼睛慢慢看向森河，也许是他当时微笑的神情给予我的勇气，我答应了这件事，现在却又开始无限担心起来。
　　“还真是啊，”楼雪看着我瞬间有些忧郁的表情，惊讶道，她不去猜高考试题真是可惜了，接着又补充道，“好羡慕啊。”
　　这是值得羡慕的事情？
　　“你现在就想要见家长了？”她刚才好像是说她们寝室的人去见家长，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了，甚至还有小学就陷入三角恋的情况，这个时代发展得太快了些。楼雪的话，那个总是出现在花店门口的男孩子不见了，从她微笑的神态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但是更多的时候，我总觉得那种微笑下面掩藏着一种熟悉的神态，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或者该说，大部分女生曾经都有过的那样一段日子，带着小心和谨慎，想让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却总是事与愿违。
　　“嫁给爱情，有什么不好？”她微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让我惊讶住了，嫁给爱情，其实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这么美好的四个字，却带着好看的光芒挂在那里，像是伸出手就可以摘到的星辰。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温柔的帅哥哟。”她接着打趣道。森河有时候下班早些就会来花店门口，然后我们一起走回家，相当于是散步了，有时也会去超市采购一些东西，楼雪也碰上了很多次，森河微笑着向她打招呼，楼雪立马就缴械投降的喊着“楚大哥”，也许是最近看多了古装剧，带着特别严重的武侠情结。第一次看见过之后，第二天就在花店说个不停。
　　外面突然闪现的一声惊雷吓得我们的话题一下子中断了，楼雪看着外面的天气，脸上立马就像是跟着挂上了乌云。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雨的味道，暴雨立马跟着降落在这个城市，云朵的眼泪打湿了所有干燥着的地面和口渴的树叶。这是来自夏天的猝不及防的雨，带着没有颜色的透明雨点滋润着被太阳炙烤着的那些事物，甚至连太阳还没被遮挡起来，下起了太阳雨。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说是太阳雨是因为狐狸在哭泣，对于没有预料到的分别没有一点准备。似乎是说初次经历离别，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回忆慢慢的涌上来，眼泪就变成雨水落下来，明明是绚烂的画面，却弥散着不知名的忧伤。
　　眼皮开始慢慢跳动起来，似乎有什么波涛在慢慢靠近，带着无法预知的危险，黑色那么突然的掩盖了整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