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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渐车帷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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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宸殿于南端宫院居中而立,与建福门花园以宽阔甬道相连,进了园子,便行走于五彩花石砌成的小径之上。眼下暴雨如银河倒泻,太皇太后拄杖蹒跚而行,德音搀扶于侧,苏茉尔与染霜并肩跟随在后。院中有桂香飘散开来,又有芳草味沁人心脾,清雅馥郁,非兰非麝,袅袅流转于额鬓鼻息间,久萦不散,即使沐雨梳风,也觉炎夏消散,天凉好个秋。
前后檐廊各接转角游廊九间,围合成廊院,每个门槛前皆有侍卫把守,染霜初至此处,一种莫名的森然从心底暗自而生,又颇感晕头转向,正欲开口,却见主子神色如常,又在太皇太后面前,自不敢妄言,只生生咽了回去。
行经千秋亭畔时,忽见一女子从远处迎面举伞而来,那女子盘着素头,身着海青居士服,脚踩六芒鞋,约莫四十开外,模样非主非仆,与阖宫女眷穿衣打扮大相径庭,德音正自纳罕,忽听苏茉尔对那女子用蒙语交谈一阵,大意为:“吉雅,见过昭嫔小主。”吉雅向太皇太后及德音一一道了万福后,广袖轻拂,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半躬着身,用极不熟练的满语向前指引道,“请随奴婢来。”
五人穿行走着,但见宫院内游廊九间皆为黄色琉瓦绿剪边,歇山卷棚顶,檐下施斗拱,穿行前后檐明间皆有三交六椀菱花扇门,里面次间前檐有设暗窗,途径第三进庭院有亭名为“惠风亭”,穿行至最后一座院落时,方为亭北处,此院与亭以红墙相隔,院中静怡轩与慧曜楼间有棵不算繁茂的香樟树,树下一座小屋。德音见状,方觉柳暗花明——上次自己因寻那只白鸽曾行至此地,原是无意辟出的一条近路,也是通向抚宸殿的后门,只因太皇太后母仪天下者,行事自有磊落之风,未有从后门进入之理,故看似曲折了许多。又想起初来抄经时,庆喜曾叮嘱过自己勿朝此行近,此番叮嘱犹绕耳畔,德音不知太皇太后其意,只随之迈进。吉雅同苏茉尔及染霜一同驻足守在了屋外,轻掩上了门。
屋外风瞑雨晦,屋内团团昏黑,苦腥药味扑鼻而来,一束光线微弱照着。德音过了许久,方逐渐看清东西,寻着那光线便见一尊佛台,原是佛前海灯,上供奉白瓷观音大士像,台下设一蒲团,一女尼盘膝于上打坐,朦胧晕黄的光映着她的脸,头顶僧帽下露出双鬓短而斑白的发茬,僧衣僧鞋皆半新半旧。她双目微阖,隐隐诵经声伴随木鱼敲打,溶于窗外雨声潺潺中。德音望见眼前之景,隐隐风声一夜锁重门之萧瑟,更觉孤苦凄清,悲从中来。
太皇太后柱着拐杖,蹒跚坐在她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怔怔打量着兀自念经的她,嗫嚅半晌,欲言又止。只见她仍犹自阖目诵经,仿佛对眼前之景浑然不知。太皇太后并不责怪,且对德音道,“德音啊,见过静太妃。”
德音闻言,思忖片时,不由一惊,前朝妃嫔以“静”为封号者,唯有那人,又端详此女年龄体态,脑中闪念,神色复又如常淡然,顷刻间如插烛般跪倒,行比肩当今母后皇太后之礼。此女犹自诵经,不为所动。又见太皇太后神色漠然,端坐一旁,虽相对无言,却觉空气如被脂胶凝滞,静得仿如所有气息都停止了。德音长跪不起,唯闻木鱼敲打声渐疏,一声击钟磬声打破屋内寂静,女尼眼睑微启,望着伏地跪于身畔的德音,面色怔然,上前扶起,“施主折杀贫尼了,贫尼净空,并非太后。”那声音低而沙哑,仿如垂垂老矣,语带沧桑。
净玄起身时,颈子上的檀木佛珠随之晃动,刺得太皇太后眼睛生疼,眼底流露一丝孺慕温情,唇角微颤,似有千言万语涌入喉头,终归于平淡,“哀家老了,你也老了。你幽居于此多年,当初哀家与先帝让你闭门思过,这些年来,你可曾悟出些什么?”
