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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夜长无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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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尽更阑,子时将至,夜色深沉,不见冰镜,天幕上稀疏缀着几点星子,松涛起伏声随风散乱。冬寒之事惊动昭妃,消息不知何人最先走漏至延禧宫,使阖宫上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各自安枕不过须臾,只听疾风沙沙敲打窗棂,偶有鸦啼,其声凄厉,静谧宫阙之中,霜叶遍阶,弦声随初起西风传入耳郭,似有忧愁暗恨而生。
院内东西二屋皆有宫人起身至院内石桌畔以斟茶为由,共聚于此,七嘴八舌,皆道中元将至,鬼门大开,其面色惊惧,又闻此声,不寒而栗,仿佛牛鬼蛇神近在咫尺,故置铜盆于石桌最中,水漫八分,贡品数量皆以六为基数。一个平日好嚼舌根的宫人道,“你们忘记了……锦贵人生前最爱弹这个!”另一人随口接道,“我……我们只是听到了而已……”前一人倒吸一口凉气,道,“锦贵人断气儿的当天晚上……还听见了这声音……当时只有云嬷嬷与冬寒不在这儿!”忽见月下有人影儿逐渐放大,身后被人猛然一撞,人皆惊惶,方见原是又一宫女闻声睡不安眠便行至院中,众人方逐渐定下神来,忽有人似想起了什么,对她道,“现在宫里有很多传言,说中元节鬼门大开,锦贵人会回来索命,所以今晚冬寒才会暴亡,你赶紧照照水盆,千万别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
话到此处,望着寒鸦低飞,扑哧哀鸣,众人不由心生凄惶。正当此时,忽闻一人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祖上有严训不得私下流传鬼神之说。何人在此危言耸听,蛊惑人心?”
众人循声而望,可巧春生从屋内款款走出,皆浑身一凛,屏息静气,恭谨道,“姑姑。”
春生走到众人面前,斥道,“亥时已过,你们几人不入眠而在此处私语,是否仍有余力无的放矢?既然如此,延禧宫内廷有杂扫差事本欲分配在这一半天,见你们个个亢奋,不如我现在就开始分配。”
众人闻言,吓得一哆嗦,忙收敛神色,分散开来,回到各自庑房准备安眠。
帘栊响动,云嬷嬷走出来,“原来春姑姑雷厉风行不改往日,那怎么方才在昭娘娘面前反倒扮起好人了?”春生打了个千儿请安,“春生不才,虽在紫禁城有幸侍奉过多位主子,但初来延禧宫不过数月,对于嬷嬷与各位姐妹而言,仍是新人一个。可春生在宫中侍奉将近十载,知道宫里规矩不会变,宫女犯错皆应审清后交由内务府另行定夺,何时轮得所属宫殿私自审理,倘若存有包庇之嫌,祸及整个延禧宫,敢问这罪名,又有何人担待得起?”
云嬷嬷望着她,本一时语塞,旋而微微一笑道,“老身上了年纪,记性越发不好,春姑姑虽肃然了些,但严守着规矩,规行矩步,不敢越雷池,又身为姑姑,你们理应谨遵。”复又转身,对身后诸宫人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若当真有余力,就按春姑姑所说,把那些劳什子杂扫事一并干妥当了!”
