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橙手》香蕉橙子柚

13、第 13 章

　　到了会议室，一共有七人，六个轮子带了四人，剩下的是醉鬼和我。

　　会议室里的机器几台，摄像机正好对着我们。

　　“第二次不是我派人砸的，”六个轮子坐在桌子一边，用正视来协助交流，“懒得骗你。不管是不是我，你一定想好了叫我原谅你的方法。”

　　“那些人中间有几个我见过，他们身上还有汽车王国的标志……我会把魔方还回去。”
　　“这么简单？”

　　“你想怎么复杂？”我直问着，醉鬼捅了捅我，低声说不要中套。

　　有人送来两个鸡蛋。

　　“你将任何一个鸡蛋的壳剥好就行，只能用手。”

　　“这能有什么复杂，我一只手都能搞定！”醉鬼在边上叫。

　　六个轮子笑起来说：“凤凰衣不能破。”

　　凤凰衣是蛋壳里的那层白膜。醉鬼止住嘴，知道自己不是行家。

　　“这是生鸡蛋。”六个轮子继续说。

　　“生鸡蛋，没剥过。”我实话实说，手已经拿起一个鸡蛋。

　　“等一下！”六个轮子叫住我说，“如果你一个都没剥好，就转学，不对，是你以后不会跟我副驾驶上的人同一所学校。”

　　“副驾驶上的人会变动吗？”

　　“只要坐过我副驾驶的，都不能同校。”

　　我一怔，支吾着说：“没想到两个鸡蛋也能……虽然不正常，但是我可以答应。”

　　醉鬼在一边惋惜的模样实在不好看。只是在面对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时，不管什么方法都是方法。

　　手上的鸡蛋没拿稳落到地上也是要破的，手不能抖。

　　深呼吸好像没什么必要，冷汗也好像没什么必要，额头上不必有汗珠，背上人们瞧不着的地方就随意。

　　蛋的圆头正对着双眼，现在又对着桌面，手下去的一时，竟不知是敲是砸还是磕。四周人盯着我的右手，醉鬼一脸惶恐，“啊” 地大叫出来。

　　刚才仿佛是一个自取灭亡的过程，但右手提起，眼前没有蛋清或蛋黄流出。大家默不作声，醉鬼吃了一惊。我将破掉的圆头亮给醉鬼，“嘿嘿”一笑。

　　“你怎么能？”醉鬼问。

　　“书上有一幅鸡蛋内部结构图，刚好我记得气室在圆的一头。”我解释着，想要些盐水。

　　六个轮子面色凝重，只道：“你不是向来纯手工么剥橙么，不借工具也是之前说好的。”

　　这样一来，剥生鸡蛋壳似乎比剥橙子更需要耐心。我看看六个轮子，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派豁然。六个轮子愿意陪着，我也有时间，无妨无妨。

　　剥橙子练出的耐心又用上了，每一次揭开一丁点的壳放在桌上，都像是在拼马赛克。每一次都是重复动作，蹦极次数多了会枯燥，限制级片看久了也觉得乏味，何况大家面对的只是我手上的鸡蛋。

　　时间一丁点一丁点地过去，蛋壳剥去大半，我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蛋壳剥到最后的部分时，该如何着手。以前剥橙子，我只需要固定好还未掉落的橙皮，顺便将手擦净才去掉最后区域，刚才拿到蛋，我完全没有考虑有什么不同，破掉气室后，都只当自己在剥橙子，结果……

　　到最后左手中一块壳还能承受蛋黄与蛋清的重量，我能感觉到重心不稳，手停在半空，眼中的视线静止着，突地移向六个轮子，心想若是没有完成任务，就要遵守承诺。

　　还没完，右手窝着开始接蛋。

　　这是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居然接好了。

　　继续屏住呼吸，我开始用食指和拇指试探。右手不能随意动弹，我想找个好些的姿势固定它，可是哪个姿势都仿佛不太好。

　　七个人都目不转睛，我左手的动作已经停顿许久。

　　凝重似乎要打破头，可不是这样。

　　从前剥橙子只是重复一种快乐，同样的快乐有太多次感觉就会变弱，现在我竟然发现了一方新领域，心里的震惊和喜悦一下压倒了不快，连六个轮子都不那么叫人反感。

　　这样没有料想到的困难让人觉得有挑战，未知的结果在心里大声召唤我。它的召唤有回音，回音四处碰到高山。

　　因为沉浸在发现的美好里，我没听到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只是在同时间凤凰衣完整的白色被戳破了。

　　我大惊，望着手中冒出的一点蛋清，才看到门口站着之前的大叔，还有你，后面跟着一些人。你脸上的模样，有焦急，还松了口气。

　　六个轮子眼里现在只有你，忘记了本不想相关的人和事。

　　醉鬼本来瞧着大门口，现在转眼过来，顿时咳嗽一声喊道：“看啊，鸡蛋剥好了！没破！”

　　醉鬼示意我举高手。

　　六个轮子回过神，转头看向手上的蛋，也不靠近细瞧，几秒后点点头准备离开。看到六个轮子要去你身边，我不自觉地说出一句：“蛋破了。”

　　谁都没发现刚才举着鸡蛋的手已经变成左手。左手掌心已经产生对蛋清的知觉。一个想说谎的孩子最终叫住自己，决定面对承诺，或许是因为看到有个人走近你。那个过程，曾经都是我的。

　　我走到门口，才对六个轮子说：“给我一份坐过你副驾驶的人的名单吧！”

　　六个轮子收掉一刻惊诧，轻松地说会推荐我到某所学校。

　　我忽视掉旁人的脸，心中不停问：“这是最后一次走近你吗？”

　　鼻头突然有些酸，迎着厅里射来的灯光，心里有些东西还是散去了。

　　边上的人开始退出会议室，我没听到醉鬼的声音，只觉世界太大太黑，一个人孤单单怎么往前。