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病自我治愈手册》安少宇

32、二十八

　　这是什么情况，肖穹背上的汗毛都离了起来。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高畅低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肖穹一哆嗦，差点叫出来。好在高畅手脚快，捂住了肖穹的嘴。低声说：“医生说，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要大声吵醒他。”

　　原来是梦游啊，真是有点可怕。

　　“走走，我们去客厅里聊。”高畅勾勾手指，低声说。

　　肖穹瞟了一眼里面的高戈，高戈已经又转回窗子那边了。

　　“别管他了，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回去的。”高畅拉着肖穹的胳膊往客厅方向走。

　　家里有个小吧台，高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瓶红酒，啵的一声拔掉上面的软木，给肖穹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

　　“从小我就觉得，我有两个爸爸，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爸。”高畅说道这里，龇着牙笑了，两排大白牙洁白而整齐。

　　“确实有些像。”肖穹自己虽然没有怎么见过高彦鸣，但是对高彦鸣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我爸就对我哥要求严格，几乎是每天每时每秒都会替他安排好。”

　　“高戈不反抗？”肖穹觉得，要是不反抗，就不是高戈了。

　　“反抗了啊，不过，用现在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来讲，他的反抗没有什么卵用。我爹是个控制狂，你能想象到的，你想想不到的手段，他都敢用。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我哥是不是他仇人的儿子。”高畅说道这里，好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然后继续说：“你看到书房的门框了么，我哥稍有做的不如意的地方，就会被我爸吊在那里打。”

　　不知道是高畅的语气太过低沉，还是肖穹的想象力太丰富。肖穹瞬时间觉得自己后背上的寒毛都立起来。

　　看着肖穹有些僵硬的脸，高畅反而笑了，然后说：“骗你的，我爸很少动手的，他说，那是野蛮人的作法。他的方法通常都很温和，不够却更可怕而已，我记得有次我哥和他的朋友一起去海边度假，我爸不同意，后来趁着他出国的时候，我哥悄悄跑了。”

　　“然后呢。”

　　“结果我爸提前回来了，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特别平淡的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说自己的保险柜失窃了。之后他是从警察局把我哥领回来的。”

　　肖穹：“……”

　　多大仇多大怨。

　　“这些都不算什么。唯一一次我爸真正动怒是我哥高中的时候，当时我爸第一次知道我哥喜欢男人。”高畅说到这里，指了指书房的门，说：“就是那次，我爸把他吊在那里打的，全家人，包括司机和女佣在内，谁都不许走，谁都不许劝，当时我才十二岁，简直都要被吓傻了，之后连续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肖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进行评论，亦或者，他也没有资格。

　　“我们都以为我爸会想尽办法将他的那个男友赶走，这种事情我爸没少干过，但是我们都猜错了。他的那个小男友，至今好好的生存在纽约，好吧，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高畅耸耸肩，脸颊微红，看来已经喝的有些多了。

　　肖穹却知道为什么，因为只有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人，才能适合做人质。而高戈的这个男友就是高彦鸣最好的武器。

　　“之后，我哥大病一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成了我父亲的翻版。可能开始的时候还不太像，之后越来越像。不论是作息时间、日常行为，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高畅手舞足蹈的说：“完美的人你懂得是什么意思么，就是他根本不是人。”

　　“你有些喝多了。”肖穹从高畅的手上把酒杯夺下来。

　　“没有，还没喝多呢。”高畅低着头继续说：“我爸多高兴啊，他的儿子这么优秀，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哦不，当时我爸经常会说，高戈比他更加优秀。”

　　“直到后来，我第一个发现了问题。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出来找东西，看到父亲那屋的灯亮着，就跑去看。发现我哥在我爸的书房里，看资料处理文件写东西，动作神态和我爸一模一样。这并没有什么，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向我哥问起这件事情的，他居然一无所知。之后，我就发现我哥日日如此。”高畅看着书房的方向，然后转头说：“后来白天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了，偶尔需要依靠药物来维持情绪。你知道的，在上东区这种地方，如果有人知道我哥去了精神疗养，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就全完了。”

　　肖穹实在是没想到高戈还有这样的过去。他所看到的高戈，虽然生活很规律，却也很随性。虽然有些中二，但却非常积极向上。

　　“再后来，我爸和医生长谈了之后，他就把我哥送去英国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他。”高畅沉默了好久之后才继续说：“即使我爸已经过世了，他却依旧还是我哥最深的噩梦。”

　　随后就是一片沉默，肖穹半晌之后说：“别光说你哥，说说你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吧，我直到三岁才会开口说话，家族里的人都觉得我可能智力发育不健全，所以我的成长并没有什么压力。也算是一种幸运吧。行了，不早了，明天早上律师要来，你也早点休息吧，哥。”高畅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笑眯眯的对肖穹说。