净玄掩鼻轻咳几声,背过头去,“是福是祸,皆出因果。是非对错,孰能无过?众生平等,皆处人间秽土,我已半世零落,唯愿常伴佛前,早登极乐。而不知施主身处红尘,又可曾自省其身?”她复又拿起了木鱼,微阖双目,神色如常,漠然诵起了经文。
太皇太后嘴角微微一沉,欲言又止,执杖起身而行。德音见状,心有刹那触动,不时转头望向那佛前孤影,只觉凄楚难言。及至门槛前,一席话终咽了回去,搀扶着太皇太后随之而行,忽见太皇太后驻足门前,望着门外飘风苦雨,她的影子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般,执念、哀凉、隐忍汇集成丝网缠结;佛前苦海无边无涯,回头又何处是岸?她轻轻吁了口气,那声音似在漂浮于半空中,随着水气升腾,传到天边似的:“福临走了这些年,你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却一点儿都没变。他日黄泉路上,你们西天相遇,难道仍要这副样子去见他么?”
“越诸尘累:其名曰,大智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拘絺罗,富楼那弥多罗尼子……”诵经声从内飘来,木鱼敲打韵律愈来愈快,飘在窗外风雨如磐中,似一缕无所依靠的孤魂,诉说昔时历尽的沧桑,又被冥雨打落了下去。
太皇太后不愿多留,绝然道,“德音,我们走。”
二人相与步出,守在门外的三人忙打伞上前。吉雅行走于侧,微微垂首,见太皇太后神色肃然,心中诚惶诚恐,遂试探性悄然道,“太皇太后……主子这些年来,不问世事,没有跨出抚宸殿一步,这些年来,除了奴婢,没什么人愿意和她说话,那些来送饭的宫女太监都不愿在此多停留……所以……恕奴婢斗胆说句话,她若是言语上有何不妥,太皇太后万勿怪罪,奴婢在此替她向您赔罪了。”
太皇太后扶着苏茉尔的手臂,目不斜视,款款而行,不置可否。走在雨中,那药汁子的苦腥气丝丝缕缕沁入鼻息,不觉停下脚步,转过脸来,道,“你主子生了什么病?”吉雅闻言,神色略有怔忡,旋即黯然,“每年换季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应,许是岁数大了,这两年她身子骨也愈发弱了。前几日生了风寒,嗓子哑得竟说不出话来……昨儿个才好转些,有劳太皇太后记挂。”苏茉尔道,“有病需医,不得将就。你主子身边儿只有你一个人,二人相依为命,她的衣食起居更需谨慎。如今就这般,过些日子到了腊月又该如何?我会以慈宁宫太皇太后的名义吩咐内务府,那些奴才如有克扣应付之举,即刻向我禀报。”
吉雅长叹一口气,泪光泫然若泣,极力忍住抽噎,“太皇太后、苏嬷嬷放心,奴婢……只求菩萨保佑,让奴婢活得比主子长,别让主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奴婢会用一生所有时间来照顾主子。”
及至门外,吉雅见有两名太监守于两旁,忙将两只生满疮疤与老茧的手缩到了衣袖内,见那二人行礼后,皆异口同声殷勤道,“苏嬷嬷不必费心,静太妃的起居皆有我们打点,每日四菜一汤,不敢马虎。”苏茉尔淡然道,“如此最好。”
吉雅驻足在此,行了出家人的礼,双手合十,以此拜别,目送她们四人于雨中渐行渐远。
唯有德音不曾理睬,她有些失神地望着院落一角,那棵香樟树下,有个空荡荡的秋千架,许是久无人坐的缘故,只见那上面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尘泥,不知经了多少这样的疾风骤雨,已是锈得不成样子。
步出院外,已是西风斜阳时,从里走出后,心绪一如那暮云笼垂的穹顶,压得人说不出话来。四人一路无话,唯闻风雨阵阵,相与转回惠风亭,又是那曲折回廊,只是心境不复来时,德音望着廊上雕彩,欠身恭谨望着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您看,臣妾觉得这幅彩画相比于其他的而言,却是不俗。从画中人神态动作看去,倒像是叙述着什么典故。”
太皇太后伫足,仰面端详片刻,“哀家瞧那画中典故,应是与孝道有关。若论孝道,哀家只知《二十四孝图》广为流传,为汉人儒家典籍,但若细论及来龙去脉,哀家看这图,却不知所述何事了。”苏茉尔立于太皇太后身侧,闻言会意,便对德音道,“昭嫔小主,太皇太后这是想考考您呢,你不妨讲来诉与太皇太后听听。”
德音敛容,抬眸望向那廊中彩绘,不假思索道,“周有闵损,年幼丧母,其父另娶后母,又生二子,每至冬日,继母以棉絮缝制棉衣给亲子,却将芦絮缝于衣中予闵损。一日其父令闵损赶车拉货,一路严寒,闵损因体寒无力而被其父抽打,故棉衣被打破,方见其破洞处芦花散出。其父见状,知其继母居心歹毒,便欲休妻,闵损却拦阻道,‘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继母闻之,自此悔改,世人有歌赞曰:‘闵氏有贤郎,何曾怨晚娘?尊前贤母在,三子面风霜’。此为《二十四孝》之‘芦衣顺母’。”
她声音悠扬,刚柔并济,话音落时,在场诸人皆意犹未尽,德音复又道,“古人有‘百里负米’、‘亲尝汤药’等佳话,上古舜帝更因其‘孝感动天’为后人传颂至今。臣妾触景生情,自方才起就有一事想说,只不知是否得当。”
太皇太后望着廊上彩绘,负手而立,背对德音,道,“这里并无外人,但说无妨。”
德音环顾四周,忽伏地而跪,“臣妾求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迟疑道,“何罪之有?”