云嬷嬷见一宫人熄灭烛台,众人喏喏退下,院中只留自己与春生,便道,“冬寒一死,方才御花园一事就成了无头案。因此无论纵火焚烧是真是假,昭妃掌管协理六宫之权,又碰巧将一切目睹,此事由她审理,犯人却于当晚暴毙,一切就都解释不清了,她自然有洗刷不清的嫌疑。我猜想若无意外的话,明晨日出之前,此事必定会有一个答复。不知你敢不敢,与我赌一把?”见春生面露不屑,她陡然微怔,旋即舒缓紧蹙的眉心,目光悠悠望向春生,“没错,自两年前发生那件事后,人人皆道延禧宫乃不祥之地,你来了这里觉得委屈,费尽心机想走出延禧宫们我都能理解,包括你想拉拢昭妃,一切也尽在情理之中。你这样聪明一个人,若在此时拉拢昭妃,后面会发生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春生不解道,“春生愚钝,嬷嬷这话里有话,春生不知其意。”
云嬷嬷见春生愈发谦和,复了往日人前稳重的面容,“有什么可不解的?前阵子鳌拜倒台震惊朝野,即使你我身处后宫,但也应有所耳闻才对。虽说当今圣上处事清明,自然不会将前朝后宫混为一谈,但别的人就算嘴上不说,见着那昭妃也都躲得远远儿的,你还当她是以前那个位同副后的昭妃吗?劝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最好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的,过往一切我既往不咎。”又略略道,“虽然你我虽同为奴才,但我到底是敬事房陈总管的对食妻。你虽为姑姑,却不过专管偏殿,负责答应乌雅氏的起居。整个延禧宫终归一切由我做主,若你安分守己,我也不会让昭妃昨晚获罪之事查到你的头上。”
春生迎面直视,不卑不亢道,“多谢嬷嬷待我这个初来延禧宫的新人儿能与其他姐妹一视同仁,春生无依无靠,能依仗的……也唯有您了……只可惜了冬寒素来康健,事发与暴毙不过短短间隔一个时辰,想来这前后未免太过巧合春生年轻,心浮气躁,自然不如您心思缜密,许多事情亦不会如嬷嬷那般……阴狠毒辣。”云嬷嬷闻言一惊道,“你是怀疑冬寒的死与我有关?”
春生道,“春生不敢。”云嬷嬷并不动怒,“你方才口口声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试想,是谁在今日黄昏时候当场见冬寒误闯早已被封了的延禧宫千禧阁,随即以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为由,说她冒犯神灵,取出摇铃带于冬寒手腕,让她提铃绕着整个紫禁城走,让宫里人尽皆知?那些在明朝见过世面的老嬷嬷老太监谁不知道,这提铃警夜乃从前明沿袭下来,是专对犯错宫女的严刑,如此说来,你年纪轻轻,手腕可毫不逊于我这在宫里待了将近三十年的人啊!”
春生低眉敛眸,面无惧色,却欲言又止,云嬷嬷也不多言,沉默半晌后,便道,“天色已晚,方才又有御花园那件事,我早已疲乏不堪。怎么,你还有精神?”春生摇摇头,正见此时,阴风骤起,早已熄灭的蜡烛忽而复燃,忙道,“今日本该春生当值,伺候乌雅答应安眠,不曾想方才事发突然,春生措手不及。瞧这阵势,怕是要下雨了,春生得赶紧进去伺候了,恕不能奉陪。”
