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蒹葭苍苍。云朵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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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的海面，幽远的月亮残缺挥洒出素净的光辉，我仔细凝视着那一片海，以为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所以认真的睁大眼睛。耳边有淡淡的呼吸声，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垂眼睡着了，舟车劳顿的憔悴巨细无遗的显露。
我突然想起那片海，再转过脸，却只有无边的黑暗等着我，呼吸一下子有些不舒畅，像是就要溺毙在这样看不见的黑暗里。
一下子回到这个现实中来，又是这个梦，还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噩梦了，原来它只是绕了个弯，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背上有很多细密的汗，粘着衣服，秋季的燥热似乎一下子被放大，明显起来。
倒了杯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是灯火通明，像是永远也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刻。突然有点想念那个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段回忆，现在才发现，每一个细节，其实我都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许，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遭受的背叛和抛弃。
那是在夏天，热气一点点的蒸腾着地面，拥挤的火车站人潮涌动，那个时候还很小，紧紧拽住那双手，似乎一个抓不稳就会被抛在这一大片陌生的人海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带着我来到这个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她神色这么仓促，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着急的追赶着我们。
她在车站的洗手间让我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件衣服，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抑或是，别的什么途径获得的。很久之前，家里就是一段难捱的生活，有时就会突然出现很多的东西，过上一段阔绰的生活。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爸爸，别人都是三口之家，只有我们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她不让我喊她妈妈，让我喊她慕容，而我，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叫我小河，更多的时候她就坐在那个摇椅上，不带名字的和我说话。
“慕容，我们这是去哪里？”她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身上穿的还是我们离开时候的那件深红色旗袍，墨黑的发丝在风中胡乱的飘着，我们就像是亡命之徒，不知道向着什么方向前进。
我记得那天我刚回家，床上堆着一个黑皮箱子，我都没来得及拿上我的玩具小狗，她就牵着我飞快的离开，似乎那个地方有什么可怕的瘟疫，我们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我不记得在那之前我在学校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了，也不记得当时住的地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记得那个穿着深红色旗袍的背影和风中飘扬的黑色发丝。
她站在那栋房子前，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红色的外墙，褐色的房顶，院子里正茂盛生长的一株树，还有那扇很高的铁门。她很满意的扬起嘴角，似乎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地方。
所以，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我仰头看了眼天空，苍白的蓝色，就像是被橡皮擦刮掉了表面的光泽，只剩下灰暗的底色，又或者在我的记忆里，那片天空是前所未有的黑暗。
大幅的油画，暗红的大沙发，厚实的地毯，这一切似乎就像是一个场景，眨眼就会消失不见。我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慕容第一次那么显现出得体的微笑，就像生意场上，知道自己即将得手的商人，而坐在她身旁的我，就是那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之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别人问我的父亲，我那个时候还姓慕容，冠着她的姓，我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父亲他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那天，我听到了她的回答。
“他死了。”
她神情冷漠的说出这句话，就像这是一件发生了很久的事情，似乎他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远，心里慢慢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脚步飞快，没有一丝犹疑，似乎前面是等待着她的天堂，而身后确实等待着她的地狱。