德音道,“臣妾知道,太皇太后曾明令臣妾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此地半步,只因前儿个是静太妃生辰,臣妾也算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太皇太后道,“宫中知此事者无不对其讳莫如深,你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德音道,“若旁人在此臣妾自不敢说此事,只是臣妾记得,前朝先帝废后一事惊动朝野,废后移居永寿宫,而吃穿用度仍按皇后礼遇,未想见如今残景方知何为物是人非,臣妾倍感凄凉。”
太皇太后并不转身,仍端视着那廊上漆画,又问道:“哀家瞧你这话倒有弦外之音。”
德音敛容道,“太皇太后圣明。如今时过境迁。现下皇上方铲除奸佞,肃清朝政,满朝文武正人心惶惶。臣妾拙知,先帝曾废黜中宫,惹来朝野非议,自有不知真相者‘道皇后为母仪天下者,若非母仪失行而轻易废后,则事关不计皇权稳定,国体尊严,动摇国之根本,违反祖宗家法,有悖两族邦亲’等语,如今事过境迁,若是皇上能以礼相待,将静太妃请出这僻静的地方,移居太妃们所住的寿康宫安度余生,此事必能传到一些老臣耳中,如此既能让朝廷内外对皇上敬畏有加,又可因此小事感念皇上仁孝比肩尧舜,正是恩威并济,福泽天下,朝野自然一片祥和。”
太皇太后慨然长叹,道,“诚如你方才所言,以此秉笔直书者不计其数,因此被杀流放者更比比皆是,当年追随tai zu爷打下江山的人尚且如此。”她有意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一介女流,竟出此言,哀家单凭后宫干政之罪名,就足以下旨将你赐死,你不怕么?”
“皇上既为君王,也为臣妾的夫君。陛下寿万年,妾命如尘埃,臣妾一心只挂念皇上,却终不过一介女流,目光短浅。若必要时,万死不辞。”
太皇太后转过身来,抿嘴冷笑道,“不愧是遏必隆的女儿,本事没多大,你阿玛的那套诡辩之术倒是学得炉火纯青。明是女子干涉朝政,有悖祖训,却处处以维系大清颜面粉饰,甚至把你肚子里那点儿为数不多的东西一一搬出来,让哀家杀你不得。”
染霜见状,虽是秋意袭人,后脊梁却森然浸出汗水,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忙跪于德音身侧,正欲开口向对太皇太后辩解,一只手却被德音暗暗紧握,抬首见德音面色如常镇定,下面的一双手却是紧捏,捏出了红印,抠出了甲印,直欲剜下一块肉似的,心中如烈火焚烧,几度欲开口均被德音暗暗阻拦,又听太皇太后道,“还不起来么?若让不知者看了,风雨天里,不知是哀家如何将家国之事混为一谈,苛待了你这鳌拜的义女。”
德音闻言,背心里骤然生出冷汗,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现,方才自己只顾慷慨陈词,却未想到此处,忙起身行礼,随着伸袖,袖口雪白皓腕显露,腕间鹡鸰香念珠在暮色之下悠悠一荡,莹然光泽映入太皇太后眼帘,她面色一沉,“这是谁给你的?”
德音浑身一凛,“是太后所赠。”
太皇太后端视良久,轻轻“哦”了一声,又道,“哀家倦了,经书也多,够你抄些时日的了,就此分别吧。”德音退后几步又请了个安,目送太皇太后扶着苏茉尔的手臂缓缓下阶,倏又伫足,背对自己,冷笑道,“既是一心牵挂皇帝,那为何不肯握住皇帝的手?”