穹顶之上,铅云低垂,阴风怒号,枝叶摇摆。一道白光如利剑划破霄汉,继而滚滚闷雷自远方传来,一声轰隆响彻天际,大雨骤降,仿如从昏朦朦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春生浑身湿透,一路小跑至檐下,连扣侧殿门板几声却无人应答,幸而方才自己临走时并未全然将门闩好,仅是虚掩,遂一推便能走入寝殿。虽知小主素来入睡极沉,但仍将脚步放轻。
殿内极静,阵阵阴风过后,春生听着不知何处传来低低呻吟声,正兀自呐喊,转身之际,只见风穿透窗纸裂缝,缓缓扬起笼罩于床榻上的帷幔,定睛看去,那床原是极阔朗的,愈发衬得莞贞双蜷在被子里,成了小小一团,只捂着耳朵,双目红肿,两只嘴唇哆哆嗦嗦,竟说不出话来。
春生于床沿处坐下,将炕桌上的稀粥递与她,面展笑颜道,“小主,你醒了。”莞贞睁大了惶恐的双眼,怔怔出了半晌神,春生见她极力裹着被子,眼里有一抹凄然的悲凉,接过粥碗,一双手绵软无力,忽抬首对春生道,“春姑姑,几时了?”春生道,“敲过亥时的梆子了。”莞贞微微打了个寒噤,忙褪开被子,“翊坤宫该熏艾蒿了,戊时三刻熏艾蒿。”春生闻言,哧的一笑,忙为莞贞掖好被子,“翊坤宫的事,自有翊坤宫的奴才去做。小主,您现在是主子,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儿。”莞贞摇摇头,道,“秋天蚊子命硬,务必把熏好的艾蒿放于台案之上,撂在地上是不管用的。你我不在,却怕他们偷懒。”
春生柔婉道,“小主,您烧糊涂了吧,您是皇上新册封的答应。”又顺手拿回粥碗,“还是让奴婢来喂小主吧。”说着,一面垂眸执匙舀粥,见本以为粥是热的,直至舀了一勺放到唇畔欲吹凉时,方知这刚送来的粥原来早已放凉,心有一抹愠怒,起身却极力温然道,“奴婢再去给小主盛一碗热粥。”春生端着碗,正欲向门外走去时,忽觉环腰一阵温热,却是莞贞紧紧揽住了自己的腰身。遂又坐在床畔,见她已无睡意,便将另一床被子卷成一卷,放在她身后。莞贞睫毛微颤,黑白分明的瞳孔泪眼朦胧,目光诚惶诚恐。春生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小主连日高烧未退,须知发热唯有多歇息才能好转。”
春生一手连连抚着她的肩,另一手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见她逐渐平息,遂轻轻放开,方见她平日里额前梳得十分齐整的刘海儿此时已稍显蓬乱,几捋乌黑的发腻在她白瓷般的面庞之侧,额头犹有细密汗珠,便取下帕子为她轻轻擦拭,道,“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话犹未落,忙放下帕子,伸手搭了搭她的额头,眉心顿蹙,“今儿个下午明明都已退热了,怎么这会子又是滚烫的!”
莞贞见春生目光切切,心中一阵暖流袭来,也不知多久,心绪方逐渐平复,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笑意,“夜里盗汗,这是证明病就快好了。”又自己取过粥碗,边舀着粥边道,“是春生错怪她们了,你方才被人唤去,不知她们一早儿就端了粥来,是我贪睡,昏昏沉沉的,便一时忘记了,春生你莫要责怪她们。”
春生唇角微颤,欲言又止,见她自己执着勺子喝了小半碗粥,终没胃口继续喝下去,便取过碗放置一旁。莞贞又道,“我能不能……还似从前我们一同在翊坤宫当差时那样……叫你……姐姐?”