房子旁边的树到了夏末的时候，树顶上就会开满黄色或是红色的小花，在树底下总能找到很多，我常常坐在那棵树下面，总会恍惚的看见那个身影，可等我站起身才发现，那都是幻觉，一场海市蜃楼。
爸爸是大学老师，妈妈是画家。我不记得我是不是一开始很抗拒喊他们，也许我会觉得这样的家庭很怪异，毕竟之前我都只是和慕容在一起，甚至慢慢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现在，我却慢慢习惯了楚森河的生活。
我也以为我再也不会遇见慕容了，有时候会置疑那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梦，其实她没有出现过，其实我一直就是在这个家庭里面的。
直到我走出高考考场的时候，同学正和我对着答案，我听到了一声，“森河。”
我慢慢的抬头，就在校门口看见了她，她好像没有变，一身红白碎花裙，头发高高的挽起，脸上却扬起了笑容。曾经想过的问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两个人沉默的吃着饭，仿佛对面就是陌生人。
“小河。”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子，像是一个捆绑的工具。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就只能这么看着她。
“他们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她的眼角有了皱纹，她有多少岁了，十四年的岁月似乎在她看来真的是一晃而过的事情吗？她为什么觉得一个她丢下这么多年的人还会记得她？
“你为什么来了？”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翻滚着要出现。
“我现在在G市，你要是想去那边的大学，我可以。。。”
“我要去S市念大学。”
“我在S市那边也有业务，到时候你需要我的话。。”
“我不需要弥补。”她接下来的话就这样慢慢沉默了，眼睛慢慢的垂下，盯着桌面上，嘴角缓缓的展开一个微笑，然后迅速的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面上。
“下次我再联系你。”结果我看到的还是她的背影。
盒子里放着深蓝色的领带，那么安静得占据着十四年空白的时间，我突然觉得这一路好徒然，心上就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喘不过气来。
“我回来了。”结束了三年的负担回到家里，本该是轻松的状态，我却觉得更加的沉重。
厨房的门拉开一条缝，妈妈笑道，“接下来就是三个月的长假啦。”我无奈的笑着让她快进厨房。爸爸已经早早的坐在餐桌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同学拉我去买东西，耽搁了一点时间。”
他们从没问过我学习的事情，似乎那是一件不需要太在意的事情，我妈妈更多的是八卦我学校的事情；爸爸就管着我有没有好吃懒做，虽然他自己早上一起来就坐在阳台上看报纸，但是却总是催着我参加学习的田径社，让我去应付爱打羽毛球的李叔，结果我根本就没有胖起来的时间。
时间久了我都觉得那之前是一场梦，一场会醒来的梦。
“爸，妈，我们班今天晚上有聚会。”毕竟结束了一场大战，他们老早就等着这次敬老师的酒了，说是不醉不归，还有些不法分子想着要把班级上的“秘密”大公开。
“你们以后也不可能常常见面了，多珍惜现在吧。”妈妈笑道。
我那个时候不是很认同这句话，可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却慢慢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和重量，就像是一段有尽头的路，我们也许会陪在彼此身边一段时间，可是之后漫长的人生不会只剩下我们。
“以后你也吃不到你妈妈做的菜了。”爸爸加上这么一句，这些年他的鬓角变得灰白了，也苍老了很多，只是在学问方面的劲头一点也没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捧着书。妈妈只是心情好的时候画上一副，常常是一个月只能看见一幅画的一个边角，她还常常嚷着没灵感了，其实是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我身上了。在高中的那些时候，她总是忙着照顾我的胃口，想着什么没那么腻味，哪还有心思画画，晚上回来她还忙着给我准备宵夜。我说要在学校食堂吃饭，她硬是不让，说是营养跟不上，脑力消耗也补不了。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我会在哪里，也许还和她在一起，却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也许会学着把很多的情绪都藏起来，更多的事情埋进心里，变成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毕竟她根本不会过问他的事情，很多的情绪只能藏起来。
初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心里很躁动，回家说话都很冲，特别的不尊重他们，现在想来确实是汗颜。还是爸爸站在阳台上和我说了很久的话，告诉我该怎么去看待一些问题，冲动是最无用的事情，它除了帮你增加后悔的机会再也没有别用处。
也许正是因为这句话，每做一件事情，我会去思量很久，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条规律并不适用于任何事情，至少在爱情这件事情上，它不那么正确。
走在这条路上还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之前的很多岁月里，我还背着书包，脑袋里还转着晚自习的拿到数学还是物理题目，可是现在却有了大把的时间来看街道两旁的树，还能仰头看看天空的月亮，呼吸着夜晚的气息。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越过了一个大的坡道，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很天真的觉得之后的日子就没这么艰辛了，不用日以继夜了，可是很多的事情，我要长大之后才会明白。
