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吹艳阳天》木子六

14、抢夺大战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在夜里偷偷的飘落，皑皑白雪棉絮似松软覆盖了黄土高原，蒙挡了往日的喧哗，路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保暖的帽子，嘴里呼出白雾很快消失不见，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在雪地里行走，“咯吱，咯吱”留下身后一长串歪扭的脚印，很快被其他人毫无章法的踩乱，脚印加脚印，一副随意的画铺在大街上，任人挥洒。
　　振远从温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透过窗户看着院里一尘不染的白雪，顿时有了精神，箱子里掏出秀红做的灰麻棉衣、棉裤穿上，棉衣棉裤的冰冷令振远打了一个哆嗦，很快体温暖热衣裤，浑身并不觉得的冷了。
　　戴上秀红做的小毡帽，不理鼾声环绕的三山，飞快的冲出院子，亮堂发光的白雪，映的眼睛发晕，心里却格外的舒畅，振远无比渴望的和他的三个伙伴在一起，他们像家人一样的关心、照顾他。
　　不，不是像，而是真正的家人就该是这样，振远脑海里闪过三山好吃懒做、出口成脏、一脸的不屑的鄙夷，不禁晃了晃的头。甩掉让他噩梦连连的身影，他不要想这个看似亲人却不如旁人待他的名义上的爸爸，他一直很苦闷，别人的家是温馨笑语，而他的家是，算家破人散吗？想想王意他们，想想三山常常媚笑旁敲侧击的探问他挣的钱，他倒宁愿自己是真正的孤儿。
　　敲了敲破旧的木门，王意出屋奔跑打开了门一看振远，惊讶的说“老三，你这么早就来了”振远轻轻一笑“我想和你们呆着”。
　　进到屋里，王美正围着一个破旧的炉子做早饭，看见振远进来，直起腰转身温柔的说“外面冷，快上炕吧，一会放就好了”
　　“对，上炕，这大雪天的唯有在热炕头坐着怡人”王意两脚一蹬，鞋脱离脚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鞋面沾满灰土。
　　喝着香喷喷的面糊糊，振远心里暖洋洋的，这氛围、这味道，秀红疼爱的目光浮上心头，鼻子一阵泛酸，振远强忍着，稳定自己的情绪，大大的吸了一口面糊糊，咽了下去。
　　“振远，你这衣服什么时候的，你穿着都小好多”王美盯着振远露了半截胳膊的棉衣，“脱了吧，我给你补半截，不会好看，至少不会冷”
　　“啊”振远一怔，狐疑的看着王美。
　　“啊什么啊，快脱了补补，你这样出去丢乞丐的脸”王意看振远一脸的犹豫，顿时哈哈一笑，开玩笑道“又不抢你的衣服，那么谨慎干嘛”
　　振远红着脸慢慢的脱下棉衣，接过王美扔过来的一件长外套，看似应该是王意的衣服，披在身上。
　　“小妹，你去小卖部去买点黑色的线，家里没有了”王美翻出一堆各种颜色的碎布，挑出黑色棕色的碎布仔细的拼凑比划着。王丽接过钱蹬蹬的小跑出院子。
　　“哥，姐，快”王丽喘着气喊着冲进屋里，一股冷风随之扑来，倒是惊了炕上的三人。
　　“怎么了，买个线好像有狼撵着，你是不是没给钱？”王美定了定神，盯着捧着黑色线，大口喘气的小妹。
　　“前面….有……有辆卡车翻…..翻倒了…..司机拉…..拉医院了，好多煤，人都在抢”王丽断断续续的说出话，像晴天霹雳炸的其余三人一个个的大脑短路呆呆的看着王丽。
　　王意率先回过神一个激灵跳下炕，胡乱的蹬起鞋，冲出屋子，振远抢过衣服也匆匆的跑出屋，王美被俩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回过神，丢下手里拼好的碎布随即也冲出屋子。
　　四人手里拿着尼龙袋，风风火火的冲向目标地。
　　十字路口一辆加长的货运卡车侧翻在路中间，车厢里的煤块从车厢倾倒出来堆积成一座小山，压的瓷实的雪很快被煤染成了一大片黑色。
　　人们拿着手中的各种袋子拼命的用手往里刨，激动声颤抖声，声声刺激着远处奔来的眼睛冒光的四人。
　　王意从两个人中间挤进去，撅着屁股，抻开袋用手快速的刨起来，王美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也快速的往袋子里刨，振远让王丽捡散落的，自己急不可待的加入刨煤大军中，黑黑的煤块散着迷人的颜色，刺激着一群发疯似的的人，通红的脸上急促的喷出气雾，手来回的挥舞着，白得来的东西就是比花钱更让人兴奋、发狂。