春生一愣,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此刻背对莞贞,佯作未闻,也不答话。因方才一路走在雨中,浑身被淋得全湿,此时发梢犹带水珠,顺着纤瘦的脖颈缓缓滴落,润湿衣领,又因衣衫极薄,只觉凄寒遍布全身,双腿绵软,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方强忍道,“天色已晚,小主高热未退,一切应谨遵医嘱,多多休息。若有何吩咐……只管唤奴婢就是了。”
莞贞仍有话未曾说出口,却见春生早将一切摆置整齐后,拉了帷幔,走出几步靠着西墙坐在了地上,双目微阂,睫毛低垂,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一时不忍打扰,便生生将一番话咽了回去。
檐头铁马响声杂沓,淅淅沥沥不绝如缕,扰人清梦。因着秋日将近,窗纸又有裂缝,虽曾数次找人修缮,然内务府迟迟未曾派人来。庭中日渐枯萎的花草树木几经雨水浸泡,瑟瑟秋风混着那枯朽的水腥味儿,透过窗门缝儿直窜鼻息,刺得人脑仁隐隐生疼。
春生独倚西墙,本想将就一宿,未料头愈发痛了,太阳穴突突跳着,再也睡不安稳。莞贞的床距离自己二尺远近,面对着暖阁的门,凝神谛听莞贞呼吸略有局促,回头将帷幔掀起一隙,见熟睡的莞贞额头上犹有细密汗珠浸出,不时口中乱语,神色极为不安,忙将本给自己预备梳洗的热水敷了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又为她掖好被角,至呼吸逐渐沉稳而安宁,方悄声走出门外,轻轻闩好门。
寅正时起,时辰尚早,宫门却已下锁,西长街远远传来坼声,应是打过五更了,延禧宫内人人犹睡得酣甜,隐约能听到各屋此起彼伏的微鼾之声。雨已逐渐下缓,却仍墨云密布,不见半点星子。宫墙两边的牛角灯已间次熄灭,一番洗漱梳洗后,暮色中一间庑房内影影绰绰亮着灯,便心生不解,不知何人同她一样不曾安眠,至滴水檐下轻扣门板,有男声自里屋传来,“门没锁,进来吧。”
话犹未落,春生随着推门而入,一股浓重酒气扑鼻而来。放眼于屋内,见延禧宫内监萧瑞琪独坐一木桌畔,兀自独斟,神色微醺,便抢过他手中的酒盏,极力压低声音,声色犹有愠怒,“宫中最忌私下饮酒,我可不愿陪你到慎刑司走一趟。”
萧瑞琪伸手欲夺过春生手中的酒盏,一番争执过后,春生险些磕到桌角,萧瑞琪见状,忙将她搀扶起,春生起身,见他虽已饮酒,一双眸子却异常机警,仿如夜中雄鹰,只道,“喝酒最讲究兴致,此时正是兴之所至。我已沦落至此,若再无琼浆常伴,真不知今后该如何打发剩下的日子。”
春生觉出几分异常,定神后环顾四周,将门闩好,转身道,“你与你的旧主,如今谁比谁的处境都好不到哪儿去,若再滋事,势必无人能保。”萧瑞琪道,“最惨的是祸不单行。”他有意顿了顿,“我在江苏的绸缎庄被知府查封,货物均已被充公。”春生心中忧虑,问,“若说敲诈也并非没有可能,究竟什么来路?”萧瑞琪道,“先前昭主子就曾暗示过我,不可表明身份。只怪我当初得意忘形,听不进这些。如今被贬到了这里来,银两没了,货也没了,血本无归,拿什么钱去找人帮我查!”
春生闻言,端了小杌子坐下,闲闲拨弄着手中的绿地粉彩茶盏,匀绿茶汤自杯底蒸腾起白汽,将她的容颜氤氲得润泽而朦胧。又见萧瑞琪亦斟了一杯,便截住他,道,“酒后最忌饮茶。”她顿了顿,“只怕宫里现在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你先前的主子。”
萧瑞琪神色微怔,道,“你是说,景仁宫昭妃娘娘?”春生会意点头,却不点明,只继续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我看,你今时之境,并非坏事。”
萧瑞琪向来机敏,对春生弦外之音略有领会,心中却是忧虑,“话虽如此,可延禧宫两年来被流言所扰,尤其近期中元将至,更被千夫所指,只是你我身处此处多时,何时见过有鬼神出没?所谓谣言真伪由此可见。”