简嘉，你现在会不会也这样看一看天空，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呢？还是你早已经忘记这个地方了。
“楚森河，你可迟到了啊，罚你唱一首歌。”刚推开包厢门看到这么满满当当的人还真是吓了一跳，原来那个教室这么大啊，容下了这么多人。班主任坐在正中间，没戴远视眼镜，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现在还是觉得这样的眼神很惊悚啊，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了似的。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也来了，坐在班主任旁边，脸上有些挂彩了，看来这个仪式已经开始了。
“好，等着我的魔音来摧残你们吧。”
门面担当的宣传委员证投入的唱着歌，声音还发着颤音，我看着一些在他身后模仿着他姿势的人，一下子笑开了，还真别让他看到了，不然可就有得受了。
班长按下了暂停，拿着话筒说道，“今天可不是个简单的聚会，除了把目标任务灌醉之外，”他骤停的卖着关子，惹得一片嘘声，只好接着说道，“当然少不了重要的揭秘环节，为此，我们班干部特地准备了一个小纸箱。”他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大纸箱，外表面还醒目的写着“秘密”的英文。
“班长大人，秘密的英文写错了啦。”宣传委员不给面子的拆台，大家看着那个活生生被写成“secrit”的“秘密”，一下子哄笑声一片。
班长急忙遮住那个英文，“唉，关键时刻掉链子。”
“好了好了，下面让组织委员来介绍一下规则。”
组织委员是个娇小的妹子，娇滴滴的声音平时小得很，但是班级里有什么活动策划，她却是规划和电子都最好的。
“从班主任开始，然后是往左传绕一个圈，每个人抽一个纸条，把上面的文字念出来，全班一起指向相关的人员，由抽纸条的指定任务，不服从就接受惩罚。”
挺像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班主任拿着那个盒子，慢慢的抽出一个纸条，笑着咳了两声，念出来，“领早操的两个人有猫腻。”
一下子整个班级的目光聚焦在班上的两个领早操的人身上，我倒是初次听到这个八卦。这下根本不需要全班指了，目标已经明确无疑了。
领早操的一男一女，男生是我们班上的体育委员，女生也是我们班上的体育委员。两人羞涩的站起来，全班望着班主任，看他发布什么样的任务。
“这样吧，你们喝一杯交杯酒。”我刚还以为班主任会好心的让他们唱一首歌完事，现在才发现班主任也是很奸诈的。两个人端着酒杯尴尬的面对着，慢慢的弯过彼此的胳膊，喝下了这杯交杯酒。
很久之后看到他们在班级群里发布的结婚消息还觉得有些惊异，下面一众的队形都是，“男体育委员和女体育委员在一起咯。”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冥冥注定这种事，聚会上的那杯交杯酒竟然成为了现实，仿佛一个故事的开端，总是那么不经意，却又透着偶然之中的必然。
全班哄笑着他们熟透的脸颊，女生不好意思的捂住脸，男生倒是大咧咧的笑着。
接下来是语文老师抽纸条了，我们班上的男生大部分都在她的课上站过，往往被叫起来不知道问题是什么，还闹出过不少的笑话，抄写都是经常的事情。
“班长写的情书是给谁的？”
一听到这件事情，还是在语文课上闹出的笑话，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教师里闹哄哄的，语文老师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慢慢的展开那张纸，标准的语音传开来。
“我透过黑暗的天空思念着你，那分明不在的事实显得如此美丽。梦里出现你的美丽倩影，就像是一道闪电击中我平淡无奇的生命，涌现出万般思绪，我时时刻刻关注着你，就像向日葵追随着太阳的踪迹，你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丝皱眉，都深深的牵动着我的心，并激荡出不止息的波纹。爱是蝴蝶的展翅，是水面银色的波纹。”
班级里一下子是前所未有的安静，还以为是老师要我们根据这段话写一篇作文，等到语文课代表鼓掌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整个班级才跟着鼓掌，老师这么心血来潮的给我们鉴赏吗？
语文老师迅速的让我们安静下来，笑道，“我只读了一部分，这可是我们班上某位同学的佳作，还特地夹在作业本里，难道是写给我的吗？”
全班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却没有人敢站起来认领。
“要是这位同学的作文也能写得这么优美，这么荡气回肠就好了。下课记得来我这里认领啊。”语文老师扬了扬那封粉红色的信。
结果那节课下课一直也没看见有人去办公室，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现在我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班长的头顶上，原来罪魁祸首是他。
“班长，没想到你写情书还挺有一套的嘛。”有人起哄道。
“是我们班上的妹子吗？说来听听啊。”
主人公的耳朵根都红了，憋了半天才抬头看向宣传委员，“高圆圆，你怎么知道的？”
高圆圆一脸无辜，“这可不是我写的，你要问得问副班长。”
当初他们两个人都竞选班长，就一票之差许婷成为了副班长，两个人开始总是意见相左，慢慢的才磨合好了。
许婷慢慢的直视某人，笑道，“你和语文老师说话的时候，我刚好听到。”
班长瞥开了眼睛，别扭的嘟囔了句，“老师你说惩罚吧。”
“高源，你不够意思啊，有喜欢的人都不说出来。”
一下子众人的议论声快要淹过他了。
“也没规定一定要说出来。高源，你唱首《青藏高原》吧。”
于是在连续的破音中，这个秘密被掩盖过去，之后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秘密的任何消息。
我想了想，青春的每个缝隙里似乎总是潜藏了各种各样的秘密，有一些，我们愿意和别人分享，可是还有一些，我们宁愿永远将它埋在心底，也不愿意它忍受世俗的眼光，我们害怕它经不住那么多的风波，更害怕，它不再是属于我们个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第149章 蒹葭苍苍。云朵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