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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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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皇城也像是睡了,沉沉的没有一丝声音。
一个人影悠然掠过城墙落在了冷寂的大殿前。风吹得他衣袂翻飞,但人却一动也不动,他只是闭着眼,仿佛在遥想无数的往事。一颗泪,缓缓的,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人猛然惊醒,匆匆一转,隐身于一个角落里。
一队御林军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又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那人正待出来,却又听到几句细碎的语声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苦苦劝道:“皇上,今儿就别出去了,听说最近京城里乱得很,万一……万一……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那被称为“皇上”的人却愠道:“你是要朕失信于师师姑娘吗?”
“奴才不敢,只是,皇上万金之躯,这深夜独自出访,实在……实在……”那尖细的声音嚅嗫着不敢说下去。
那“皇上”却颇不以为意,“有诸葛先生在,京城何乱之有?若负佳人之约,岂非有亏风月……”话未说完,却被一声惊叫代替:“你,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禁宫……”
接着便是那尖细的声音大喊道:“来人哪,有刺客……有刺客……”
角落里那人好奇的探出头去,但见殿前站着一个蒙着面目的黑衣人,手中弯刀在月光下凛然生寒;对面,做便装打扮的徽宗与福公公正抖做一团;远处御林军正慌乱地赶来,真是一个颇为热闹的场面。
那人不禁泛起微微的冷笑,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时,黑衣人的刀忽化做一道匹练直斩过去,来不及多想,那人手一扬,一道亮光也飞了出去。
徽宗眼看着刀光当头斩来,而御林军却还远在丈外,真是吓得脸都白了,叫又叫不出,跑又跑不动,满身的汗水岑岑而下,只道自己是死定了,身子一软,便要倒下。
蓦的,却见一物如飞而至,炫如电光般斩在黑衣人肩上,连刀带臂一起在惨呼声中落在了地下。
徽宗吓得倒退两步,几欲跌倒,幸而御林军终于赶到,将那半死的黑衣人拿了下来。
徽宗这才定一定神,往地上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失声道:“神哭小斧,顾惜朝!” 满殿前的人俱是一惊,一齐向小斧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听一声长叹,一个人慢慢从角落踱了出来,面带轻愁,丰神如玉,却不是顾惜朝又是谁?
顾惜朝慢慢走到徽宗面前,弯下腰拾起了小斧。
福公公上前一步挡住徵宗,颤声道:“顾……顾惜朝……你……你想做什么?”
顾惜朝瞟了徽宗一眼,淡淡道:“赵佶,你的江山和你的命,晚晴多少也算是尽过一翻心力,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没关系;只是,莫要把你的血洒在亡妻曾洒落的地方。”
“大胆顾惜朝!竟敢……竟敢有辱圣上,来人,拿下!”福公公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气是吓。
顾惜朝却理也不理,轻轻一纵,已跃过层层人群,如一叶之轻,飘然掠过墙去。
墙外的夜色似乎分外的凉,顾惜朝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晚睛,晚睛,我回来了,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你最后的气息。你怎么就那样的傻,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好?我怎么就那样的傻,竟不知你已生无可恋?晚晴,我一个人,好冷。”
长街寂静无声,只有风声萧索。
“放箭!放箭!”福公公眼看着顾惜朝的身影飞过墙外,气急败坏的大喊。箭矢如雨般射向宫墙,却连一片青衫衣角都没沾到。
“不必了。”徽宗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还带着一丝的余悸。“不必放箭了,由他去吧。”
“可是,皇上,顾惜朝曾意图谋害圣上,现今又私闯皇宫,出言不逊……”
“朕赦他无罪。”徽宗截道:“顾惜朝今夜总算是救驾有功,从前的事情,朕就不再与他计较了。”
“皇上……”福公公心有不安。
徽宗却自负的笑了起来:“朕既然敢放他,自有朕的想法。顾惜朝是个人才,若他能为傅宗书所用,为什么就不能为朕所用?他要的不过是权力,朕比傅宗书更能给他!”
“皇上圣明。”福公公垂首道。他依然有不安的感觉,但看着皇帝自负聪慧的脸色,终于没有开口。
“皇上,皇上!”一个人影自远方奔来,微喘道:“刚才那人,真是,顾惜朝?”
深秋已至,整个江湖的气氛也日益肃杀,大家都在纷纷传言,权力帮与朱大天王,这沉寂了近十年之久的两大势力又要开始斗法了。一个是朱大天王的亲子,一个是柳随风的传人,都是二十余岁的翩翩佳公子,但行事之狠,手段之绝却令那些在刀口上打了一辈子滚儿的老江湖们也自叹弗如,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朱承天出道不到一年,已将长江,两淮的势力均纳入己下,昔日朱大天王的威风已恢复的七七八八,除了黄河,整个中原水域唯他独尊。
而顾惜朝呢?
顾惜朝正在看面前的一本册子:“朱承天,朱顺水之次子,幼随母居;师承不详,或谓其父而不尽然。一年前,携‘剑叟’卓行、‘枪王’卫豪及其妻封素、‘雷神’杨厉等,接收朱氏余部,挑长江,平两淮,崛起甚速……”
顾惜朝看着册子,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朱承天果然不简单,身为朱家次子,却自幼独居于朱氏门外,父亲死了都不曾回来吊孝,一直等到七、八年后,羽翼渐丰,这才踏足江湖,掀起风雷之势。嘿嘿,好厉害的对手!无怪连江湖中无事不晓的骆飞远也查不出他更多的底细来。
顾惜朝接掌权力帮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骆飞远,没有人比骆飞远更清楚整个武林,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无疑是最好的捷径,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踏入他的大门。
顾惜朝却偏偏有这个缘分。骆夫人虽然横眉冷对,视他有如洪水猛兽;骆飞远却对他颇有欣赏之意。提起当日连云寨之事固然指责多多,但却并不严苛;而说起神威镖局之种种,更是大起三分臭味相投之感。临到最后,竟将这册子送了给他,嘱他千万小心朱承天。
他并没有在骆家见到骆晨曦,莫非,她还在逃避那些人的追踪?顾惜朝有些好奇,是什么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追踪骆飞远的女儿?而那个做父亲的居然也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骆晨曦本人,似乎也并没有将之太多的放在心上。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顾惜朝的唇角不知不觉轻轻扬了上去,心底泛起一片温柔的感觉。自从晚睛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甚至,那日在江中获救,历过生死大劫,他的心都还是一片死寂的冰天雪地,可是此刻,在这沉沉夜色中,面对流动的烛火,他的心中却有了一丝淡淡的轻暖的温柔——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奇特的气息,与晚晴离得那样的近。
兆秋息走进房中,正看见顾惜朝脸上淡淡的笑容,一时有些诧异,在他的记忆中,顾惜朝几乎从来也没笑过,一别八年后,更是只听闻他的阴狠绝决,竟不料,他也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顾惜朝的眼帘倏然抬起,眼中的温柔刹时无痕,道:“兆前辈,有什么事吗?”
兆息秋道:“朱承天约你明日浪沙亭见。”
“哦?”顾惜朝伸手拈过红色的拜贴,指尖轻扣道:“比我想的晚了几天,然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