春生低眉看着盏中汤色绿润起霜,映得绿地茶盏绰然生辉,道,“天下事真真假假,并非由你我决定。一件事你看见是白的,但是更多人说是黑的。力争上游未尝不可,但左右不过是为主子当差,一夕不保,也许就会换来人头落地。”萧瑞琪眉峰一扬,心中大怮,直视春生,“你我皆曾当上差,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本已步步小心,却为何贬谪沦落至此?你觉得是应该的?”他冷笑了一声,“流言与弦声同时而来,延禧宫的人都说锦贵人先前最爱弹奏火不思,只要一天不知弦声从何而来,就自然不会躲避开流言纷扰。我至少不能任由旁人,说我萧瑞琪——说昭主子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他们不配!”说着,正欲拂袖而去,可巧帘子一掀,云嬷嬷提了食盒朝里走进,似将二人方才对话悉数听得清楚,不由道,“初秋人人贪睡,就这屋子闹腾的厉害,寻思着以为是什么不安分的主儿,果然是你俩。”
她一进来,屋子里的二人自然皆屏息静气。一面将雕漆食盒轻置于案,说,“她们贪睡,好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让她们多睡会儿。正巧看这屋亮着灯,就把你们的早膳一同带来了。”二人起身,将五层内屉一一取出,将壶、盘、碗、箸等摆妥后,见有鸡油饼、小桃酥、芸豆卷、煎豆腐,另外配了荷叶莲子枸杞粥,倒是满满一桌子,便取了小杌子围坐于桌畔。只见云嬷嬷一一指着道,“尝尝这粥,太皇太后赏赐下来的,时下夏日将过,御膳房取了新鲜荷叶下来,又从新摘的莲蓬里把莲子剥出。放入大米糯米混合的锅中,至大米开花,最后再用枸杞稍加点缀,若嫌味薄,也可佐以蜂蜜浇汁。你俩啊,福气大,被我瞧见,过了这时候,可就吃不到咯!”春生与云嬷嬷尝过,却见萧瑞琪闷头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粥喝得精光,云嬷嬷不由笑道,“其实啊,做奴才有如风中流沙,任由我们的主子摆布,太皇太后与我同母族出身;自可优待于我,但若摊上哪个不好伺候的主子,在宫里打个喷嚏都会受到杖责,宫女也好,太监也罢,这就是我们当奴才的命,奴才就是奴才。”
萧瑞琪嗫嚅着,没有回答出来,拿了个鸡油饼囫囵吞下,喝了口茶,方道,“我无亲无故少担忧,不似你们女人。在这宫里,要么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要么人头落地血染萧墙。我自己的命运不是在这门庭冷落的延禧宫中坐着等待,就会有青云载我直上。就算命中注定,我也一定要把它找出来。做了和没有做,结果会不一样。我过往在景仁宫当差的日子里,只要侍奉得越周到,得到的就越多。每次当我得到,会感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可若不去拿,我最终走的可能就是另一条路,那个结果也好似命中注定。”云嬷嬷用铜匙敲了他的脑袋,“少说话,多干活!快吃吧。再说,你不用去干活了?”萧瑞琪一拍脑门,恍然道,“糟了,时辰不多了!”起身又拿了块芸豆卷塞到嘴里。
春生送了他出去,回来看时,云嬷嬷坐在小杌子上,撂下筷子,隔窗望着萧瑞琪走远了,便开口道,“你怎样想我,我没空搭理你。总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听我的话,我不能让延禧宫再出乱子了。”
春生听着糊涂,只动筷,给个耳朵侧耳听着,听云嬷嬷继续道,“晨起至现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昭妃苛责小宫女致死一事就已传遍六宫,皇上以仁孝治国,若在齐家方面先出了乱子,传出去皇上的脸往哪儿放?我方才去慈宁宫,就听人说,太皇太后已经拟旨降昭妃的位份。你若没眼力见儿在这时候投诚昭妃,后果可想而知。我只不明白一件事,冬寒究竟犯了何事,你竟要动用此刑惩治?”她有意顿了顿,又道,“我只奉劝你,若有人真想抽茧剥丝,这事儿查到你身上,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况且这事儿出得蹊跷,昭妃是个聪明人,一旦她鲤鱼打挺儿翻过身来,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春生掠过鬓边碎发,朱夏朝阳本尚有一丝暖意,她手心里出了微汗,一丝丝晨风扑上来,犹带屋外草木清香,却叫人觉得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