太皇太后的背影早已消失于视线中,她却一动不动站在廊下,像是被谁掴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双颊隐隐有热辣的滚烫挥之不去。身后万钧风雨之声犹是淅淅沥沥,雷霆滚滚发出沉闷声响,继而狂风怒号,吹得枯枝如皮鞭挥舞,漫天黄叶;风过重廊,吹松了她的发髻,拍湿了她的衣裳。她杵在那里,旧事交织成千千结,心头一阵黯然,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雨声之中有女子的嘤嘤啜泣声传入耳廓,料想应是哪宫宫女当差不打紧受了责罚,心里委屈,她不以为意,又见天色已晚,正要顺路返回去,却听有人道,“小主,你住在哪个宫房?淋得这样湿,手也是冷冰冰的。”
听得“小主”二字时,德音驻足凝神,又觉这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是谁,沉吟半晌,见染霜犹自走着,忽而悄然道,“停。”
太皇太后已走出抚辰殿,苏茉尔执伞在侧,只见她神情漠然,瞧不出是喜是忧,又为她围好了风兜,方轻声道,“眼下新帝登基都已过了这些年,大博尔济吉特氏的事,太皇太后都没言语半声,便是那寿康宫的蒙古三妃①,哪个又不是讳莫如深,奴婢只觉得,昭嫔不配说这话。”太皇太后的唇角略略往下一沉,“你跟随哀家多年,难不成以为哀家对她方才一番话当真不屑于听么?”
苏茉尔垂首谦恭,扶着太皇太后小心翼翼地走在下雨湿滑的青石砖地上,听太皇太后复又道,“钮钴禄氏百年煊赫,早先就听坊间传闻,说遏必隆的女儿德容言功无不具足,于京中颇负盛名。”苏茉尔答道,“正因家族煊赫,所以奴婢依稀记得,当年立后时,遏必隆大人与鳌拜均意欲立她为中宫,只因太皇太后您力排众议,才立了赫舍里氏。如今看来,太皇太后似乎早知今日,令奴婢更是佩服不已。”
太皇太后轻轻吁了口气,又道,“哀家又不是什么神仙,怎会预料今日之事?似乎是许多年前,哀家宣她二人入宫时,第一次见,不过是觉得赫舍里的眼睛很干净,哀家问什么尽管都一一答了,那小儿女的娇憨情态再是掩饰,哀家也能一眼看出。这样的女人在皇帝身边,哀家放心。”听太皇太后欲言又止,苏茉尔顿知其意,只默不作声。太皇太后道,“你以为钮钴禄氏当真不自量力到肯为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冒死直言吗?她绝非那样的人。从前家族太过显眼,在这后宫,一人之下,无所顾忌,可以这样说,哀家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锋芒毕露的女子作皇帝身边最重要的女人。只是后来,从鳌拜被擒,到遏必隆入狱,世态炎凉,这些足已收敛她的锋芒。”沉默良久,又道,“不过,从方才她的一番话里,哀家能看出,每当说起皇帝时,她是真心的。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明白,所谓高傲,于皇家女子而言,大多源于少不更事的无知。女人可以高傲地对待任何一个普天之下对其爱慕的男子——唯有皇帝是例外,你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夫君,更要知道他是一国之君,皇上是天,旁的人都是那地底下的石头子儿。”太皇太后面色一沉,恍惚道,“哀家那个侄女当年,就是刚烈过了头。”
苏茉尔低声道,“奴婢是跟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的人,太皇太后看人从不会看走眼,奴婢也照猫画虎的学了这些年。”太皇太后转眸,“说来听听。”
苏茉尔道,“奴婢觉得,这个钮钴禄小主——倒是与旁人不大一样,先前众妃嫔去慈宁宫晨昏定省时,奴婢就瞧见了,这么多人里,包括皇后在内,唯有她敢迎面直视着您的眼睛,那个眼神……奴婢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是皇后根本不能与之比拟的。”
太皇太后知她心思,“父辈与皇帝之间的恩怨,不能一一让她去偿还,纵然皇帝心有此意,哀家也不能任他妄为。”眸光一扫,“哀家觉得,凭这个钮钴禄氏的野心,绝非池中之物,个中利害,若到万不得已,哀家自会权衡利弊……”
太皇太后说着,忽然默不作声,心底最深处怦然一动,回眸顺着退路望去,正在此时,耳畔有乐声自远方响起。日暮时分,铅云之下,格外深远悠长。其声如怨如慕,起伏延绵,有如高山仰止,流水穷尽,坐看行云飘荡。太皇太后问道,“何人弹奏的火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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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蒙古三妃:清初维系民族安定,皇廷曾与科尔沁结下世代联姻。清世祖顺治皇帝时,世祖废后、孝惠章皇后、恭靖妃、端顺妃、淑惠妃、悼妃皆出身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因悼妃于顺治十五年身故,故将活在康熙朝的前朝妃嫔统称为蒙古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