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寒光》舞尘泪

3、第二章

　　“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冲在前线？万一有个损失周国怎么办？”宇文护知道宇文邕私自带领兵马攻打洛阳后，提心吊胆，生怕他打了胜仗，反压自己一头。
　　宇文邕翅膀渐硬，有点脱离掌控，看来又要做准备了。
　　“陛下应以治国为重，至于打仗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些武将们处理。这次战况已经让百姓议论纷纷，若再失了民心，结果可想而知，陛下！”

　　高肃回到长安府中，摘下鬼面，深呼吸一口，然后坐在躺椅上晃着腿脚。他虽有公职在身，却因王爷之名无需每日上朝，他也不好此道。所以一旦没有战事，高肃便显得无所事事。
　　思绪飘散，不由回忆起北邙山战场，和宇文邕对峙，那股韧劲让他难忘。这是只初长成的雄鹰，只待逃脱宇文护所给予的牢笼便展翅高飞，甚至还会反咬一口。他，将会是齐国统一北方的最大障碍。
　　应该早点除掉，以绝后患。高肃蓦得睁开双眼，第一次如此想到杀掉一个人。

　　宇文邕站在树下，望着桃花发呆，一丝丝清香沁人心脾。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只是放空一切，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却没发现不同。高肃躲在灌木丛后，略带心惊，差点被发现。再次探出头时，那人已经离开，刚才那悲凉寂寞的氛围也消失不见。暗自懊悔，如此良机竟然错过。
　　常年以鬼面示人的好处之一，就是摘下面具，谁也认不出来。高肃原本打算伪装成侍卫，可是容易被同一班的其他侍卫识破，而且也不能独自随意在宫中走动。于是他穿上太监服，必要时自称是冷宫里的，他也确实夜晚在那休息，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避人耳目。
　　不是任何时候都接触的到宇文邕，比如上朝或者书房议事。也不是每个地方高肃都可以靠近，冷宫太监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所以他其实有很多空闲的时候，不用时刻盯哨寻找机会行刺，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高肃时常穿着太监服四处溜达，碰到大臣弯个腰，遇到皇后跪个安。作为齐国王爷，他对地位上的自尊心没有那么强烈。最初还觉得有趣，在齐国，除了皇族，只有别人跪他的份儿。再者俗话说：上位者给下位者行礼，后者是要折寿的。虽是无稽之谈，若是成真，那也对齐国有利。

　　既然做了决定，那便要有万全之策。
　　行刺方式、时间，逃脱路径等等，高肃闲逛皇宫也是为了熟悉格局，顺便思索整个计划步骤。
　　其实，他潜进周国皇宫之前，什么都没想过，只知道一定要刺杀成功。这确实不太符合高肃的性格，也许他只是想要马上再见到那个人而已。
　　来到这里十天，高肃发现宇文邕的作息很规律，换句话说生活很枯燥。
　　四更起床，五更早朝，然后书房议事，晌午用膳，小憩一会儿再接着议事或者批阅奏折，疲了到花园走走，申时晚膳，当夜留宿哪个宫就和哪个后妃一起享用。不过宇文邕妃子不多，除了皇后便只剩下五个，比较常去的也就一两个，即使这样也是隔个三五天宠幸一次。
　　对比自家的皇帝，高肃大逆不道的摇了摇头，叹口气骂了声“操”。
　　高氏子孙向来容貌秀丽，有甚者男子比女子还艳绝天下。以至于高湛收了自家侄子，本来偏爱男宠也就算了，现在这样根本是乱那啥。
　　高肃心里明白，原本高湛中意的是他，只是自己从小习武，不如堂弟温顺，高湛也不想自讨没趣，霸王硬上弓。
　　大概好南风是高家特色吧，高肃清楚自己对宇文邕存了心思，本不确定也在那天赏桃之时明白了——他感到心疼。可是他，还是要杀了他，为了齐国。
　　其实暗杀宇文邕的方法有很多，特别是高肃如今身在周国皇宫。
　　饮食下毒，不会被银针测出又不会马上毒发的毒药不算少；隐处暗器，自己百发百中的本领还是可以的，而且远攻也少了被抓的几率；借刀杀人，宇文护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稍稍添油加醋，他就会如同对付宇文邕哥哥一样干掉宇文邕。
　　只是每次想到战场上，两人对决，高肃还是决定正大光明的刺杀，刀剑碰撞，胜者为王。
　　于是这便需要宇文邕独处之时，无人打搅。这种时候不多，而且所处地方又是高肃不能轻易靠近的。
　　什么时候刺杀好呢？
　　沐浴时，宇文邕不喜欢有人伺候，但是会不会很奇怪，而且他还不一定佩戴着碧渊；独自逛花园，这种机会纯粹可遇不可求，上次碰到没下手已然十分懊悔；骗他来冷宫，可是如今在这里的都是上上任皇帝以前的废妃，与宇文邕都关系不深，放把火既召不来他，也许还会伤及无辜；出宫微服，顺带之人较少，找人帮忙引开便是，更何况以防万一，宇文邕一定会带上碧渊防身……
　　如此看来，宫外下手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但是，怎么让他尽快出宫？哎，何时杀人也变得如此麻烦？！自找的。

　　农历四月十六，宇文邕早早处理完国事，命人备了三坛黄酒和一些清淡菜肴。遣了羽和张公公回去休息，然后一个人坐在屋里对着窗外圆月喝酒。
　　很快一坛下了肚，宇文邕还是清醒不已，想了想，拎上剩余两坛朝外走去。约摸一柱香时间，宇文邕站在一个异常冷清的地方。
　　没有烛火照明，他轻车熟路晃到了目的地。一棵香樟树，枝叶茂密，宇文邕将酒绕树倒了一圈，又自己喝了几口。
　　人人都道宇文邕天资聪明，处理事物往往能抓住重点，干净利索，却不知他不过是有个拥有足够耐心的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