　　“嗯，晚安。”肖穹独自坐在沙发上将自己剩下的酒喝完，觉得鼻腔酸酸的。

　　回到房间的时候，高戈已经回去了，他平躺在床上，眼底的黑眼圈深的吓人。肖穹坐在床边上，帮高戈将垂在眼皮上的一缕头发撩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肖穹起来的时候，高戈已经起床了，拿着一叠报纸正在看报纸。

　　“早啊。”肖穹抓抓头发说。

　　“早。”高戈和肖穹打过招呼之后，将手上的报纸扔回桌上，掷地有声的说：“一派胡言。”

　　“嗯？”肖穹拿起报纸，看到财经版面上面全是关于高彦鸣逝世的内容。不过下面的另一条新闻却更能引起肖穹的兴趣。

　　突然间消失的高家长子，金融界的新秀，此次再次露面，是否准备重返金融界。

　　底下的评论员分析的头头是道，认为金融圈，人人都想回来分一杯羹，高戈当年能把金融界搞得腥风血雨，这次回来也一定是来者不善。

　　“若不是律师要求所有人今天必须都在现场才能宣读遗嘱，今天咱们就已经能够订机票回伦敦了。昨天拉文斯警官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高戈站起身来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说。

　　“高戈，其实我有事情想要同你讲。”肖穹说。

　　“律师已经要到了，我先去趟书房。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高戈将西装外套穿上，匆匆走了。

　　剩下肖穹一个人一脸纠结的站在那里。

　　等到高戈回来，已经接近中午了。他看到肖穹正窝在沙发上看东西，就凑过来和肖穹挤在一起。

　　“在看什么。”

　　“太无聊，随便找了一本书来看。《Options and Futures》，我还以为这本书叫选择与未来，拿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本书叫期权与期货，这里面的单词我都认识，可惜连起来就不知道是在讲什么了。”肖穹打了个哈欠。

　　“那就不看了。这边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了，我让人给咱俩定了回家的机票。后天的，来了纽约几天，都没带你出去玩。”说到这里，高戈顿了一下说：“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纽约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找——”

　　“不是，高戈，我不能跟你回伦敦了。”肖穹打断高戈的话，他无法再继续欺骗下去了。

　　“我不是什么小学校医，我是一名私家侦探，和你的职业一样。我是受到你父亲的雇佣，去调查和监控你的私人生活的。你父亲付给我七十万，要求每周对你的生活、工作、交友情况进行报告。当时我就是觉得你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儿，自己在外面生活家里不放心，而我自己当时的情况确实也比较特殊，所以才答应了委托，现在你父亲已经过世了，那么我的委托也就结束了，我会把剩下的钱退回来的。我当时完全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扮演的是怎么样的角色，现在我懂了。”肖穹的喉头滚动，然后说：“所以，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高戈坐直身子，转身看着高戈，认真的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好吧，其实我以前是刑警，因为办错了案子，被开除了。”

　　“这个我也知道。”高戈点点头。

　　“其实，这次跟你坦白，是因为我昨天晚上听你弟弟讲了你过去的事情。”

　　“嗯，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么。”高戈靠在沙发上，懒懒的问道。

　　“你昨天晚上梦游了。”肖穹说。

　　“哦，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回到这个家里老毛病还再。”高戈说，然后转身看了下房间的门，说道：“既然你该说的都说完了，也都没什么心意了，那么换我来说。”

　　“我确实是梦游，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吧。但是其他方面我一直特别好，比如说精神方面。”高戈往肖穹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说：“我当时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才借着梦游的事情像出了装疯这个方法。逼着我爸就把我送去伦敦了，所以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惨。”

　　“为什么是伦敦。”

　　“因为那里是福尔摩斯的故乡，是全世界推理爱好者所心驰神往的地方，那飘着雨的雾都，是罪恶最好的温床，那里需要我这样一个侦探去拯救他们。”高戈一只手臂揽着肖穹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展开来指向远方。

　　肖穹：“说！实！话！”

　　“我爸的势力在那里最弱。”

　　“那你爸还让人去监视你。”肖穹叹了口气问道。

　　“他不是担心我做不好侦探么，所以想找个人来指导一下我，结果那些侦探比我还水，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肖穹：“……”

　　感觉昨天晚上睡了一觉，这小子的中二病属性满血复活了。

　　“你既然你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让我继续住在那里。”肖穹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高戈笑眯眯的看着肖穹。