　　王意在王美的帮助下扛起一袋煤，哼哧哼哧的跑回家，很快黑乎乎的手里拿着把铁锹飞奔来，顺起地上的雪粒也奔腾起来。
　　手刨的再快，那也是肉碰石头，很快有人举着焦炭黑的手呲牙咧嘴，满脸抽搐。
　　王意得意的嘴角一撇，喊着仍旧刨个不停的王美，他挺佩服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孩，有时却比男人还能忍耐吃苦，就像现在，她一声不吭的用纤纤细手刨着煤块，他明白，她只所以这样做和他想的一样，多刨点就可以让家里省点开销。
　　王美听到王意的喊叫停下手，被生生打断刨煤，王美很是不满，走到王意跟前，一脸怒意的盯着王意，
　　王意浅浅的一笑，说“你抻着袋子，我拿铁锹往里面铲，这样快，手也省力，要不一会非扒层皮不可。”
　　王美误解了王意的意思，红着脸抻开袋子，王意铲起一堆煤，哗啦，倒进袋子里，果然比手刨的快，引来手刨煤的其他人一脸的羡慕嫉妒，附近的人都快速的跑回家纷纷扛着铁锹奔向迅速减少的煤堆。
　　哗啦，哗啦………..
　　窘困的生活总是让人产生意外惊喜的幻想。现在的惊喜对他们的冬天来说，实在是太美妙了。
　　如果刺耳的警声晚一点来，那么会更美妙。
　　疯狂抢煤的大军听到远处的急促催命的警车声尖叫，纷纷用黑不见肤色的手抱着、扛着四处躲窜，顿时乱坐一团。
　　王意一手扛起袋子，焦急的冲王美喊“快带他俩跑”说完一手拿着铁锹往家的方向跑。
　　王美也听到了远处的警声渐渐逼近，急忙拉着捡的不亦乐乎的振远和王丽快速的往回跑。
　　“快洗洗手，你看看你俩，捡个煤块脸都是黑色”王美打了盆温水，拿过胰子，挽起俩人的衣袖， “快洗洗吧，多用点胰子擦”说完，把抢来的几袋煤拎到柴房里，用大块塑料袋遮盖住，这才放心的走出柴房，俩人也搓洗干净，唯有指甲缝里仍旧黑黑的半圆线。
　　洗完手，关紧们，四人纷纷上炕，不安的眼神，粗喘的声音暴露出心里的紧张，各个警惕的听着屋外的动静，嘈杂声，咒骂声让几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这可是光天化日的抢啊，万一被发现了，少不了进公安局的铁窗铁门，可今天好多人都抢，听到声音都各自逃窜，警察查起来也未必有头绪，这正好可以蒙混过关。
　　王意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没办法，花钱买煤，就平时攒的钱都不够买两袋的，更何况不能全买了，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这钱得牙缝里一点一点的往外拿，谁让他们是穷人呢，只能占占这小便宜了，今天他可看到好几个附近的商店老板拿着小铲子玩命的往竹筐里刨，两颊的横肉脱离□□似的，欢快的抖动。他不明白既然都是老板了，应该是大风大浪都见过，大把的钞票应该数的手软，怎么看到翻车的煤块堆比几天没进食的饿狼还要饥不择食。
　　原来有钱人也喜欢占便宜跟穷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就是铜臭味重。
　　连续两天了，四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生怕出门看到一脸威严的警察豪爽的变戏法样的从背后 “嗖”的掏出亮晃晃的连体手镯“咔”一声扣在手腕上，忐忑不安的心紧紧的拧在一起，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窒息的气氛。
　　可是，门外依旧静悄悄的，也不曾有人来拜访，偶尔传来脚步声，四人立刻屛住呼吸，害怕又有点等待扣人心弦的敲门声“我们是警察”。
　　还好不是，渐远的脚步声让紧张到快要抽搐的四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王美趁着空闲功夫，强行的脱掉振远的棉衣裤，用黑色棕色拼接着补了一截袖口，脸红脖子粗的振远臊的不敢抬头看专注缝补的王美，王意倒是拿他没少开玩笑。
　　振远继续脸红着、害臊着，可心里暖暖的，这才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家，一个温馨的家。
　　安全窝了几天，习惯了整日外面溜达工作，四人的足不出户早就憋出一身的烦闷，吃罢早饭，在经过王意的推敲，解除警报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上街，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