　　看的肖穹一阵心动，随后肖穹一把盖灭了自己心头窜动的小火苗，不能因为他正常了几天，就忘记了他中二的本性。肖穹没说话就是冷眼看着高戈。

　　高戈过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答应了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住一辈子。我承诺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这不算你食言，我自己要走的，我定了明天早上的机票，今天就不在你家住了，等我回国我就把钱剩下的钱打给你。”肖穹起身，将自己原本不多的东西带走了。

　　高戈坐在沙发上没有劝阻，也没有动。只是垂着眼皮看着地板上的缝隙，最终闭上了眼睛。

　　肖穹离开高家之后，找了一家小旅馆，准备凑合一下。

　　小旅馆是一栋传统的美式四层小楼改建的，里面的家具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胜在干净。肖穹选择了一个临街的房间，躺在床上，甚至可以听到窗台下面的人来车往。

　　晚上肖穹也没什么事情好做，早早的就睡下了。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梦到了自己在伦敦和高戈住在一起的日子。

　　梦里高戈正拿着他的小提琴在客厅里演奏，而难听程度，绝对没有因为是在梦里就有丝毫美化。

　　反而肖穹觉得，因为自己太久没有听到这难听的音乐而导致自己的抵抗力下降了，居然觉得这音乐就在自己耳边回响。

　　等等。

　　肖穹猛地睁开眼，发现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站了个人，嗯，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仅凭着独一无二的小提琴，肖穹就能肯定对方一定是高戈无疑。

　　伴随着小提琴声的还有狠狠地敲门声及咒骂声，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也响了。

　　不用猜，一定是酒店打来的。肖穹有预感，他今天晚上是别想在这家酒店住到天亮了。

　　肖穹用手盖着脸，用脚在高戈的小腹上踹了一脚说：“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高大侠，收了你的神通吧。”

　　记得有个鸡汤，记者问科比·布莱恩特：“你为什么能如此成功?”科比竟然反问道：“你知道洛杉矶每天早上4点钟是什么样子吗?”

　　肖穹确实不知道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终于知道了凌晨四点的纽约是什么样子的。

　　“说吧，你这又是搞得哪一出？”肖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在一家工艺品店的门前的。

　　“我叫高戈，是个侦探。”

　　肖穹没有动，只是将黑眼珠转向了高戈的方向，看着这个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我在伦敦做私家侦探，正在寻找一个伙伴。听说你以前是一个科班出身的侦探，所以想要邀请你和我一起前往伦敦。不知你意下如何？”

　　肖穹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转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在侦探方面确实有天赋，如果回国之后，可能你就只能查查婚外情，找找丢失的猫狗什么的了，毕竟国内的侦探环境并不好。”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你现在来找我。”

　　“因为我爸的遗嘱。”高戈扶了下额头，满脸都是痛苦，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起来其中的内容。

　　“嗯？”肖穹疑惑的看向高戈。

　　高戈转过头去说：“跟我回伦敦吧，在那里你才能施展你的才华，别让你之前十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别扯开话题，什么遗嘱。”肖穹当然不会让高戈就这么把话题扯开。

　　“没什么，就是，就是我爸给我留的财产比较少，所以怕养不起你。”高戈眼神闪烁，明显就是在撒谎。虽然学了很多心理学，却永远控制不住自己下示意的动作。

　　“算了。”肖穹闭了下眼睛，不说他也知道。高戈自从逃离高家之后，人生中所有的事情就只剩下两件大事情了，一件就是推理，另一件事情就是和他老爹做对。让他找一个他老爹雇佣来的人做搭档就已经很难得了。半夜三点才来，想来也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高戈堵对了。肖穹确实不想回到国内，当初能够接下这趟私活儿，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当初想着，最好能在英国立足，没成想，雇主却抢先一步去见上帝了。

　　任何一个地方的任何一个圈子都是排外的，像侦探这样的圈子更是这样，肖穹也相当明白，若是回国了，自己当年那么多努力几乎就要全部付之东流了，高戈，确实是他进入伦敦侦探圈，最快，也是唯一的道路。肖穹转头看到高戈的眼神，说：“好吧。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搭档了。”

　　时间退回五个小时以前。

　　高戈坐在高彦鸣的书房里，他的手里是一份信，当时用火漆封了，随着遗嘱一起交给高戈的。里面是一份关于肖穹的信息。还有一句话：“我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懂你。”

　　高戈将手上的信攥成一团，过了好久吐出一句话：“最后一局还是你赢了。”

　　之后高戈就提了小提琴准备出门。

　　“哥，你知道肖穹哥在什么地方么。”高畅倚着墙壁，笑着问道，他早在肖穹出去的时候，就拜托自己做黑客的朋友查了肖穹的入住记录。

　　“不用，我会自己找到的。”高戈低头按下电梯按钮，翘着嘴角说道：“不论他在哪儿，毕竟他是我的，嗯，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